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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玥去了贵明宫,见到久违的武贵妃,距离云霄一别,已过去将近三月,两个人的变化都十分之大。武贵妃比之前更丰腴圆润了,腹部微微凸起,依稀能看出五个月的身孕,而她红光满面、眉眼含春,想来,与皇帝的日子也算性福。
“贵妃娘娘。”宁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自从出了武贵妃拿马宁馨当试药品的事,宁玥便不再唤她姑姑了。
武贵妃看向这个比上次又更清丽了几分的少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让她恍惚间感受到了一种凤仪,百鸟朝凤,作为妃嫔的她,在这样的威仪面前,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弯下身去。但她忍住了,她想,一定是自己做过对不起马宁馨的事,所以在面对马家姐妹的时候,会出现一点心虚。但平心而论,她从未伤害过宁玥,又何必如此不自在呢?
念头闪过,她笑着扬起了唇角,亲热地拉过宁玥的手道:“我早早儿地便听说你要入宫,正想向皇上请旨见你一面呢,可巧,你就来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宁玥可没心情与她闲话家常,自己找她,纯粹是希望她将皇帝吸引过来,然后自己再去对付那个白薇儿的。
“我很好,大家都挺好的,多谢娘娘记挂。”敷衍地说完,不等武贵妃开口,宁玥又眨了眨眼,一副很迟疑的样子道,“娘娘,实不相瞒,我刚刚在御书房外,听到人谈论贾更衣了。”
贾更衣就是曾经的贾德妃,与武贵妃差不多时候入宫,却比武贵妃受宠,上次二人斗得天翻地覆,武贵妃侥幸胜出,事后想起来却时常心有余悸。哪怕而今贾玉嫣已经翻不起多大浪了,可于武贵妃而言,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
武贵妃红润的脸上瞬间褪去了几分血色:“谁?”
“具体是谁我没看清。”宁玥小声说,“就算看清了我也不认得,只能确定是两名太监。”
这个模糊答案非但没令武贵妃起疑,反而让她越发相信,她握住了宁玥的手问:“他们谈了贾更衣什么?”
宁玥面部红心不跳地说:“他们声音很小,我只听清了几个字,好像什么腹痛,请皇上之类的,也许是我听错了。”
听错不听错没关系,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贾玉嫣那个贱人,设计陷害她骨肉,还差点弄死宁玥害她成为罪人,想装病博皇上的同情,借机翻身?
做梦!
“谭姑姑。”武贵妃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谭姑姑走进来:“娘娘。”
武贵妃抚了抚发髻上的流苏,轻言细语道:“你去一趟御书房,告诉皇上,本宫这边做了他爱吃的千层酥,请他过来尝尝。”
“是。”
怕皇帝不给面子,武贵妃又补了一句:“若皇上不来就算了,本宫亲自给他送过去。”
“奴婢知道了娘娘。”谭姑姑退下。
有眼力的宫女立马去了小厨房,吩咐人做千层酥。
宁玥垂眸不语,能在宫里做到贵妃的位子,段数绝不是白霜儿那一类的女人可比的,就拿这邀宠来说,武贵妃就不会利用腹中的骨肉。武贵妃从不提醒皇帝自己的身子怎么样了、胎儿情况如何了,皇帝自个儿反而上了心,越发时刻关注武贵妃的近况。
有一种手段,叫过犹不及,白霜儿如果能像武贵妃这么聪明,大概也没那么快透支了父亲对她的耐心。
虽然武贵妃这个女人有些讨厌,但宁玥觉得,自己可以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谭姑姑很快回来了,笑容满面的:“皇上说了,他批阅完折子就过来!”
武贵妃满意一笑,拍了拍宁玥的手道:“你也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大白天的,又做不了什么,多个宁玥少个宁玥根本没区别。
宁玥却婉言拒绝了:“皇上与娘娘琴瑟和鸣,我瞎搀和什么?我与我娘说了,要回去吃午饭的。”
“这样啊。”武贵妃一脸挽留之色,那句“琴瑟和鸣”着实好听,心中,不禁对宁玥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欢。
宁玥最终还是走了,武贵妃赏赐了一大堆东西,命谭姑姑亲自送她出宫。
“多谢娘娘。”宁玥恭敬地谢过,与谭姑姑一块儿迈往了大门,谁料二人刚刚跨过门槛,便来了一位通传的小太监,说,“皇上过不来了,请娘娘自个儿用膳吧!”
武贵妃的心中瞬间疑云大起:“皇上可是临时叫了大臣议事?为何不来了?”
小太监苦着脸道:“没叫大臣,是……是……是御膳房那边出事儿了!”
每日的午后,都是宫人们最懒散的时辰,刚吃过饭,晒晒太阳,整个人都像喝了安神药似的昏昏欲睡。但并不是每个人想睡就能睡,譬如新来的小宫女,在大宫女与嬷嬷们全都回屋困觉的时候,她还得留下来收拾残局。
索性,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再把最后一盆衣服洗完就好了。
小宫女端着盆子,去往了御膳房附近的小水池。虽然,那里其实并不是一个应该洗衣服的地方,但很近,小宫女也想偷懒,这会子又无人在附近晃荡,她便壮着胆子去了。
穿过一个小白桦林,露天的小池子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四下环顾了一番,确定没人,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来到池边,她高兴地蹲了下来,捋起袖子,在半透明的水中洗了洗手。
突然,她抓到了一堆水草,顺手拧起来一看,吓得当场尖叫了起来……
武贵妃与宁玥赶到现场时,皇帝已经命人将周围封锁了,皇帝一脸凝重,正与一旁的郭况小声谈论着什么。郭况的眉头皱得死紧,一边点头回应皇帝的问话,一边用眸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从他眉宇间的“川”字隐约可以推测,这并不是一起寻常的事故,而且调查结果,也不太乐观。
在他们身旁,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从胸部隆起的形状推断,应该是一具女尸。
宁玥停下脚步,看向面色发白的武贵妃,道:“娘娘,您还是止步吧,前面那些东西不堪入目,恐污了尊眼。”
武贵妃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虽然想看,但又怕一时惊吓动了胎气,便对谭姑姑道:“你陪玥儿去。”
谭姑姑心里发憷,这个三小姐,看什么不好,非要来看女尸?
宁玥与谭姑姑被太监们拦在了线外,宁玥踮起脚尖,叫了一声“舅舅”。
郭况回过头看,看到宁玥的一霎,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诧,但还是对皇帝禀报了几句,皇帝点头,小太监放了宁玥二人进去。
一靠近那里,二人便被一股浓烈的腥气熏得胃里一阵翻滚,宁玥蹙了蹙眉,是从尸体的身上飘过来,又不像尸臭,反而像某种水生物的气味。
宁玥走过去,探出手去揭那块白布,却又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掌,先她一步,将盖尸步揭了起来。
看到尸体的一霎,谭姑姑呕的一声,躬身狂吐。
这是一具女尸没错,却没穿衣裳,浑身上上下下都爬满了吸血吸到肿大的水蛭,尸体僵硬,血液凝固,水蛭吸不动了,开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尸体上掉下来,暴晒在阳光下,蜷缩成团。
宁玥的脊背漫过一层恶寒,又看向了尸体的头部,居然是个光头!而且不知是不是做过开颅手术,头顶有两道十分狰狞的伤疤,几乎从发际线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应该是做过手术。”郭况仿佛瞧出了宁玥心底的疑惑。
宁玥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她的眼珠很小,眼白很多,看上去很像一双死鱼眼,但红血丝很严重。
“死者是谁?”宁玥搜刮了脑子里关于皇宫的一切记忆,却根本不记得有谁长成这副德行。
郭况摘下了手套说:“南疆公主。”
“白薇儿?”怎么会是她?宁玥瞪大了眸子,前世,她也不是没见过南疆皇室的人,个个儿貌若天仙,白薇儿竟生得……这样古怪。但不得不说,真是解气啊!谁干的这么一手,漂亮!让她勾引玄胤,让她谋害玄煜,让她给马援下套,害蔺兰芝伤心!活该活该活该!
宁玥安耐住心头的畅快,“难过”地看向郭况。
郭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白薇儿死得太突然了,就连宁玥暗自窃喜之余,也感到十分困惑。细问了郭况才知,白薇儿的尸体是被一名小宫女发现的,小宫女偷偷地来这边洗衣裳,手中捞了一团东西,以为是水草,轻轻一抓,居然抓掉了一头假发。小宫女尖叫,引来了附近的侍卫,侍卫们下水将尸体捞了上来。据侍卫交代,捞上来的时候白薇儿还没死,在等待救治的过程中逐渐咽气的。
也就是说,白薇儿在临死前,亲眼看见自己一直想隐瞒的一面暴露在了人前,她不是被弄死的,是自己活活气死的。
“白薇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宁玥想着,要不要交代自己与白薇儿见过一面的事。
郭况说道:“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停下步撵往前方走,抬步撵的太监等了半天不见她回来,开始四下寻找,却一直没找到。”
“紫鹃呢?”宁玥又问。
“去追杀小白了。”郭况再次叹了口气,把小樱带妞妞入宫的事儿给说了,“小樱要入宫找你,妞妞缠着跟了过来,妞妞追着小白,小白抓掉了白薇儿的斗笠,白薇儿很生气,命紫鹃杀了小白。但紫鹃那一刀没杀死,过了一会儿,白薇儿又碰到了小白,叫紫鹃务必把小白的脑袋砍下来……”
结果,紫鹃一走,白薇儿就出了事。
由于抬步撵的太监一致觉得白薇儿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朝前方跑去的,所以,皇帝与郭况都认为这或许并不是一场意外。
偏偏事发时段与地点都非常尴尬,没有半个目击证人,失足落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她的衣裳是上岸了才脱掉的吗?”宁玥问。
郭况点头:“是的,要把东西给她清理干净,就脱掉了。”
若是在水里便没了衣裳,那便百分之百能够确定为一起谋杀案件了。
宁玥不禁想起白玉儿临死前,也曾经与妞妞、小樱打过照面,白薇儿死前又是如此,会是巧合吗?倘若不是巧合,又是谁在利用两个孩子混淆视线呢?
思量间,郭况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紫鹃说,白薇儿死前与说过话,你们好像还吵架了?”
宁玥的心咯噔一下,这个未来的舅舅,不会是怀疑上了她吧?老实说,她的嫌疑还真不小,皇帝刚刚宣召白薇儿入宫,想从白薇儿口中查探出白云寺那晚的真实情况,白薇儿就遇到她,然后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从与白薇儿分开,到武贵妃的寝宫,又恰好会路过这个小池子,也契合了她的作案时机。她完全可以在把白薇儿引到这边后,推白薇儿下水,再狂奔到贵明宫。
往小了说,她是想杜绝白薇儿给皇帝陈述实情,往大了说,她是在毁坏两国关系。
原本,皇帝掌握了一个威胁南疆的把柄,现在,把柄没了,反而给了南疆一个出兵的借口。皇帝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了。
就在宁玥以为这个黑锅背定了的时候,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官走过来了,笑盈盈的,满脸喜庆,仿佛不知这边正在料理一桩命案。
“三小姐!”她径直来到宁玥跟前,将一支珠钗插入了宁玥的发髻,温声说,“你真是不小心,金钗掉我篮子里了都不知道,幸亏我半路发现了!”
皇帝眯了眯眼:“你见过三小姐了?”
那女官行了一礼,笑道:“是呀,皇上,刚刚我在花园里摘花,好像听到谁在争吵,便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三小姐。三小姐好像受了委屈,我安慰了三小姐几句,将三小姐送到贵明宫,才回去给皇贵妃娘娘复命。”
原来,这位女官不是别人,正是郭淑妃的心腹佟氏。
佟女官给宁玥做了十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从离开白薇儿到抵达贵明宫,一直由她相伴,而进入贵明宫后,宁玥再出来时,白薇儿已经出事了。
对于佟女官能够认出宁玥的事,众人并不感到多么诧异,元宵宴会上,宁玥也在出席的行列,佟女官想必见了她。
宁玥感激地看了佟女官一眼。
佟女官调皮地眨眨眸子,指了指郭况,笑着退下了。
宁玥了然,是郭况意识到她具备作案动机与作案时机,却又缺乏不在场证明,特地找郭淑妃帮了忙。
白薇儿的案子最终交给大理寺去查探了,郭况送宁玥回府。妞妞和小樱已经困得在王府的马车上睡着了,打着不重不轻的呼噜。
郭况骑着马,走在宁玥的马车旁边,日头毒辣,宁玥不明白郭况为什么放弃自己的马车不坐,非得在她旁边晒太阳。其实,她不需要送啊……
“小胤……最近怎么样?”郭况突然问。
宁玥挑开帘幕,看着他刚毅的侧脸,轻声说:“挺好的,老太君又想他了吗?”
郭况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宁玥看着他表情,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是大新朝最严厉的判官,从不徇私枉法,但今天,在没有对她审问的情况下,就让郭淑妃帮她做了不在场证明,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是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还是不惜违背原则也要袒护她?
又或者,他真正相信、真正想袒护的人,是玄胤吧!
抵达将军府后,宁玥跳下地,从王府的马车里抱出呼呼大睡的妞妞,又看了一眼同样睡得流口水的小樱,问郭况道:“小樱先在我们家睡会儿吧?”
这孩子,两次来找她,两次都没说上话。
郭况却沉吟了一下,说道:“不了,我送她回王府。”
……
回到棠梨院后,妞妞慢悠悠地醒了,仍旧不大精神,在蔺兰芝怀里懒懒地趴着。
宁玥将宫里发生的事与蔺兰芝细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自己想对付白薇儿的想法,蔺兰芝听完,倒是不觉得白薇儿死得冤,在做了那么多恶事之后,这样的结局算是因果报应了,只是,她感到十分困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凭空掉进了水里?失足落水?白薇儿不像那么不严谨的性子啊……
宁玥捏了捏妞妞的脸蛋:“妞妞,告诉三姨,你们今天见了那个大姐姐几次?”
“哪个大姐姐?”妞妞迷迷糊糊地问。
“那个戴幕篱的,弄伤了小白的大姐姐。”
“哦,一次呀。”妞妞打了个呵欠。
“可是那个大姐姐说,她后面又看到小白了。”
“唔?”妞妞瞌睡醒了大半,“哪里?哪里看到小白?小白呢?小白!呜呜……小白——我要小白——”
她伤心地哭了。
蔺兰芝心疼地搂了搂她,对宁玥道:“算了,她才几岁?哪里记得这些?小白调皮得很,自己乱跑也是有的。”
宁玥也希望是小白自己乱跑,而不是故意去引开紫鹃。
但白薇儿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吸引着跑过去呢?还一跑就跑下水了。
白薇儿的死,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宁玥险些背黑锅只是冰山一角,它所引发的惊涛骇浪在四月十三号晚上冲刷到了临淄城的上空。
南疆接到飞鸽传书,得知他们的公主冤死在皇宫,所有将士都义愤填膺了起来,军中士气史无前例的高涨。十三号晚,南疆铁骑踏破雁门关,攻入临淄,以锐不可当之势将南疆的军旗悬在了临淄的城门上。
十四号,南疆大军以临淄为腹地,往东直捣博城,往西强攻郾城,往北,霸占岭南,十七号破晓时分,南疆便占领了大新朝的四座南部城池。
皇帝勃然大怒,即刻命玄煜挥师南下,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南疆狗!
王妃含泪送别了儿子,嘱咐儿子一定要平安归来。
玄煜出发的那日,街上、茶楼、酒楼,站满了为他送行的百姓,宁玥也在其中的行列。宁玥站在药铺二楼的房中,望着那道身着银白盔甲的身影,渐渐远去。
一直到消失在小路尽头,她才关上窗。
窗户合上的一霎,玄煜转过头来,眸中,波光潋动。
……
天气越来越热,宁玥好像得了厌食症,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蔺兰芝变着花样儿给她做菜,她却每每动几筷子便不吃了。
眼看着婚期将近,女儿的状态却如此不济,蔺兰芝担忧不已,请了大夫给宁玥诊治,却都说宁玥身子没事。
“也许……是恐婚吧?”红玉说,“我姐姐快大婚那会儿,也是茶饭不思的,生怕去了婆家不受待见,成亲了就好了!”
是吗?蔺兰芝眨眨眼,她快嫁给马援那会儿,可是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上房揭瓦。女儿这副模样……该不会是……不想嫁吧?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这个男人?
蔺兰芝拍拍自己额头,想什么呢?小胤对女儿这么好,女儿不想嫁他,难道还想嫁给别人?
可能是女儿年纪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吧,夫妻同心的话,婚后……其实是挺甜蜜的。
蔺兰芝开始着手准备大婚的事,嫁衣、首饰、嫁妆、陪房、宴席、宾客清单……忙得不可开交。马宁馨、二夫人、三夫人,全都放下手头的事,与她一块儿筹备宁玥的婚礼。
倒是宁玥这个当事人无精打采的窝在房里,什么也不干。
二夫人写完一本宾客清单,问道:“玥儿身子好些没?”
蔺兰芝温声道:“好些了,她年纪小,一听说要离开我,不高兴呢。”
二夫人笑了笑:“那可不是?我当年快出嫁的时候,百般求我娘,别把我嫁那么远,我乐意一辈子侍奉她……现在,不也好好儿的?”
这话,让蔺兰芝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蔺兰芝提笔,划掉陪房的清单,对红玉道:“叫剩下的几个来见我。”红玉退下后,她又看向二夫人道,“婉儿的婚事也快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呢!”二夫人拿帕子扇了扇,略感觉热,蔺兰芝忙叫冬梅搬了一盆冰块进来,二夫人一边写清单,一边道,“我找了官媒,与她说了很多世家公子,她没一个看中的,眼看着老三要嫁了,老五的亲事也着落了,就她还悬着,愁的我呀!”
三夫人叹了口气:“快别说珍儿了,她那哪儿叫着落了?蔺川被流放,是死是活不清楚,蔺乘风没了他爹,混得像个鬼一样,我家珍儿嫁过去,只怕有的是苦头吃!”
蔺川是蔺兰芝的庶兄,但蔺兰芝与他感情并不好,因此,三夫人说起蔺川来,没什么避讳。
二夫人冷哼道:“嫁?照我说,你家珍儿恐怕还不如我的婉儿好嫁。蔺乘风原先是与德庆公主看对眼了的,他‘甩’了人家公主,公主不招驸马,他敢娶妻?”
三夫人瞬间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
二夫人美眸一转,笑盈盈地说道:“四弟妹,玥儿以后就是郡王妃了!接触的人,与咱们这些都大不一样了,给婉儿说项个好的呗?”
做媒?蔺兰芝的手抖了一下,俗话说,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她虽感激二嫂在百忙之中帮了她,却不希望她的玥儿搀和到这些事里去,定了定神,说道:“玥儿都还没嫁呢,谁知道王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人小脾气臭,等能出去独当一面,怕是得几年之后了。”
二夫人瘪了瘪嘴儿,做个媒都不乐意,小气!
这就是蔺兰芝与马援最大的不同,绝不会为了感谢谁,或者为了令自己心安理得,而令最亲近的人难做。
在挑选陪房的时候,蔺兰芝犯难了,陪房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帮忙打理田庄店铺的,这些好办,原先的人不动就成,另一种是陪嫁丫鬟,宁玥身边只得一个冬梅,这未免太寒酸了些。思前想后,蔺兰芝决定暂时把秋香调回来。一则,秋香知书达理,比一般的丫鬟上得了台面;二则,秋香对宁玥的习性比较熟悉,伺候起来肯定比新丫鬟更容易上手。
“我知道她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她也是被人骗的,何况你知道她弱点在哪儿,叫冬梅看着点儿就没事了,若找个新丫鬟,不知根知底,歪歪肠子在哪儿都不清楚,更不好防着。”蔺兰芝对宁玥说。
宁玥淡淡地笑了笑:“都听娘的。”
秋香当晚被调了回来。
晚饭过后,店铺的人说,床做好了,请蔺兰芝过目,若不满意,他们也好及时修改。
蔺兰芝拿上对牌,带红玉出了棠梨院。
走到半路,远远地瞧见一个中年尼姑被罗妈妈送出了府。
罗妈妈是老太太的人,尼姑想必是找了老太太的,真奇怪,这尼姑穿得并不怎么体面,怎么还得了老太太的召见?她很快想起宁溪一直居住在庵堂,该不会……是宁溪出什么事了吧?
“夫人,要奴婢去问问吗?”红玉瞧出了蔺兰芝的疑惑。
蔺兰芝摇摇头:“算了,她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玥儿好好儿的。”她现在不想再操心马援的妾侍与庶子女了。
三天后,中山王府传来消息,三少爷玄昭也定亲了,对象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孙瑶,婚期与宁玥、玄胤同一天,也是五月初八。
宁玥得知消息后,心中泛起了一阵困惑。玄昭迎娶长宁侯府的千金,这本身与前世出入不大,只不过,前世的玄昭娶的是二小姐孙蓉,三年后才成亲。眼下的孙蓉才十二岁,远不到适婚的年纪,婚配对象就成了十六岁的大小姐孙瑶。
孙瑶什么性子,宁玥不清楚,只知孙蓉是个顶好的姑娘,可惜被宁溪害死了。
这辈子没了宁溪搅局,希望孙瑶与孙蓉一样,都是容易相处的妯娌。
至于二人的婚事为什么来得如此突然,宁玥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
五月初一,皇帝的封赏下来了,黄金千两、珍珠五斛、布帛十匹、宝石一箱,除此之外,还册封了蔺兰芝为三品诰命夫人,这比马援的品级还高出一个等级,真够打马援的脸的。
马援今后见了蔺兰芝,若再拿夫纲压她,蔺兰芝便能拿出金印砸他。
他还不能还手,否则就是藐视皇恩。
皇帝简直是把从白薇儿身上受的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马援头上了。
马援被白家姐妹耍得团团转的事儿已经足够笑掉人的大牙了,而今他夫人又窜到他的品级之上,他几乎是瞬间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他气得整整七天没有出门!
五月初七,大婚倒计时最后一天。
玄胤泡在黑乎乎的药池中,嘚瑟地抖着肩膀,笑得几乎眼不见眼睛。
司空流坐在他对面,鄙视地睨了他一眼。
玄胤心情好,不跟他计较,摊开双臂,搁在身后的地面上,挑眉道:“老头儿,明天一过,我就再也不用泡你的污水池啦!”
污水池?他用了上百种药材熬出的药汁儿,在他嘴里居然成了污水池!司空流表示很不屑!
玄胤勾起右唇角,抛了个媚眼:“爷马上就能跟小玥玥大婚了,等爷把毒解了,第一个找你报仇!”
“没心肝儿的!当初是谁救的你?”司空流翻了个白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眸子,嘀咕道:“你真以为……”
玄胤掏了掏耳朵:“老头儿你唧唧哇哇说什么呢?”
司空流眼神闪了闪,撇过脸:“没什么。”
离开紫竹林后,玄胤的精气神儿从未有过的清爽,明天大婚,明天娶小玥玥,明天跟小玥玥滚床单!
不过,十三岁,貌似小了点儿呢,要不要再等……两天?
两天后就满十四了嘛!
他这么好的男人,肯定不等啊!
等不及,要拆吃入腹,必须、立刻、马上!
玄胤乐呵呵地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太高兴的缘故,竟忘了眼下尚未到打烊的时辰,喧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如此冷清,肯定是不正常的。
“少爷,少爷!”冬八边走,边感到一股寒气从漆黑的尽头,迷雾中,幽幽冉冉地飘来。
“干嘛?”玄胤问。
冬八朝玄胤靠近了两分,抱住玄胤的胳膊:“好……阴森!”
玄胤拍了拍他肩膀,漫不经心地说道:“大男人,走夜路还怕鬼啊?放心,爷罩着你!就算阎王爷来了也……”
言及此处,他突然睁大眼,声音哽住。
明明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大街,不知何时,不知从哪儿,长了一堆太监出来了!
太监抬着一个宽敞的黄金步撵,步撵的轻纱,在夜风中轻柔飘动,如一笼烟云晓月,给这幽暗静谧的大街,添了一分飘渺空灵的感觉。
玄胤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步撵中,却有熟悉的、极轻极淡的声音传来。
“以为自己在做梦么?你是对本座多日思夜想啊?”
玄胤的脸瞬间变得奇黑无比,冷冷地瞪着轻纱后,若隐若现的清隽身姿,哼道:“老太监,大半夜不睡觉,专程来堵爷的路啊?”
司空朔笑得清浅,声音淡如一片难以捕捉的云:“是啊,本座专程来堵你,是不是很感动?”
“呕——”玄胤恶心得快要吐了,这个大变态,一次不调戏他就浑身不舒服是吧?
司空朔的笑声,轻轻的,富有磁性,饶是男人,听了也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玄胤恶寒地掐了自己一把,喝道:“老太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没功夫跟你耗!爷欠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别再跟爷讨价还价!”
“本座不过是年长你十岁,就被你说老,本座很伤心呢。”他似笑非笑地说。
玄胤不屑地两眼望天:“你伤心干我屁事?”
“南疆公主的事,做的很不错。”司空朔忽而话锋一转,玄胤稍稍愣了一下,又听得司空朔说,“可惜了,那么好的大夫,你居然弃而不用。”
玄胤勾唇冷笑:“你自己想用就直说,不过可惜呀,那南疆公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应该早点儿把她从大理寺偷出来的!”
司空朔笑意不变:“你们把她交给大理寺,不就是为了防止我从你们手中抢人吗?但玄胤啊玄胤,这一步棋,你真的走错了。不给别人活路,有时候,也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白薇儿算他哪门子的退路?这家伙,分明是希望自己后悔,哼!偏不后悔!该后悔的是他!他也中了蛊毒,又没合适的人解蛊,白薇儿是他唯一的救星,偏偏白薇儿死了!虽然,这不是自己情愿看到的,毕竟留着白薇儿还有一点点用处,不过,死就死了吧,让司空朔这个大变态绝望一下也是好的!
玄胤挑眉道:“爷困了,要睡觉了,你想找人说话,跟你的小太监们说吧!恕爷——不、奉、陪!”语毕,他带着冬八,转身就走!
走了约莫十多步,身后,传来司空朔一声低低的叹息:“真的,不听我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不听!”
“关于马宁玥的。”
玄胤的步子……一下子钉住了。
棠梨院,灯火通明。
这是宁玥出阁前在娘家度过的最后一晚,过了明天,她再回来,便不是马家的三小姐,而是玄家的四少奶奶。
宁玥躺在床上,望着挂着珍珠穗子的帐顶,想到了前世,大婚前的自己。不对,她与司空朔好像没有大婚过,只是很简单地穿上了嫁衣,被他从这个房间,接到另一个房间,如是而已。
就连这个小小的仪式,都是她赌气三天没吃饭,才强行换来的。
仪式后,又过了整整三年,司空朔才与她圆房。
那时,玄家已经被整垮了,玄煜重伤,不知所踪,玄胤在南疆,小樱,呃,香梨,被宁溪关进笼子,送到了司空朔寝宫。
她一直不明白司空朔抓香梨是为了什么,说他是为了培养另一个杀人工具吧,可他没见香梨几次,便让人将香梨迁入冷宫了,自此,再没去管过香梨。也不许她管,皇宫的任何一个地方她都能随意走动,包括他的御书房,却唯独不可以靠近香梨的寝宫。
其实仔细想想,她两世的命运好像没太大不同,都是因为体质特殊,才被人相中。可笑她还以为自己从那么多养女中脱颖而出是因为自己出众,而今才知,不过是自己恰好能解司空朔的蛊毒罢了。
迷迷糊糊中,宁玥感觉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睁眼一看:“娘?”
蔺兰芝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关切道:“好些了吗?”
“我没事啊。”宁玥言不由衷地说。
“还说没事。”蔺兰芝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你是我生的,你想什么,我焉能不明白?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你成了亲,日子过久了,才会明白谁是真心实意地对你。我跟你父亲那会儿,爱得死去活来,可如今你也看到了。赎罪也好,报恩也罢,一个只求自己心安理得的人,哪怕再爱一个人,也永远更爱他自己。玄胤那孩子,就不是这样的。相信娘,你嫁给他,不会后悔。”
玄煜,你一直一直向玄胤赎罪,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吗?
宁玥抱紧蔺兰芝,闭上了眼睛。
天蒙蒙亮,宁玥被一阵爆竹声惊醒,睁开眼,就见蔺兰芝、冬梅、红玉与秋香陆续打了帘子进来,每个人脸上都笑盈盈的,宁玥怔愣了半晌,看见桌上金光灿烂的凤冠霞帔,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大婚了!
------题外话------
胃疼,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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