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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一直受着父亲,姐姐,周围的朋友亲人的照顾,并未做出有成就的事情,汗颜啊。林铭玉默默地心虚了一会儿,转而想到,其实他想要的生活,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一家人在一起,无人敢欺负,守着自家的财产,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猝不及防的,还没等他有什么努力,这个目的的提前达成了。
我该做什么?林铭玉心里想着。
这样想着,以前很多没想过的事情好像突然间串联起来了。他突然站起来,推开房门往林如海的书房里面跑去。
林如海院子里,林枫刚掀开帘子,就见着林铭玉急匆匆地跑过来,忙道:“哥儿怎么了?”
林铭玉顿了一下,站定了,对他笑了笑:“枫叔,我爹在不在?”
林枫笑道:“老爷刚打了一套拳,我正要叫人备水来伺候老爷沐浴。老爷在房内,你进去吧。”
林铭玉点点头,提起袍子下摆跨过门槛往西侧卧室走。
林海披着一件棉袍子站在窗前看书,林铭玉把脚步放重了,走进去道:“爹。”
林海见着他一笑:“铭玉,找爹有事?”
林铭玉就把自己想的那番话说了一遍,笑道:“原我还想着下场,若是也中个进士,爹爹脸上也有光。但这两年,我见爹爹只是督促我读书用功,却不提让我下场科考,再有我身上这伴读之名,以爹爹的能耐,若不想我去,自然有十个八个法子推脱了,何必多此一举,在我科举路上添些麻烦呢。我今儿才想清楚,爹爹已经改了主意,不想我下场了吧?”
林海眼中现出欣慰的神色:“难得你能想起这个。不错,爹是有些犹豫,如今咱们家在京都根基日稳,你与昌平王府之人又关系非比寻常,咱们这个时候再出个进士、探花,那是烈火烹油。即便是煊赫一时,到底招了老爷子的眼。爹怕你转不过弯来,心里一直掂量着,未能下决定。”
若说林铭玉原还有疑虑,现下也明白了。之前他便担心,与涂凌光走得太近,对林家是不是不好,会不会惹祸,一是林海并未插手制止,二来昌平王又被调回京都,配合皇帝的安排,皇帝对涂凌光的行事便看得宽了些,林铭玉才稍放了心。
林海如今这样说,可见皇帝并未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宽和。帝王的多疑超出他的预想,这样一来,科举确实不能再参加了,他还得与涂凌光保持距离。
林铭玉真想一口老血吐出来。
好不容易他跟涂凌光坦陈了自己的心思,偏偏这个时候,皇帝来掺合一脚……谁叫他还不够强大呢,旁边还有忠顺王府虎视眈眈。林铭玉这会儿心里不嚷着没目标了,他的目标就是熬死老皇帝,打倒忠顺王,至于皇位由谁做,各凭本事吧。
“爹您老放心,不用下场我还求不得呢,您要是早跟我说……”林海一个眼神瞪过来,林铭玉立马改口:“……我必须还得好好念书,不丢咱林家的脸!”
林海缓和了脸,“你这脾性,跟你娘一个样儿。”
林铭玉呵呵糊弄过去。一时林枫带人抬着热水来了,林铭玉就在旁边伺候着,等林海沐浴更衣,陪着一块儿吃了早膳,才回自己的院子。
这一回来顿感神清气爽,他在心里琢磨了半个时辰,然后吩咐林大备车,他需要跟宋文宁再商议一下,福建海盟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宋文宁明年是要下场的,因而平日里除了与京都的文人雅士们交际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宋宅攻书。因他往后在京都的日子还多,宋家又不缺银子,便索性在京都也置了房产。
宋宅人口简单,有从福建带过来的两个壮仆守着门户,宋文宁身边也带着两个惯用的小厮跑腿。家里还有些婆子妇人做些端茶倒水,洒扫煮饭的活计。
林铭玉上回来,问他因何没有丫鬟伺候。宋文宁道:“家里又没有女主子,内宅的事情我也不方便打理,就这么凑合着。”瞧他的意思,想必是要在京都促成一段姻缘了。
林铭玉到了门前,守门的健仆便来一个过来帮着拉马,另一个往院里通知主子去了。
等林铭玉进了门,宋文宁也从前边走过来。这处是两进的屋子,他自己住在正房,仆妇们住在后院罩房。
“铭玉,今儿怎的没有入宫,来了我这里?”宋文宁把人引到自己的书房,待人送了茶来,方慢慢问道。
林铭玉道:“乐福王身体不适,世子回家侍疾,我们几个就跟着得了假。”拉了几句闲话,林铭玉把来意说了出来。
“……福建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宋文宁道:“我让人回去传了你的话,方过得十来日,人还未回来。不过,我这些天收了家里几封家书,你来看看。”
他回身从书架上抱出一个木匣子,里边装着几封拆开的信笺。宋文宁拿出来,递给林铭玉。
林铭玉读着,眉头慢慢皱起来。信写得简短,一番叮嘱关怀宋文宁的生活起居之外,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说福建局势的变化。自涂硕到福建,不过两月,福建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来被海盟以及钱氏海运压得夹着尾巴过日子的顺昌海盟又恢复了元气,在涂硕的支持下迅速扩张,吞并了几家小的海运帮派。如今正跟常春海运频繁接触,隐隐有跟海盟平分秋色之势。
顺昌海盟会借机卷土重来,在涂硕接到掌管福建海师任命的时候,林铭玉就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这么迅速,并且短时间内能取得如此成果。这后面有没有人推波助澜?常春海运在之前还一副只肯独干,谁都不理睬的姿态,怎么会跟涂硕打得火热?
林铭玉把信还给宋文宁,心里一面想着,一面便问:“常氏的常百年,与你们家现在关系如何?”
“虽然过节没有完全解开,这两年来,关系已经缓和很多了。去年他的养子带人出海遇到海盗,恰好碰上海盟的商船,两股力量并在一起,才把海盗打退,算是欠了我们的人情。事后常老爷子备了重礼,让他的养子亲自送过来。他的脾气我知道一点,一贯很有主张,绝不会屈居人下做与人作嫁的事。这件事情应当有内情,可惜我爷爷他们一时还没有查出来。”
“常春海运在海盟之下,尤能把生意经营开来,在官场的牵连必不会小,人脉未必就比我们几家少。原来的形势下,海盟初生,不便动这些大户的根基,因便未多花心力。眼下形势却不一样,钱氏与海盟还有合作,常春这面却不与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实在蹊跷。我会让吴大多加打听其中内情,你也提醒宋公、黄公多加警惕。常春背后,怕是一尊大佛。”林铭玉神情凝重,心里想着这事还要与涂凌光商议一番,听听他的看法。
宋文宁亦有此忧,便一口应下来。
两个就此事细细探讨了一回,因瞧着到了饭时,宋文宁便留他吃饭。
宋宅人丁简单,厨子确实大有来头。乃是专门延请的惯会做福建口味的老师傅,原也是在福建世家里边呆过的,年纪大了,跟着女儿女婿来此过日子。京都居大不易,便仗着自己的手艺干起了老本行。
这人叫宋文宁找到了,也是两下都心喜。这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宋文宁把盏,与林铭玉喝了一回水酒,便不再劝他。林铭玉今年来酒量大涨,喝了一杯好酒也未上脸,两个人便就着好菜说起京都见闻。
因想到林锐的婚事,林铭玉便露出些行迹。宋文宁是个敏锐的,说话间便笑道:“你有心事?我听说前些日子,淇安家里姐姐抱恙,有段日子没见着他出来玩。铭玉可见了?”
林铭玉一愣,这事他做得隐秘,莫非人皆尽知了?
宋文宁道:“刘伯的女儿在杜府灶上做事,因知道杜家小姐身体不适,再听了些不着边的话,我一听便对上了。杜府如今管得也严,流言倒没有往甚不好处传出来。”
林铭玉微觉心安。虽然他与杜淑惠并未有什么不可与人言说之事,杜淑惠钟情于他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他虽说开了,到底不愿因此便另杜淑惠受到流言所伤。
“文宁既然知道,以后这种就莫提了。”
“自然。今日一说原便是与你提个醒罢了。”宋文宁说着,顿了顿还是道:“听说杜尚书性情最是坚韧,也最是护短。对两个子女宠如眼珠子,尤其是这位小姐。自幼便养在身边亲自教导,最是得宠爱。”
林铭玉摇摇头,苦笑道:“文宁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心意已决。既然不能给人真心,又何必白耽误了人。”
宋文宁一挑眉,很是惊讶:“难道铭玉心中已经有人了?”
见林铭玉只笑不答,心内恍然。难怪杜小姐这样的条件也不放在心上,原来已经是有人了,什么样的人品门户才能配得上铭哥儿这样的人物?宋文宁在心内想了一回,不由得记起记忆中惊鸿一瞥的一道倩影……莫不是那里面的人?着实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