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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皇甫珊仓皇而逃,回了客栈。
小娟正躺在床上发呆,自打入了西凉,她便有些水土不服,这种症状持续到入京,而且越发严重,她每天都病怏怏的,稍微不小心便闹肚子,是以,哪儿都不能去。其实,她也希望想公主那样,满大街地跑呢!
毕竟在皇宫呆久了,谁不渴望外头的空气?
“唉,这该死的身子,拖死我了!”小娟捂着肚子叹了口气,随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小姐暂时还不会回,于是起身,想给自己点一些清粥白菜,刚一拉开门,就与皇甫珊撞了个满怀。
皇甫珊捂着脸,上窜下跳:“啊——让开——让开——啊——”
小娟吓了一大跳,看着好似被什么给刺激了的皇甫珊,纳闷地问:“公主,你怎么啦?嚷什么呀?”
“我……我没脸见人了!”皇甫珊气得吼了起来。
不同于别的姑娘家,她家公主是从来没有眼泪的,不管是遇到什么事,伤心也好,生气也罢,只会河东狮吼。小娟愣了愣神,一时间分不清小姐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是——
“小姐,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吗?男人?啊?小姐,你看了男人?光着身子的吧?啊!小姐,你把哪个男人给看光了啊?”
小娟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皇甫珊拿下了一直挡住脸的手。
“啊——”
小娟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好似要凸出来,好半晌,才手动地合上了下巴,难以置信地问:“小姐,你……你的脸……你的脸……”
“我知道我的脸,不用你提醒我!”皇甫珊气呼呼地说完,往铜镜里扫了一眼,随后,“啊——”她也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此时已经不能用丑陋来形容了,整张脸都肿了,像猪头一般,还遍布了细细麻麻的红疙瘩,眼皮肿得睁不开,皮肤都好似快被水肿给撑破,微微地发亮。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了一盒白色的软膏。这是从前白薇儿在世时送给她的,具体什么名字她忘记了,她只知道,不管什么皮肤病,擦了它,立马就好。
她回头,瞪了仍处于木讷状态的小娟一眼,急得跳脚道:“愣着干嘛?快去给我打水来呀!”
“哦,哦哦哦!是!奴婢这就去!”小娟连滚带爬地去了,打来一盆凉水,给皇甫珊洗脸。
皇甫珊的脸又痒又痛,想抓,可每抓一下都能疼到心窝子里去!
“该死的玄胤!从哪儿弄的毒药,比我们南疆的毁容水还厉害!”
毁容水?小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家公主对一种毒药的特殊称呼,那毒药的主要效果是口服后使人穿肠肚烂而死,但她家喜欢喜欢把它拿来外用,整蛊什么的,捉弄捉弄太子的那些姬妾,虽不致命,但也每次都让那群女人吃尽苦头。瞧小姐的样子,貌似就是中了毁容水的毒啊——
“小姐,这……这就是毁容水弄的吧?”她小心翼翼地道。
皇甫珊又瞪她一眼,只一个瞪的动作,都牵动她整个面部,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她一边倒抽凉气一边道:“你眼瞎啊!这怎么可能是毁容水?就毁容水那点子毒性,至于让本公主疼成这样吗?本公主自幼习武,最不怕疼了,咝——连本公主——咝——都无法忍受的毒性咝——一定比毁容水剧烈百倍!”
你、你那分明是娇气好不好?
小娟暗暗嘀咕了一句。
“还是……你觉得本公主很娇气啊?”
“没没没!绝对没有!”小娟瞪圆眼睛,一本正经地摆手。
皇甫珊忍住疼痛,洗脸,帕子擦过肿胀的肌肤,好似直接擦在心口上似的,疼得她浑身发抖,她可不认为,毁容水能把人疼成这样!一定、一定是那登徒子找了更厉害的旁门左道!
南疆的毒术,天下闻名,她居然败给了一个西凉的愣头青!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玄胤,你等着,本公主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擦完药,皇甫珊拉开了门,决定去找皇爷爷派来的血卫,联合他们,把玄胤弄死!
……
玄胤坐在马车上,掂了掂皇甫珊落荒而逃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药包,不屑一笑,就那种脑子长在脚底的母夜叉,还想给他下药?他慢动作都比她快。
不过,比起用毒,他还是更喜欢搏斗的感觉。
随手,将药包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药包半空散开,软骨散洒了出来,大半散在了无人的走廊上,一小半——
皇甫珊拉开了门,一股淡淡的凉风扑鼻而来,无色无味:“本公主这就找皇爷爷的……皇爷爷的……皇……”
嘭的一声,她倒在了地上!
……
验尸的结果出来了,死前,没与凶手发生过激烈打斗,没遭遇任何性侵害,她是正面遇害的,死前,应该见到了凶手,并且认识凶手,所以,没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只不过,郭况又从她指甲中发现一些皮肤组织,初步判断为凶手的。很有可能是凶手掐住她脖子时,她本能地挠了一爪子,挠破了凶手。
凶手是一个被抓伤的人。
这是郭况从尸体和现场所能判断出来的结论。
王妃开始在府里,地毯式地搜罗凶手。
既然是丫鬟认识的人,那肯定是熟人,肯定在府里。为了不引起恐慌,她让碧清以做新衣裳的名义,在下人中,一个一个地查了过去。
孙瑶的身子好些了,开始能下地走动,大夫说胎儿头三个月与后三个月比较脆弱,要万事小心。玄昭已经搬到书房去睡了。
孙瑶月份浅,不显怀,眉宇间却还是依稀散发出了一丝温柔的母性。
她拉着的宁玥的手晃了晃:“我听说,府里有个丫鬟被杀了。”
宁玥点点头,说道:“母妃在找凶手了,三嫂安心养胎,别为这些事伤神。”
“我不伤神的,我现在无聊呢,自从知道我有了身孕,母妃便什么都不许我做了,从前,还隔三差五让我算算账、清点清点库房,而今,我连吃饭,都恨不得有人喂。”孙瑶叹息着说。
宁玥就笑了:“可见母妃重视你这胎啊,弄不好,它会是玄家的长孙。”
“马宁溪还怀着呢。”孙瑶轻轻皱眉说。
她那是假的,又生不下来,现在又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敢出来造次。
宁玥笑了笑:“三嫂的福气一定比她强的。”
孙瑶开心地扬起了唇角。
二人沿着府里的小路散步,走着走着,碰到了三叔和族里的三位长老,他们拿着几张图纸,在一块空地上比划着什么。
应该是翻修祠堂和让她与孙瑶上族谱的事儿,宁玥心想。
三叔那边也看见了她们俩,冲她们微微颔首,二人过去给三叔和长老们打招呼。
“见过三叔,见过三位长老。”
长老们都是十分和善的老人,没什么架子,笑着受了二人的礼数,讲了些问候的话,还问了些二人在玄家过得可好之类的问题。
二人都一一地答了。
“好了,你们去吧,我这边,再与长老们谈谈上族谱的事儿。”三叔抬了抬手。
“是。”宁玥与孙瑶给三叔行了一礼,准备告退,却突然,宁玥瞥见了三叔手上缠着的纱布,不由地问,“三叔,您的手怎么了?”
“哦,没什么,开水烫了一下。”三叔不甚在意地说。
……
碧水胡同,冬八又在开始千篇一律的“劝导”了,他托着腮,坐在桌旁,巴巴儿望着妙手神医道:“你说你给治一下会怎样嘛?又不少块肉!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行不行?你就当作没治嘛,不说出去,你名声就没事啊!”
妙手神医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无愧于心,别人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知道,我不能自欺欺人。”
冬八站起身:“哎,你……你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医者仁心啊?现在有人急需你的救治,你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像是大夫的做法吗?学医的时候,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医术是要用来救人的吗?”
妙手神医不为所动。
冬八叹了口气:“我家夫人,其实很可怜的,她很小啊,就死了哥哥,她爹娶了个恶毒后母,那后母的女儿还嫁进我们家做妾了,天天膈应她。还有她娘,很早就疯了,她身子不好,药罐子里泡大的。好不容易嫁了人,又中了蛊毒,不能生孩子。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惨呢?”
妙手神医沉默。
“你不觉得她跟你女儿很像吗?”
“别拿我的青青做筏子!”
“真的呀,都是没办法治好的人,你想啊,你女儿天生痴傻,你贵为神医,医得了天下医不了她……”
话未说完,妙手神医甩袖回了房!
冬八困惑地眨了眨眼:“我说错话了吗?”
……
玄胤回了府,立刻让冬梅把宁玥从孙瑶身边“夺”了过来,将宁玥按在贵妃榻上,狠狠地亲吻了一番。
“唔……”宁玥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拍拍他肩膀。
他松开她唇瓣,只一下,又含了上去。她的唇很软,舌尖更软,凉凉的,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掉。
宁玥很快就被吻得缺氧了,仰躺在他身下,水儿一般,柔软地任他撷取。
吻得嘴唇都麻了,他才餍足地放开了她,可是没等她喘口气儿,他又开始亲吻她锁骨。宁玥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掬起他的脸,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不正常啊!”
玄胤鼻子哼了哼:“哪里不正常了?大半天没见,想你了行不行?”
宁玥推着他,慢慢地坐了起来,拿出帕子擦了他额角的汗:“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干什么去了?”
“军营的一些破事儿。”玄胤轻哼着说。
宁玥定定地看着他,相处久了,一些细小的神态都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内心,当然,也或许是女人天生对男人的直觉异常灵敏,她隐约觉得,他好像瞒了她什么事情。
“玄胤。”
“嗯?”
“你那天,叫我以后都别一个人出门,是不是你南疆的仇家追来了?”昨晚,她从回春堂出来,半路也感到了一股冰凉的杀气,只是后面碰到了那个小姑娘,与小姑娘谈完话,那股杀气又没有了,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玄胤揉了揉她发顶,沉吟片刻,道:“是追来了一些,所以以后,你别再独自出门,等我解决了他们再说。”
原本,他希望她不要出门,呆在府里最安全,但以她的性子,怕是放不下回春堂。
宁玥却压根没在意这个问题,因为她从一开始想知道的就不是这个,她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神色,试探地问:“你上次说那个南疆公主也派人追杀过你,这次的人,是不是也是她派的?”
那些血卫虽然忌惮母夜叉,却不像是跟母夜叉一伙儿的,他们出现的时候,母夜叉自己也十分诧异。玄胤思索着,摇了摇头:“不是。”
宁玥没有说话了。
……
“公主,公主!公主你醒醒!”
皇甫珊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沙哑着嗓子问出了声:“我这是怎么了?”
小娟担忧地说道:“你突然晕倒了!奴婢找大夫给您瞧了,大夫说您可能是身子太虚了,奴婢买了参汤,您喝点儿吧!”
身子虚?习武之人,身子能虚到哪儿去?但是如果不是体虚,又为什么会晕倒呢?
皇甫珊当然想不到自己是阴差阳错之下,吸入了少量的软骨散,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察觉到夫人送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懊恼地捶了捶床:“一定是掉路上了!真是可恶!”
“公主,喝点参汤。”小娟把参汤端到床边,一勺子一勺子地喂她。
皇甫珊皱眉:“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小娟搅了搅勺子,说,“公主,咱们还是回南疆吧,京城太危险了,您看您才出去过几回,一次胃病犯了,一次差点儿毁容了,紧接着又晕倒了。再这么下去……奴婢怕,您都不能活着见到太子殿下了。”
“少乌鸦嘴!”皇甫珊白了她一眼,摸摸自己的脸,白薇儿药效不错,消肿了一些,但还是疼得厉害,而且照镜子的话,仍旧认不出本来的容貌,她恼怒地捏紧了拳头,“那个混蛋把我害成这样!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与他同归于尽,我也必须要杀了他!”
“你是真的要杀他,还是看上他啦?”小娟嘀咕。
皇甫珊拿脚踢了踢她,没好气地道:“本公主会看上那种登徒子?笑话!本公主就算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他!”
那你千里迢迢地追来是为了什么?明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赢人家。
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是不敢说的,小娟闷头,把参汤给皇甫珊喂完了。
入夜时分,皇甫珊戴上幕篱出了门。
干嘛?当然是找玄胤。
她经过几次的分析与总结,觉得玄胤时常会在南街一带出现,所以她决定,再到那儿碰碰运气。
回春堂夜间比较忙,晚饭后,玄胤送宁玥来了这边,下车后,抱着她亲了亲:“我先去一趟军营,等下来接你,说好了,不许再乱跑,知道吗?”
“嗯,知道了。”宁玥微笑着应下,抬手,帮他把领口的扣子弄了弄,柔声道,“早去早回。”
玄胤上了马车。
皇甫珊站在街角,从她的角度,正好瞧见宁玥的正面,她看见宁玥被一个男人抱进怀里,那男人还低头,像是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宁玥笑着帮他整理了衣裳,那种快要溢出幸福的温柔,她只在母妃的眼底看到过,还是母妃与父王在一起的时候。
那是……夫人的相公吧?
除了自己相公,女人还会对哪个男人这样呢?
马车驶离了南街。
宁玥转身步入回春堂,皇甫珊笑着走了过来:“夫人!我们又见面啦!”
宁玥狐疑地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戴红色幕篱的女子,微微怔了怔:“我们……认识?”
皇甫珊的脸肿得厉害,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夫人,是我呀!这么快,你就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宁玥倒是认出来了。宁玥微微地笑了笑:“天都黑了,你怎么还戴着幕篱?”
“唉,说来话长。”皇甫珊无奈地叹了口气,望了望马车驶离的方向,道,“夫人,刚刚那个男的是你相公吧?”
“是啊。”宁玥也朝那边望了一眼,马车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了,“你看见他了?”
“是啊,你俩真配!”好吧,其实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宁玥笑了笑。
皇甫珊又道:“你相公专程送你出门的吗?我看他把你放在这里就走了。”
“是的,他等下忙完再来接我。”宁玥说。
“我真羡慕你,找了一个这么疼自己的相公!”皇甫珊由衷地道,“一看你们的感情就很好,他没养小妾的吧?”
“这倒是没有,他不怎么与女人接触。”除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便是琴儿那天差点晕倒在他身上,他也很快推给尤氏了。她很难想象,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皇甫珊挑眉道:“男人就该像你相公这样!对妻子一心一意、忠贞不渝,哪像那个登徒子,明明成了家,还招惹黄花大闺女!”
宁玥浅浅笑着,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都离不开那个登徒子,每次都说要杀了人家,偏偏每次都没杀到,也不知,是不是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一对冤家。
“姑娘,我听的气息还有些微弱,是不是身子尚未康复?”
“没啦,我是被那个登徒子给害的!”提到玄胤,皇甫珊就气得咬牙切齿了。
“你又碰到你仇家了?”宁玥纳闷地问。
“嗯。”皇甫珊郁闷地点了点头。
宁玥追问:“那你……用了我给你的药没?效果怎样?”
“别提了,你的药我给弄丢了。”
“怎么会丢了呢?”
“都怪那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我给你的毁容水啊,已经够厉害了,是我们南……南方最厉害的药水,没有之一!但那家伙,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种比毁容水还厉害百倍的药!幸亏我带了我姑姑的特效膏啊!不然,我肯定要变成丑八怪了!”皇甫珊愤愤不平地说。
她没试过毁容水的效果,不知是怎样的,但对方既然说比毁容水还厉害百倍,应该真的……是非常天怒人怨的东西吧。难怪戴着幕篱了,一定是还没好全。宁玥越发同情起她来:“要不要让大夫们看看?”
皇甫珊闷闷地说道:“不用了,我姑姑的药,比太医的还管用,我过几天就好了。对了,你把毁容水用了没?”
给玄胤了,玄胤用了没,她没问。
宁玥想了想:“还没,用在她脸上……吧。”
“怎么还没用?”
“我那个朋友,没见过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这样啊。”皇甫珊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那岂不是她站在你朋友面前,你朋友也不认得她?”
“是啊。”宁玥点了点头。
皇甫珊想了想:“那你朋友的丈夫,私底下有没有与她见面呢?”
宁玥面无表情道:“我朋友的丈夫没说,不过我朋友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在京城见面了。那个女的,似乎一直在找我朋友的丈夫。”
皇甫珊杏眼一瞪:“还找他?她真好不要脸哦!”
宁玥没说话。
“那他们……一定会再见的!”皇甫珊眯了眯眼,一亮,说道,“夫人,你放心,我来帮你教训那个狐狸精!”
……
皇甫珊在南街转悠了一个时辰,没逮住玄胤,闷闷不乐地回了客栈。
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时,她打了个呵欠,如果她没记错,那是夫人丈夫的马车吧!上头的东珠好漂亮……
玄胤从回春堂接回了宁玥。
路上,宁玥与他说起了王府的案子,玄胤没多大兴趣,死个丫鬟罢了,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让母妃去查,你少操心这个。”
“我知道。”
回到王府,宁玥去尤氏房中坐了坐,琴儿自从被雷声惊吓了一番后,连着几天都卧床休息,宁玥把从龙虾店买来的香辣虾带给了她。
尤氏替琴儿道了谢。
“对了,三婶,这几天,府里在查凶手,有不便之处,还请您谅解。”
“还没找到吗?”尤氏问。
宁玥摇头:“没,找了一天,能找的都找遍了,不知道凶手是不是逃出去了,母妃说,明天再让碧清看看各房的出府和请假记录。您晚上睡觉时把门窗关好,别独自出门。”
“好,我知道了。”尤氏应道。
宁玥往瞥了一眼,正在玩珍珠穗子的琴儿,她一只手放在被子里,一只手转动着穗子,显得有些吃力,“我先走了三婶。”
“我送你。”尤氏笑着说。
“不必了,您照顾琴儿吧!”宁玥告别尤氏,自己离开了。
回到琉锦院,玄胤已经洗漱完毕,懒懒地躺在床头,衣襟半敞,露出健硕的胸膛,充满了男性的诱惑。宁玥知道,这家伙又精虫上脑了。
清了清嗓子,避开他惑人的目光:“玄胤。”
“嗯?”
这声,七弯八转,绕得人心尖儿都在发烫。
宁玥深吸一口气,压下轻易被他挑起的躁动,正色道:“你明天有没有空?”
“你陪我就有。”他拉过了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把玩起她的指尖。
“狐狸精说不定已经盯上你朋友的丈夫了,他去哪儿,狐狸精肯定在附近转悠!你跟踪那个男的,应该就能发现狐狸精了!”
脑海里闪过那个小姑娘的话,虽然对方年纪轻,但不得不说,她的提议非常有道理。从前,她是不屑于这么做,但眼下,玄胤一天天地变强了,距离他前世称霸南疆的日子也一天天地近了,她不能放任玄胤与他前世的皇后纠缠不休。
如果是那个女人的问题,她就干掉那个女人!
如果玄胤也动了心,她就离开玄胤!
再难受的痛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刺儿是拔不出来的。她再也不会傻傻地期盼任何一个男人回心转意,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变心一次,与变心一百次是一样的!
翌日,宁玥起了个大早,先去文芳院给王妃请了安,又去青灵阁探望了孙瑶,再去三房那边看了看琴儿,最后,才与玄胤一块儿出了门。
“四爷,王爷说……您务必……他……”
快到门口时,宁玥隐约听到一个军营的士兵与玄胤面露难色地说着什么,玄胤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滚!说不去就不去!”
士兵悻悻地走了。
宁玥行至他跟前,望着士兵的背影问:“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叫你有事?你先去吧,我改天再逛街也可以。”
玄胤捏住她的手:“说了要陪你的。”
宁玥几乎想放弃了,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他不提那个女人,兴许,是那个女人真的没找来京城吧?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他不过是闯入了那个女人的营帐,又没把对方怎么样,她犯得着吃干醋吗?
心里,一瞬间,险些要改变主意,但终究还是上了马车。
抵达南街后,他们开始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闲逛,玄胤特能买,但凡宁玥摸过的东西,统统被他买下了。宁玥有些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努力留意着周围的动向。南疆的公主,除白薇儿之外,全都生得非常貌美,绝非路上的这些行人能够相比。若对方真的跟踪玄胤,她应该不会察觉不到。
宁玥捏紧了荷包。
玄胤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老捏着荷包做什么?”
“夫人,一旦你发现那个女人的踪迹了,就吹响这个骨哨。它的哨音,寻常人听不见,只有我能!你记住了,千万别与她硬碰硬,万一吃亏就不好了!也别让你朋友的丈夫发现,免得他嫌你多管闲事!”
宁玥微微地弯了弯唇角:“荷包里有钱呀!被偷了怎么办?”
“跟我出门,还能让你被偷?太小看你男人了。”玄胤斜睨了她一眼,“这里边,装的不是钱吧?给我看看。”
“是钱!”宁玥伸进手去,拿了一个金元宝出来,“你看!”
“是吗?”玄胤眸子里的疑惑一点儿也没散去,从出门开始,他就感觉这个女人怪怪的。
宁玥张了张嘴,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而后,轻声道:“我想吃糖炒栗子,你去帮我买一点好不好?”
玄胤将信将疑地去了。
他一走,皇甫珊便来了,她知道玄胤这个点一般不上街,她不是来逮玄胤的,是出来吃东西的。她已经知道宁玥喜欢逛南街了,而她自己,也住在南街的一间客栈,对于偶遇这种事,也就不感到多么奇怪了。
“夫人!”她笑着打了招呼。毁容水的药效依然健在,她的幕篱也依然戴在头顶。
宁玥很快从这声特有的称呼里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微微地笑了笑:“你出门了?今天感觉怎么样?脸上好些了没?”
她也知道对方就住南街尽头的客栈了。
皇甫珊喜色道:“好些了,最多三天,我的容貌就能恢复了,身上的可能要多等几天。”顿了顿,凑近宁玥,压低了音量道,“夫人你是不是在跟踪你朋友的丈夫啊?发现狐狸精的行踪没?千万别狐狸精出现在你面前,你却真的认不出她哟。”
“我还没发现谁在跟踪我朋友的丈夫,如果他真被跟踪了,我不会没感觉。”
“你对你朋友的丈夫很了解啊!”
“呃……”宁玥眨了眨眼,“那是因为……我其实没告诉你,那个男人……是我大哥。”
玄胤做过几天马克卿,也算是大哥了吧!
“啊!原来你是在帮你嫂子铲除情敌啊!你这种小姑子真是太好了!帮理不帮亲!我就喜欢跟你这么正值的人做朋友!等我报完仇,我跟你拜把子!做姐妹!”皇甫珊一脸豪气地说。
宁玥抚额,这个谎,真是越撒越大……
皇甫珊肚子饿,没说几句话,便辞别了宁玥,往一家栗子店走去,她们皇甫家的人都喜欢吃栗子,听说南街有一家非常有名的糖炒栗子店,她必须得尝尝!
然而当她走进小胡同时,却意外地碰到了拧着一袋糖炒栗子的玄胤,她柳眉一蹙:“大流氓!是你?”
玄胤一开始没认出皇甫珊来,听到这声称呼,才意识到这个戴着红色幕篱的女人,就是那个可恶的母夜叉,当即厌恶地蹙了蹙眉:“皇甫珊,你是不是犯贱?整天阴魂不散!你该不会是赖上我了,想让我对你负责吧?”
“你……你你你你……”皇甫珊气得面红耳赤,“谁要你负责?我……我……我……你……你看了不该看的,摸了不该的,我……我要挖了你的眼珠子!剁了你的手指头!”
玄胤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丝凌人的冷笑:“你挖得了吗?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死缠着我不放,最讨厌你这种打着复仇的名义,却对男人献殷勤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妙手神医与你们南疆皇室关系匪浅的份儿上,你早就没命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皇甫珊!”
皇甫珊倒抽一口凉气:“混蛋!谁、谁、谁对你献殷勤了?我只恨不得你去死——”
玄胤懒得与她废话,他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皇甫珊再敢纠缠一次,他真的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皇甫珊见他就这么走掉了,怒火刺溜一下烧到了头顶:“混蛋!拿命来!”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脚步声,玄胤双耳一动,眸光一扫,一把擒住皇甫珊的胳膊,皇甫珊痛得大叫,可还没叫出声,便被玄胤点了穴道。
宁玥走进了胡同,她刚刚好像是听到玄胤在与谁说话,女人的声音,隔了一条喧闹的街,她没听太清楚,但似乎在争吵什么,直觉告诉她,是那个女人出现了。
可是,她走过来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见,玄胤不在,胡同里空荡荡的,只一个十分杂乱的垃圾车,盖着盖子,却依旧有酸腐的臭气传出。
酸腐的臭气,遮掩不住玄胤身上独有的那股香气。
宁玥确定,玄胤刚刚就在这里。
他带着那个女人逃了吗?
宁玥用帕子掩住鼻尖,掏出骨哨,轻轻吹起了它。
垃圾车内,皇甫珊欲哭无泪:夫人!我在这里呀!往右看!就在你右边!右边啦!快救我啊——我被臭死啦——
……
走出胡同,宁玥摇了摇头,小姑娘玩性大,怕是跑出南街了吧。
一转身,见玄胤拧着糖炒栗子站在街对面。
宁玥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
皇甫珊一直在垃圾车里呆了一下午,被臭晕了几次,天黑穴道才自动解开了。
今天的事,简直把皇甫珊给气坏了!
她堂堂一国公主,太子的嫡亲女儿,南疆王朝,除了皇后与她姐姐之外,最尊贵的女人,居然、居然、居然被人当垃圾一样闷在垃圾堆里一整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可气的是,那个混蛋,还污蔑她喜欢他!
开什么玩笑?
她是南疆最尊贵的公主,会看上一个成了家还四处风流的登徒子?
“玄胤,我们的梁子结大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皇甫珊,究竟有多想杀了你!”
是夜,皇甫珊穿上夜行衣,潜入了玄家的府邸。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两国在打仗,如果她被捉住,难保皇帝不用她来威胁她皇爷爷,到时候,她就成南疆的罪人了。
但她实在是太气愤了,一天都忍不下去了,必须、立刻、马上,杀了玄胤!
她咬住匕首,跃入了琉锦院,对她这么聪明的人来说,打听出玄胤住哪个院子简直易如反掌。
“冬梅,莲子汤要浓一点还是淡一点?”莲心从小厨房出来,问向端着衣服准备进屋的冬梅,自从秋香走后,给主子们做宵夜的任务便落在她头上了。
冬梅想了想,自己小姐一贯不挑剔,不过,小姐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各方面还是注意些的好。冬梅把衣裳交给了冬梅:“你拿进去吧,我到厨房看看。”
“好嘞!”莲心拿着玄胤的衣裳,绕过了回廊,突然看见一道暗影,她吓得花容失色!
皇甫珊一掌劈晕了她,将她拖进厢房,然后换上了她的衣裳,拿起掉在地上的衣物,去了宁玥与玄胤的屋子。
宁玥去看孙瑶了。
玄胤独自在木桶里泡澡。
他的肩膀露在水面之上,美瓷般的肌肤,健硕的肌理,线条分明,充满了一种别样的诱惑。他微闭着眼,睫毛浓眉且长,但不翘,显得英气十足。
这是皇甫珊,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打量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那天晚上,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也这么美?
鼻子一热,什么液体流出来了。
皇甫珊一摸,妈呀!鼻血?
有没有搞错?她居然会对着一个登徒子流、鼻、血?
她是来杀人的,来杀人的,一定是太激动了,才会这样……一定是的!
擦好鼻血,皇甫珊端着衣裳,走向了玄胤,越接近浴桶,心脏,就越跳得厉害。
扑通,扑通,扑通……
她捏紧了宽袖里的匕首,就在她要拔刀刺过去时,门被推开了。
------题外话------
门被谁推开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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