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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舍人,你怎么下桥来,味道可不好闻。”
苏司理二十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他用手帕捂住鼻,倒不是尸体发臭,尸体很新鲜,桥下的污水散发恶臭。
“无妨,我听桥上人们说脖子被割断,可真是这样?”
赵启谟站在草丛里,双脚已放在尸体头侧,他弯身去看,发现哪是脖子割断,死者吐的血流染红领子,远远看着像似脖子被割伤,再加油添醋去说,便是极恐怖的事情。
“脖子未见有伤呀。”
苏司理将捂鼻的手帕拿下,捏着手帕,又去扯死尸的领扣,血迹污浊,他还拿手帕往死者脖子抹擦,果然没见刀痕。
“官人,死尸体外无伤,恐怕是内伤至死,我带回去剥去衣服再仔细检查。”
“那好,抬回去吧。”
仵作一身粗衣布,他的头巾绑歪,手指因为刚检查尸体沾染泥土血迹。不说现下,往日人们见他,也都是远远躲避,然而苏司理待他却有几分尊敬。
三四差役过来,将尸体裹上竹席,翻上木架,沉默无声抬走,仵作紧随其后。
苏司理任职司理院,虽说是位朝廷亲派的官,然而一旦有命案他得亲自察看。抵达岭南,住在城东官舍,赵启谟因着兄长的缘故,和苏司理相识,两人一起喝过酒谈过天,都是年轻有抱负的青年,便也就此交好。
今日听闻驿街出命案,赵启谟心生好奇,便跟随苏司理过来看看。
“这里,怎么有件坏掉的髹漆”
苏司理弯身捡起一件红色剔漆,这是一个四方漆盒,雕刻的图案颇为精致,可惜漆器上有人明显毁坏的痕迹,看着像似用什么工具砸毁。
“适才听围观的人说,死者是位髹漆商,这该不是他的物品?”
赵启谟先前在桥上,不只是旁观,还仔细听人议论。驿街住着五湖四海的人,大多数人的话赵启谟听不懂,可也还能听懂一两句。
“断裂的痕迹洁净,可见刚落在这草丛中,离死者也近,是死者的物品无疑。”
苏司理收起剔漆,想着报案人称死者是位建州髹商,昨夜亥时外出未归,不想死在这桥下,该不是他携带的漆盒中有什么贵重物品?由此遭人劫杀?摇晃漆盒,里边空无一物。
“走,我们沿街走走。”
苏司理爬出桥底,拍拍袍身,赵启谟跟随其后。两位青俊,一前一后,行走在热闹的驿街,身边还跟随着两位带刀的差役,以及一位十三四岁的贵家仆人,引得路人侧目。
还有些当地的好事者,囔囔官人办案啰,呼朋引伴,跟在他们身后喧哗,也不怕差役,也不怕司理官人。
苏司理初来乍到岭南,听不懂当地土语,便也不理会这些闲杂人等。继续沿着驿街行走,走至髹商落脚的馆舍下,苏司理并不进去,而是转头,又朝髹商死亡的木桥前去。赵启谟知道他这是在记算路程,及查看街道。髹商入宿的馆舍和怀远桥之间并不算远,夜晚这带酒楼茶坊馆舍昼夜热闹、灯火照明充足,髹商必然是从它处要返回驿街而死在桥下。
“苏司理,要到桥对岸去吗?”
赵启谟见对岸树木葱翠,岸旁并无酒楼馆舍类的建筑,只是民居。
“正是,我们过去瞧瞧。”
苏司理年轻力壮,不介意到处走走,就是对屁股后面跟群叽叽喳喳的闲杂人,颇为无奈。他初来岭南,当地土语一句也听不懂,都说京城百姓最是难管制,可这岭南的百姓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
苏司理和赵启谟过桥,又往前方走出老远,渐渐身后围观的人少了,走至一家茶坊,身后只剩下四五位闲汉。
“齐和茶坊。”
赵启谟想着这茶坊还挺别致,开满蔷薇花,抬头看招牌,写着齐和茶坊。
“走上许多路,腿酸口干,我们进去歇息。”
苏司理看茶坊雅致,里边稀寥几个茶客,心里喜欢。
赵启谟点点头,虽然他口不干腿不酸,可是到此歇脚也好,顺便理理头绪。
两人刚要步入院门,就见一位秀美少年领着一位衣着艳丽的美妓出来,正好打了个照脸。
美妓见是官人,急忙退到一旁让道,不想他身边的少年直勾勾看着官人身边一位俊美的紫袍少年,还欲言又止,杠在院门口。
“果子。”
绿珠连忙拉扯李果的衣袖,低声唤李果名字,李果这才大梦初醒般,连忙让路,退到绿珠身边。
绿珠觉得那位紫袍少年迈进院门前,似乎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概是错觉,她这样卑微的人,往时遇不着这样的世家子,更不可能曾经得罪过他。
待官员这伙人进入茶坊,李果回头往里边探看,似乎依依不舍。
“果子,走啦。”
绿珠拉走李果,她年纪轻,常年关在馆中,胆子小,不爱凑热闹。
李果低着头,显得很失落,跟着绿珠离去。
已经在院中落座的赵启谟,见李果和美妓的身影离去,他将阿鲤唤到身边,低声吩咐着什么。阿鲤说:“是”,便也离去。
“怎么?”
苏司理不解,他光想着喝茶,没留意刚才进入院门,赵启谟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我有事托他回宅去。”
赵启谟说得云淡风轻。
良家女和妓家女,光从打扮上就能区分,她们身份卑贱,穿戴华美,因为教导的缘故,环境的熏染,她们脸上会不自觉流露出讨好的笑容,扭捏作态。
李果将绿珠送回妓馆,绿珠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担虑:“果子,你怎么啦?”
“没事,我得回去了。”
李果辞别。
“谢谢果子,帮我了却一个夙愿。”
绿珠行礼,笑语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