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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梅咧嘴笑道:“我喊你姐,喊他不就得喊姐夫了么,总不能喊他大哥,喊你嫂子吧!”说着自己撑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玉秀做势要用油腻腻的手去捏她的脸,李月梅一边躲,一边嫂子嫂子地喊,最后躲不过了,只得缩在角落里求饶,两人闹成一团。
夏知荷在放内,听到她俩嬉闹,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很快,她脸上的笑便慢慢淡了,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世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一开始,她只想要给玉秀招个女婿,后来又觉得,若玉秀能嫁给林潜就好了,现在两人亲事定了,她又开始想,如果玉秀成亲后,还能在她身边,那就更好了。
玉秀说自己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玉秀呢。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一朝要嫁人了,还是嫁到那么偏的地方去,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她这做娘的心里,别说多酸涩了。
何况她也担心,玉秀自小在李家长大,李家人口少,没有兄弟姐妹,更无叔伯妯娌,关系简单得很。这让她一下子嫁到那么个大家庭中去,也不知她能不能适应,虽说去了就能掌家,可是这家也不是好当的呀,不管做得好不好,总会有人心里不满,若他们给了玉秀委屈受,她孤零零一个人,娘家离得又远,有谁能替她出头呢?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别人可不会替她疼的呀!
院子里,玉秀将所有的肉都处理好了,只等在酱汁里浸上两日,再挂起来风干就行。
看她忙完了,李月梅才又凑过去,低声道:“玉秀姐,我那天和李月萍说的时间,就在今天傍晚。”
前几天她和玉秀商量好了,把李月萍骗出来,问个究竟。
玉秀看看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点点头,洗了手,对屋里道:“娘,我和月梅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夏知荷道:“外面风大,多穿件衣服。”
“好,我知道了。”玉秀回房加了件衣服,和李月梅一同出去。出了家门,她对李月梅道:“我一人去村口等她就好了,两个人一起去,反而会被她发现。”
李月梅不放心,“要是她再使坏怎么办?玉秀姐,你让我跟着去吧,我不靠近,远远看着,她不会发现我的。”
玉秀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两人结伴来到村口,躲在一颗大树后头,没一会儿,就见李月萍从村子里出来。
这么大冷的天,她仅穿着薄薄的春衫,腰间勒出一节细细的腰肢,面色苍白,双眼水润,果真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见她这副打扮,李月梅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不要脸!”她原先用张信的名头去骗李月萍,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心里是不愿相信她会干出这种事的,没想到她比她想象的还不要脸。
两人就看着李月萍一步三晃,左顾右盼地走上通往村外的道路,在路上踮着脚尖张望。
玉秀道:“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我去找她。”
李月萍没想到自己没等到张信,反而把玉秀等来了,转身见到人时,她吓得退了两步,心虚地垂下眼皮,道:“玉、玉秀姐,你怎么在这里?”
玉秀凉凉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在等张信?可惜,他今天不会来了。”
李月萍猛地抬头看她,尖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你!是你和李月梅联手骗我对不对?!你们故意骗我!”
玉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谁骗了你?张信什么时候来找月梅,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怎么会上当?”
李月萍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如今仅有的希望破灭,整个人都要癫狂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跟我无关?!你看看李月梅那个样子,哪一点比得上我!张信要娶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才配得上他,李月梅凭什么!”
玉秀如今见了她,只剩厌烦,也懒得听她废话,道:“不管你怎么想,张信和月梅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是抢不走的。我只问你一件事,那天在山上,为什么要害我?”
“呵,”李月萍听了她的话,反倒诡异地冷静下来,道:“玉秀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玉秀也轻笑一声,淡淡道:“你听不懂没关系,想想李癞子的下场,相信你很快就会懂了。”
那天,李癞子家人把他拉到县里去,当天傍晚又原样拉了回来,村里人都看见了,李癞子如一条死鱼一样,躺在牛车上,疯疯癫癫的,整个人已经废了。
李月萍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却还是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玉秀不再说话,只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在看到她耳朵上的梅花耳钉时,顿了顿,心里已经模糊有了个猜测。
“有人给了你好处对不对?”
李月萍一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耳垂,很快又放下,“没、没有。”
看她的动作,玉秀基本坐实了猜测,因为那对耳钉,她曾见余寡妇带过。她冷笑道:“是余寡妇吧,没想到你眼皮子这么浅,为了这小小一对耳钉,竟和她这种人狼狈为奸。”
被她一语戳中,李月萍恼羞成怒,又激动起来,“和你比,我的眼皮当然浅,只怪我没遇到一个好娘,什么都给你想到了。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那有什么,等我嫁了个好人家,今日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以后都要在我脚底下生活!”
“你所谓的好人家,就是指从月梅手上抢去的么?”
李月萍张狂道:“说什么抢,不过靠自己本事罢了!李月梅自己守不住,怎么能怪我!”
其实她今日情绪这样失常,还有一层原因。当日余寡妇找到她,除了给她一对耳钉以外,还许诺要为她介绍一户好人家,可是最后,她却当做没这回事。李月萍气急,这才将张信视为唯一的希望。
玉秀摇摇头,既然知道了背后的人,她就不愿再与李月萍周旋,最后看了她一眼,道:“你好自为之吧,以后,你我就不必往来了。”
知道李月萍害她时,她就想过要报复回去,所以才出手掐灭她的希望,眼下看她这副模样,显然成效不错。不过她也不愿再做别的什么,脏了自己的手。李月萍这人,心比天高,却偏偏生在那样的家庭,让她苦苦煎熬,却无力解脱,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但是对于余寡妇,却不能姑息,只是这事得从长计议。玉秀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该如何对付余寡妇,最好能一次彻底解决。
看她走近,李月梅从树后跳出来,道:“玉秀姐,没事吧?”
玉秀摇摇头,李月梅又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李月萍,两人一同离去。
回到家里,夏知荷问道:“月梅找你做什么呢?”
玉秀笑笑,说:“她要做一件新衣赏,让我给点意见呢。”
听她说起新衣服,夏知荷突然记起来了,两人上次去镇上,还裁了两块布呢,最近家里事忙,一直给忘了。她起身去柜子里翻出来,道:“上次这藕荷色倒是买对了,今年过年,也给咱家玉秀做一身藕粉新装,明年就是新嫁娘了!”
“娘~”玉秀给她说红了脸,低头不理她。
大遥山里,林家一家人此时正坐在一块。
赵氏道:“媒人已经去过李家了,日子就定在明年三月,所以有些事情,咱们家里得开始准备了。头一件,就是房子的事。”
林家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一共也是五间,老夫妻两人一间,两对小夫妻和各自的孩子一间,剩下两间,一间做厨房和仓房,另一间是林潜的,但因他常年不在家,里头如今堆了些杂物。
赵氏看了看众人,道:“明天我就把老大的房间收拾一下,杂物搬出来,该修整的地方好好修整,等明年玉秀过门,才有地方住。”
这事,众人都没意见,林潜却道:“我和她不住这里。”
他记事早,三岁时她娘难产去世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更记得第二年,他爹就娶了二姨。年少时想法固执,总觉得他爹抛弃了和他娘组成的家,又有了新的家。而他和他们不算一家人,爹、二姨和弟弟们才是一家,所以一直与他们不太亲近。
现在,他当然知道他爹当初的做法,都是生活所迫,只是这些年留下的不亲近人习惯却改不过来了。如今一两天回来一趟,一家人坐在一块,对他而言,已是极限,若要日日住在一块,人多繁杂,孩子哭闹,他怕是无法忍耐的。
听他这样说,赵氏惊道:“不住家里,那要住哪儿?总不能让玉秀跟你一个大男人去住山洞吧!”
林潜听了,眉头轻皱,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听他娘的话,这么做似乎不行?
看他这表情,赵氏更加无奈了,“你这傻孩子,你是个男人,身强体壮的,当然觉得住哪里都没问题,就是给你个狗窝,我看你们这些男人也住得下!可是你媳妇儿不行呀,她一个姑娘家,娇滴滴长大的,你让她陪你住山洞,那地方冬冷夏潮的,又到处是碎石块,你说能成吗?”
林潜眉头皱得更紧,嘴唇紧紧抿着,半晌,说:“我盖房子。”
“这还差不多。”赵氏道,他知道林潜不愿住家里,也不勉强,反正几个孙子快长大了,家里的房子不够住,早晚要分家的。只是她之前和夏知荷说的,玉秀一进门就让她掌家的事,只能不做数了。不过能够分出去单过,相信每个儿媳都是更加愿意的。
她又问林森,道:“当家的,我觉得阿潜另外盖房子可行,你觉得呢?”
林森点了点头,道:“盖吧。”
赵氏又说:“那好,就另外给你们盖房子。之前说好了,咱们家给八两的聘礼,眼下既然要再建房子,晚上我和你爹商量一下,看家里还能拿出多少钱。”说着,她又缓缓看着另几个儿子儿媳,道:“你们别觉得不公平,日后分了家,家里如今给了你们大哥多少,也给你们多少。”
她几个儿子儿媳都忙摇头,表示自己心里没别的想法。
林潜却又道:“不必,我有银子。”
赵氏瞪了他一眼,说:“你有银子是你的事,等你媳妇儿过门了,交给她好好保管就是了。眼下给你娶媳妇儿盖房子,是家里的事,你安分听着就好了!”
林潜便抿着嘴,不再说话。
等赵氏话说完了,林潜回到落脚的山洞里,头一次好好打量了这个地方。这山洞是他从一头熊瞎子那抢来的,约一丈宽、二丈深,洞内地面凹凸不平,随处可见尖锐的碎石块,树枝茅草散了一地,洞壁粗糙硌手,有几处长了苔藓,整个洞内弥漫着淡淡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