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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尉越想越不对劲。借案子还在调查之际,冥思苦想,头发想白了一圈。焦鑫说的可能性不大,马驹性子再烈,哪有这样不识抬举的,又不是从哪拐来的逼良为娼对象,对这一行该有心理准备的。
薛大尉一个个梳理仇敌,又一个个在心里划去,最后还是找不着北。
薛大尉私下去找政委,谁让他们是同学呢,危难时刻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政委却告诉他在外地。“在外地”这托词,让人心寒,潜台词就是手机漫游费挺贵的。薛大尉啪地合上电话,有世态炎凉的感慨。到了这时候,都急着和他划清界线了。成黑五类了。薛大尉苦笑,无奈之下,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给几个死党发了条短信,说,记得来探监!
薛大尉再次联系那晚的陪酒女郎。陪酒女郎前几次谈僵了,一直不变态度。
两人在温江外摊的蔚蓝海岸茶座见了面。陪酒女郎如她的态度一样,双手抱胸,无隙可击。
薛大尉说,你撤诉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姿态低得有点让人不自在。
陪酒女郎只顾喝手里的柠檬水,并不急着说话。
“那晚没把你搞舒服吗?这样的毒手你也下!”
薛大尉给她满上酒,有点兴师问罪。
“废话少说,你答应我什么条件?”
陪酒女郎针锋相对,让人相信那句名言,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你开个价。”
“无价!”
陪酒女郎将头发甩向脖子后面,桀骜的样子,无人可驾驭。金钱如粪土的样子。
“你到底想怎样?”
薛大尉渐渐失去了耐心,语气开始硬了起来,又觉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话出去了,又意识到不对,暗暗提醒自己,尾巴收紧,不坏事,能谈下来,做孙子也行。
“走法律程序。”
“我管你叫姑奶奶行不行,好歹你也是我看上眼的姑娘,看在这个份上,你放过我!不是我孬种,怕蹲大狱,我上有老,下有小,这点你明白不。”
“别来悲情戏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离婚娶我!”
“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我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是埋到鼻孔下面了,你是青春年华,我,忍心坑你吗?你都可以管我叫大叔了,我内疚得起吗?”
“你会内疚吗?你们这些人,玩弄晚辈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刺激,乱了辈分的刺激,大棚乱了季节的刺激,是吧!跟你扯上正事,一拍屁股就溜。什么内疚,和你们的良心一样,早上交给魔鬼了。”
“成见太深啊!真的要这样,那我从了你。”
“哼…哼,我改变主意了,不想嫁给半老头,可以做我父亲的人,床上也没几年可整了。”
“姑娘……”
“咋滴?肠子悔青了吧,裤带松松容易,小弟弟爽了,处理后遗症并不那么简单。”
“姑娘,你总不会是对男人怀恨,才报复的吧?”
“没心情!”
“那又是为了啥呢!你给大哥说说。”
“别人出的高价!”
冷不丁陪酒女郎爆出这么一句。
薛大尉脑袋轰一声响炸了,果然如此!
“我可以出更高价,好商量,你考虑下!”
薛大尉说这话,是鱼儿咬钩提竿的速度。
“不必了,咱有职业操守,不能吃了这边,吃那边!你明白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死,就行了。”
陪酒女郎说完,起身欲离去,任凭薛大尉招手挽留,也没成,敲着高跟鞋,消失在夜色里。
薛大尉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磕到桌面上,咬了唇,不让愤怒喷薄而出。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会晤,要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呢?有她那翻话,自己就能昭雪了啊!陪酒女郎得意忘形了,这上好抓证据的机会遛走了!
他拾起手机给太空老总焦鑫打了个电话:“外摊蔚蓝海岸,你过来一下。”
话筒里却传来很陌生的声音,陌生得如同来自外星球:“对不起,薛队长,晚上没空,失陪!”
一股热血直窜脑门。他闭上眼睛稳了稳神,举杯喝了个见底。操他妈的,兵权还在,就敢屁股朝我了,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了?还真的树倒猕孙散了!平时的必恭必敬,讨好阿谀,全他妈的见鬼去了?昨天个还孙子似的,今天就掘屁股了,太不像话了。
冷静了会儿,思维也清晰起来。焦鑫这婊子养的,翅膀硬得这么快,莫非他有新的靠山,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靠山又会是谁?郭家齐?还是……
当薛大尉的脑海里飘过方野的样子,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上次去N市开现场会,酒后失态,把她当红尘女子来轻慢,方野拂袖而去的镜头又回来了!
薛大尉额头直冒汗!
难道是她秋后算帐,背后指使人,下的毒手?
这有点顺理成章,难怪焦鑫那兔崽子一反常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薛大尉又灌下几杯酒,手臂一拭,擦去嘴角的余沫,猪肝红的脸,渐渐浮现了一丝狞笑。
焦鑫从公司回家,往郊区的富人别墅区开去。焦鑫刚驶离市区高架,后视镜里就发现了一辆车子在紧跟。焦鑫多了个心眼,心里想,谁那么无聊呢?他加速脚下的保时捷油门。
距离拉开了一点,但前面一辆车子不再让他超车,和他一歪一扭玩着把戏。后面的车子很快就跟了上来。
焦鑫只得选择就近的匝道下来,那辆车紧追不舍。焦鑫确定那是跟踪自己的,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冒起了汗,他伸手拧大空调。车载空调呼呼送着风。
后视镜里的车子越来越大,最后呼的一声窜到了他车子前面,在五米距离外横了过来,焦鑫只得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嘎吱一声怪叫,带着橡胶摩擦的臭味,泥土飞扬。焦鑫的身子倾到了方向盘上,胸部硌得生疼。还没回过神来,紧听着砰的一声,车窗的玻璃碎了一地,焦鑫被人拽着从车窗里拖了出来。
紧接着,几个蒙面的壮汉,连拖带拽,将他摁倒在地,一阵雨点似的拳打脚踢,焦鑫很快就抱头缩脑,成了一团,活像一只不堪天敌的穿山甲,在那求饶……
等一切归于平静,那几个蒙面人已开车绝尘而去,满地的碎玻璃,告诉人们刚才的惊心动魄,鼻青脸肿的焦鑫,血染白衬衫,一抹鼻子,红脸关公似的。他像一张荷叶一样逐渐舒展开来,俯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全身都痛,又不知痛在哪,四肢不听使唤了。
那帮人最后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旋:让你眼神不好站错队!
焦鑫迷糊了?难道是得罪谁,遭报复了?要得罪能得罪谁,同行竞争,不可能,前几年对同行业的收购,都是自愿被兼并的,给的收购价基本让他们无法拒绝诱惑。顾客吗?更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体制内的人,那些才是难伺候的主。可自己怎么就站错队了,这狗屁的队还真难站,他们都是狗咬狗,中立不是,站哪队都不是,要让人怎么站啊!
焦鑫在医院里做了个全面检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两天。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心思,可答案哪在天花板上写着?枕边的手机响了,一阵接一阵在震动。焦鑫侧头看了眼,显示是薛大尉的。
焦鑫寻思着要不要接,这号码让他眼前一亮。最后还是拾起手机,点了接听键。
“焦总,听说你被来路不明的歹徒打进医院了?”
焦鑫眼前突然一亮,黑暗中擦亮一根火柴似的。
“你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了!多谢关心。”
焦鑫不冷不热地说。脑袋转得很快。
“我什么时候帮你破破案子,不能让你吃这眼前亏。”
薛大尉顿了顿,接着用公鸭嗓子说,那声音总像是沙子做的似的,“焦总,你手下那陪酒女郎前天和我私下会晤,她不打自招,说是受人指使的,你说……”
“是吗?那你有没怀疑是我受了谁指使?”
事到如今,路上被蒙面人袭击,真相基本清楚了,就是薛大尉怀疑自己受人指使,而给他设了圈套,才出手报复的。
话筒里传来了薛大尉模棱两可的语气词,并不说话,给他答案。
“薛队,咱们吧,也兄弟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是情同手足,肝胆相照了吧?出了这样的事,又是我手下干的,我也非常内疚,但是,假如,你怀疑到我头上来,那我可就心寒了!”
“没,没,你别往心里去。我们的任务是,一条心,洗雪冤情。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是吧!”
薛大尉内心大胆的猜测,又削去了半截,人都矮了。难道是方头儿绕过焦鑫直接安插的奸细?
“焦总,你看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比如让她撤诉?”
“事发后,她就走人了,打了不少电话,一直不接,我能帮你忙的,还会不帮吗?”
焦鑫显然挺为难。
薛大尉只得叹了口气,挂了电话。焦鑫摸了一把脸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心里骂上了:他妈的,咋就把自己卷进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