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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不同的声音深深地在她脑袋里阴魂不散地徘徊着,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取了灵魂,像个牵线的木偶,被主导着思维。
回家。
茉莉必须要回家——
当那个意识渐越强劲,回家的念头将天平牢牢压制住,越来越激烈,另外一股声音慢慢淡化掉。
他在套你话。
一定要否认!
茉莉艰难地摇了摇比石头还要僵硬的头颅,否认。
“不,我刚刚一直在操场。”
魔咒失败。
张小隼的表情非常微妙,紧盯着眼前的女孩那瞬间,厚重眼镜片后面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诧异。
对的,诧异。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掩饰这种情绪,用一种见鬼的目光瞅着她,好似要把她身上看穿出一个洞才罢休。
茉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起伏的呼吸带动着那嘈如鼓点的心跳,震耳欲聋,杂乱无章。
“茉莉!”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倏地划破了这一场诡异无声的对峙局面。
毫无预兆,陈忱游魂般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向来嫌弃他总是对她进行搂搂抱抱,可此时当那只手揽住她的肩头,以往那种沉重感居然令人感觉得很安心。
茉莉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斜仰着陈忱,却被少年用手揉乱发丝,明明他的体温几近冰冷,明明他的动作是她排斥的亲密,可是茉莉却感觉他的出现犹如现时温暖的夏风。
带着阵阵温暖和炽热,替她驱走一切严寒与恐惧。
“我们走吧。”
张小隼的存在感似乎又降临到了最低点,可笑的是他阴骘又锐利地把视线从茉莉转移到了陈忱身上,可是对方却将他视为一抹淡如死水的空气。
完全没有下意识的去关注眼前那个人。
张小隼的目光很诡谲,短短的几秒之内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陈忱,却微微倾斜着头颅,死人般苍白的脸孔上是满脸的困惑。
当发现茉莉在细细观察他时,倏地转动了一下眼球,死死盯住了她。
!
茉莉惊得差点双腿蹦起来。
“陈忱,我不大舒服……”她不安地别过目光,慌慌张张地拉扯着少年想要离开。
背后的目光如针如刺,直到站在刚烈炙热的太阳底下,眼睛被刺晒得睁不开,她才慢慢恢复了淡定。
茉莉的情绪仿佛乱糟糟的麻绳,整一团纠结成无数死结,结结纠缠,怎么解也解不开。
“陈忱,他好像察觉到我了,怎么办?要不我们去——”口齿突然被下了禁咒似的,警局两字是如何也吐不出来。
“回家,我们快回去吧。”她呆滞地喃喃低语,魂不附体。
少年左肩上背着茉莉女气的书包,右手牵着她的手,他感觉到她柔软的掌心之中满是手汗。
“有什么好怕的,茉莉要勇敢的面对恐惧的心魔,它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这话听上去多么熟悉。
茉莉一怔,抬起头久久凝视,少年却俯下头颅,暖暖一笑,她的眼睛晃了晃,却将他的手攥得更牢了。
不知道是不是茉莉太过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路回去总觉得背后好像被什么附身,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如影随行,陈忱一路上表现得异常沉默。
回家的路上树阴翳盛,蝉鸣声声不绝,太阳透过斑驳陆离的枝叶,零零星星印在她身上,茉莉不安地频繁回头伫望。
中午时分的行人甚少,日中烈日悬空,蝉叫虫鸣一声高过一声,彼此起伏。
空旷旷的大街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当她满头大汗地回到家,颓废地打开空调,拿出湿纸巾擦掉脸上的汗水,却发现少年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地方台的天气预报。
“今日,由于受到南方湿暖空气以及水气影响,将转偏湿有雨的天气,全省降雨机率大面提高,夜晚持续至明日以后将会出现局部大雨,望各位市民出门携带雨具,注意交通安全。”
人心好似这天气,说变就变。
她胡思乱想着,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电视中传来的广告声给死寂的空间增添了半点人气。
等到傍晚饭点时刻,茉莉没有看见父亲和继母的身影,她才记起昨晚父亲有提过这周要去邻市的人民会馆出席年度总结会议,作为同事的继母也要陪同出行。
父亲昨晚收拾完行李之后,特意在补充药量时对茉莉再三叮嘱,强调告诫她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服药。
茉莉懒得从冰箱里拿出继母临走时准备的今日晚餐,她恹恹地抱着靠垫躺在沙发上,将头颅转向沙发背面。
外头的日暮渐而黯澹,屋内的灯被开启,听见厨房里传出微波炉加热的声音。
一股食物香气流淌在空气中。
“茉莉,起来吃饭吧。”肩头被人轻轻推了推。
少年颇是无奈地看着赖在沙发上不动的少女,她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在熟睡,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陈忱静立了三秒,突然俯下身,他半敛着眼,专注地看着少女。
前额的刘海垂下,调皮地轻挠着少女的脸颊。
茉莉感觉脸上痒痒的,伸出手想要拂掉那碍人的物体,却感觉好像扫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睁开眼皮却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人脸。
“啊—!”少女吓得面容失色,从沙发上一骨碌滚动,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却被少年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捞住。
少年傻傻地跪在地上抱着她,眼眉皆是盈盈笑意,“茉莉,你太不小心了。”
“你吓我!”她泪控,双手还抱着他的脖子,鼻尖满是他衬衫上干爽的柔软剂味道。
少年亲昵地用脸蹭着她的耳朵,像一只大狗发出满足的鼻哼。
“茉莉总是冤枉我。”
她七手八脚地从那个怀抱中爬出,耳根子红得都快要蒸熟,这种亲密接触是越来越频繁,本来她今天心神未定,又被搅乱一池春水,心情是复杂得很。
“陈忱,能不能给我正经点!”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出了那么大的事,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啊?!
想想刚才撞见的场面,肠胃就开始痉挛,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茉莉恼火地发起脾气,躁动不安。
情绪濒临失控。
张小隼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他跪在地面上的姿势牢牢地印在脑海里,那个少年在舔着血迹斑斑早已僵硬掉的手。
脸上挂着满足而虔诚的表情。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茉莉实在是不敢往那方面想去,可是还记得陈忱说过的话。
他说,杀人的并不是人,而是怪物。
怪物为什么会吃人?
「好饿,好想吃东西。」
她失神地盯看着铺摆在地板上面的羊毛毯子,搭在地板上的手不停地动着,食指一直在抠着拇指上面的皮。
茉莉每次一旦心烦意乱时就会无意识地出现这种动作。
她的心紊乱不堪,张小隼仿佛一个深水炸弹,突如其来地炸开,搅得表面风平浪静的海水突然涌起阵阵暗流。
张小隼他是个怪物,对的,他是个怪物。
只有怪物才会去吃人。
可是在图书馆那日的表现,明明还是很正常,正常得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甚至还在寻找关于怪物的书籍,还说要找出线索让那群取笑他的人自惭形秽。
难道是那天……
“陈忱,我确实是看见了死人的手。”茉莉颓然地坐在地板上,不知道那个少年有没有听见去,可是如果置之不理,以后的受害者会更多,何况张小隼刚才明显是察觉到了她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会不会下一个受害者就是……她?
“也许下一个死去的人就是我。”茉莉轻声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去报警!对,现在就去!”
当茉莉说出报警二字时,陈忱讳莫如深的眸突然闪了闪。
他的姑娘。
不安躁动,栗栗危惧。
把那些无能又愚蠢的警察当作救世主,可笑地想要去乞求庇护。
很矛盾啊。
真的是很纠结。
她能依附的人必须只能是他,可是又胆怯懦弱地停止了脚步,害怕她会将他也视为恐惧的源头。
所以才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试图隐瞒下去。
她现在情绪波动那么大,大概还不能承受太多的真相。
少年自欺欺人地想着,甚至他有过将她恐惧记忆一切消抹掉的冲动,作为白纸一无所知的她,也许会更能接纳他。
可是有人可能会生气。
那个不确定的因素会造成很大的风险。
而且她现在已经慢慢地依赖上他了,也许她没有发现。
少年非常困扰。
那个碍眼的家伙本来还想说暂时留一段时日,直到揪出幕后藏得最深的那个怪物。
可是他吓坏他的姑娘了。
要抹杀掉。
“茉莉,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少年握住她的手,灯光下,那张俊美的脸已经慢慢地脱离稚嫩,像裹蛹的蝴蝶,渐渐撕开那层膜,展开色彩斑斓的翅膀。
他的面容会令人迷惑,充满了鲜明的诱惑,那双浸水的黑眸,深邃又幽暗,仿佛能看穿灵魂。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涌出一股忍不住要去靠近的冲动,难以自拔,却又羞愧难当。
“陈忱,你难道不害怕吗?”她被少年轻轻地抱住,就像最珍贵的东西。
这种反应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茉莉并没有得到答案,事实上她感觉的自己孤单无依,以前k还会和她分析最近的怪事,可是k也慢慢地就不再愿意提及这种事了。
陈忱,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
噢,不,不应该这么说。
他还是有说的。
他会说,茉莉不要担心,事情会过去的。
茉莉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茉莉最近不要随便走动,不要和别人单独去其他地方。
茉莉……
够了!
茉莉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里,窗外的树枝随着渐变强烈的大风张牙舞爪地印在墙上,外头黑漆漆一片,只有微弱的路灯孤伫在道路两旁。
桌上的药盒静静地打开着,水杯里的开水一点都没有减少。
她甚至忘记吃药,就这样躺在床上闭着眼试图进入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吃药的缘故,感官变得非常敏感,脆弱的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敲打着,一声,又一声。
风在咆哮。
房间里传来木板热涨爆裂的滋滋声,声响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噩梦不断。
梦中的张小隼朝她狰狞的笑着,满身鲜血地朝她扑过去——
不!
喀嚓。
茉莉倏地睁开了眼,满头冷汗,却又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外头突然传来动作很轻的响动。她不安地闭着眼,屏息聆听。
有细微的响动。
好像有含糊不清的对话声,又似有老鼠在挠墙,一声接着一声。
就在她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地左右翻滚时,房门却被打开了。
突然间,一个吻轻轻地烙在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头上。
“我的好姑娘,睡醒了,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放心,我会替你驱除一切恐惧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这么对她说的。
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房门关闭,茉莉骤然睁开了双眼,心脏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地勒住,毫不留情地往两边拉扯。
直到听见寂静无声的房间外传来某些响动。心里涌起某些古怪的直觉。
难道他——
黑暗中茉莉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极速走到被窗帘密掩的窗户边,悄悄拉开窗帘的一角,往窗下望去。
屋外,一个身影从庭院中一闪而过,身手诡异敏捷地跳蹬上了两米高的围墙,长身翻转,瞬间翻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