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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铁溪挥挥手让丫头下去,亲自点燃香料,望着从白瓷镂空薰炉内飘出的袅袅烟雾,她的目光冰冷而嘲讽、带着丝丝的绝望;殷红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不屈的微笑。
她不过稍微任性了点,父亲刚下朝便叫人来骂她,说她不守礼教、有辱家风。呵呵,若是姐姐这般,恐怕是会得到一句“率真如竹林七贤”的美赞吧!从小到大,父亲就没有对她不严厉过,他就没有不偏疼姐姐过!不就因为姐姐的个性随了娘,而她是让娘难产而死的凶手吗?可是,至于吗、至于这么对她吗?凭什么她就要这般红颜薄命?!
铁溪捏紧了拳头,旋即又松开。
众所周知又如何?她敢做,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铁溪发狠地笑着,露出自己苍白的牙,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随时准备冲上去咬断猎物的喉咙!
重重的脚步声让铁溪收敛情绪,恢复之前人淡如菊的模样。
对于太子,她只求相敬如宾。她心里有个人,他心里也有,不翻脸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宋玥怒气冲冲地朝她扑过来,在她还未曾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她压倒,双手钳制住她的脖子,让她刹那间濒临死亡。宋玥见她的脸从红色变成紫红,再变成黑红,挣扎也逐渐减小,这才松了手,站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她蜷缩着咳嗽。
铁溪无缘无故受他一顿掐,心里自然十分不爽,连带着脸色都苍白着:“好端端的殿下拿妾身置气做什么?朝野里有人得罪了殿下,殿下只管处置。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是太子,只晓得在女人身上统治江山不成?”
宋玥原本因为铁溪在朝廷上给他丢人就够气,好容易冷静下来,又听见铁溪奚落他,怒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甩了一巴掌过去,直打得铁溪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宋玥揪着铁溪的衣领,鼻尖贴着她的、双眸里尽是烈火:“贱妾安敢误本宫?苟且在外,如今本宫无法保你!”
宋玥撇下她,负手而立,高大的背影在铁溪的眼里突然有些光芒:“虽非甚是有情,本宫从未放弃将你纳入心中,只是尚未成功。你乃本宫发妻,若是这么死了,本宫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宋玥的眼有些哀然。
自己一直放不下秦氏,大概也是如此罢。自小入宫,皇后和皇帝都不似亲生父母疼爱他,勾心斗角的生活让他从来都是孤单的。之前还有秦氏红袖添香,如今的太子妃虽然与他同床异梦,好歹面子上还是恩爱的。
铁溪听着他不经意嘶哑的声音,眼里的冷漠有些消融。
他大概,也过得很艰辛罢。
铁溪收回眼神,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漠:“适才家父已差人说了,妾身有辱家风,日后不再是杭家人。”
宋玥转过身来看她。
一个不受父亲疼爱的女孩子进宫,又被娘家切断后路,她日后的依靠只有她的夫君、自己;可她却没有丝毫服软的样子。这种倔强固然讨厌,却也是闪光点。
宋玥上前,在她身边坐下:“本宫保你无虞,你切莫再犯。”
铁溪嘴角微动。
要的就是这句话。
男人都心软,只要他看见女人所谓的软弱面,就会产生保护欲,不论他之前有多恨这个女人,在展现他强势的愿望之前,都微不足道。
铁溪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轻轻柔柔地说话:“殿下,妾身有喜了。”
宋玥十分诧异:“多······多久了?”
铁溪看他,这一刻的眼神十分懈怠,是真诚地想把为人父母的喜悦分享给他:“止一月。”
宋玥将瞪得僵直的眼珠往下挪,盯着她平坦的小腹。
他的······孩子吗?
铁溪望着他的脸,有些迷离。
这个男人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在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之后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动容更是吸引人,他此时的笑容不同于往日的高高在上、威风凛凛,很像她魂牵梦绕的那人、那般温柔体贴。
其实宋玥和铁溪都一样,早已把对方的脸契合于自己心中对于****的那份执念,只是双方都来的晚,因此竟然都不肯承认。
因着杭铁溪怀孕,林贵妃即使想拿她做文章也只得暂且作罢。但林贵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杭铁溪是在见过尤雱余之后才发的狠,之前一直都是“淡然”的姿态,因此林贵妃问罪尤家,尤太师无法,只得将尤雱余送到如来寺清修,尤噬余也关了禁闭,皇后对外称患了头风,不踏出宫殿半步。
太子虽然暂时摆脱了危机,但依然岌岌可危。宫里就有林贵妃、任淑妃和新宠李氏组成的联盟在盯着他,宫外还有宋璨,宋玥还是不得放松——但他是蛰伏在黑暗的狼、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蒙司率领大军西征,代忠随行。章氏因着这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天天担心泪流,日日着人打听前线的事宜。潇潇也在又一月之后查出喜讯;然而蒙老并不喜欢潇潇,虽然潇潇怀孕,依然每日去立规矩、听训,潇潇的双腿都肿得差点走不动路,但仍然咬牙坚持,还如芳不要告诉红颜,以免红颜那块爆炭又闹出什么事来。
这日,章氏和红颜正在院子里学双面绣打发时间,代兴匆匆跑了过来,腰带都松垮地搭着,看起来很是慌张。
红颜连忙给代兴倒了一杯水:“怎么了?”
代兴毕竟还是孩子,遇见大事自乱阵脚、带着哭腔:“姐,大伯在海上杀人越货让官府拘了,判的秋后问斩;二伯卖五石散给军队让关二爷查出来,也锒铛入狱、过几日就要活剐了!”
代兴口中的大伯和二伯,就是闽南九虎里的老大、“鬼刀一”裴晋三和老二、“二溜子”全孝郎;二人在闽州势力极大,要想擒住定罪也非易事。
章氏惊得站起来:“我们和关家可是故交,旻儿怎么就拘你二伯呢?”
红颜一叹。
娘怎么就不明白呢?关老来任家时关家但凡关心也不会让关老孤零零葬在闽州而不去迎回尸骨,关家根本不愿意与他们联盟!所以,关旻怎么可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南方的军队是关旻在管,要想动全孝郎,真是小菜一碟。
红颜问:“大伯是怎么被拘的?谁给他定的罪?”
“刑部尚书郎以强,”代兴擦擦眼泪,“尚书亲审!”
代兴的泪又涌出来:“爹已经进宫问淑妃娘娘去了。”
红颜跌坐在椅子上。
太子的报复,来了!
郎以强是尤汤的门生,虽然太子和尤汤自己也在斗,但这件事尤汤的损失比太子更大,只要太子稍微授意,在地方打个招呼,尤汤和郎以强要什么证据没有?
红颜对代兴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娘。”便脚不沾地地去找知梅。
按照这个速度,任家也快了。去年父亲贪墨的证据还在皇帝那里呢,她得早日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