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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毒酒一杯
萧昱说,萧擎是杀人凶手。
这一回,唐艾确定自己没听错。
如果不是她听错,那就是萧昱说错。可惜,萧昱沉敛的眉梢眼角都在告诉她,他说的每一个字儿都不是在骗她。
萧擎是天子,拥有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可以治人死罪。可谁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萧擎是杀人凶手。
其实萧昱话中的含义显而易见,有一个人死在了萧擎手上,这个人的身份必须非比寻常,而这个人对他萧昱来说,也很可能至关重要。
唐艾屏着呼吸,等待萧昱继续说下去。
于是,她从萧昱嘴里听到了这样的字眼——“萧擎,杀了我娘。”
萧昱的眼眸里幽沉得没有一丝儿光亮,漠然的脸古井无波。
他突然就变了,变得与那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人非常不一样。
他对唐艾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娘是燕国皇室的后裔,所以她才会知道昭阳宫地底的密径。我们回到皇宫后不久,朝野上下便开始谣言四起,就连后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在传言,祈妃是燕国余孽派往宫中的奸细,接近皇帝只为颠覆天/朝、谋求复国。”
这番话被萧昱叙述得没有一丁点儿的波澜,但他越是平静,唐艾便越觉得揪心难受,似是有人趁她不备,拿着根大冰锥子狠狠捅了她的脑袋一下。
萧昱又道:“我师父为我实施完手术的那天,我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娘。她在我的床头坐着,我能看见她慈蔼的笑,也能看见她眼里的泪。她对我说了很多话,要我好好活着,要我永远记住,萧擎是我的父亲,是大天/朝的天子。她说,我若听她的话,就要对萧擎绝对遵从,这世上我什么人都可以怨恨,就是不能怨恨萧擎。后来,我看着她喝下了一杯酒,我以为她睡着了,不敢去打扰她,却听见太监宫女们喊,‘祈妃娘娘薨了’……”
天很快就全黑下来,老树枝桠的影子洒在萧昱身上,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幽暗。萧昱也似在暗影之中藏得天衣无缝,唐艾即使是紧紧地挨着他,仍感觉他触不可及。
“那杯酒……有问题?”唐艾涩涩地问。
“那是一杯毒酒,酒里下了致命的□□。好多天以后,我才从照顾我的小宫女哪儿听说,那杯酒,是萧擎赐给我娘的。”萧昱幽幽地答,“后来,我师父就带我离开了皇宫。我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高丽、扶桑、天竺、蒙古……他老人家仙去后,我才在京城西边找了个地方住下。”
他借力撑着唐艾的肩头一点点站起身,清癯的身影比冬日的夜晚还要落寞:“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进城吧。”
俩人走下山坡的时候,萧昱冲着唐艾挽起笑意:“喂,照着你的记性,睡醒一觉起来,就该把我今儿个说的话全忘了吧?”
他在瞬间又变回了从前的飞扬洒脱,身上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刚才的阴霾。
唐艾却没能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一张脸写满不知所措。
萧昱拿鼻尖蹭蹭唐艾的脸颊:“不说我了,说你,我就要去见你爹了,你总得给我讲讲他老人家的脾气癖性,好让我好好表现啊。”
“我爹?”话题转得太快,唐艾跟不上,“他、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在唐艾心里,唐不惑是个神人,该慈祥慈祥、该严肃严肃,一顶一的天/朝好老爹。
年关将近,渝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街巷都开始张灯结彩,虽说到了夜晚,街道上都还是亮堂堂的。
兰雅带着不大不小等在街角,俩小不点儿瞅见萧昱,颠颠地就跑了过来,拽着萧昱的衣角,说什么都不放手了。
渝州城西有座景色怡人的山叫璧山,唐家的大宅子就建在山脚,依山傍水。
唐府的总管唐坚早就候在大门口,就等唐艾归来。
唐艾回来是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回来,在她身后还跟着萧昱兰雅不大不小一溜人。
唐坚揉揉眼睛,明显是没想到他家大小姐还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可他也没用唐艾多说,恭敬有礼地对着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鞠躬,一同迎了萧昱几人入府。
这天时候晚了,唐艾就先叫唐坚给萧昱兰雅安排住处,自个儿则往老爹的院子去。
唐坚忙完外边忙里边,抹着汗又追上了唐艾:“大小姐,你不是说,那位公子他——”
唐艾立马反应过来唐坚要说什么,俩眼一眯嘴巴一咧,不太高明地装起傻充起愣:“他怎么了?我说过什么?坚叔我跟您说,其实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他!”
“哎哎哎,好好好。”唐坚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可还是利索地应了一句,一转身又跑去萧昱那头嘘寒问暖。
萧昱跟兰雅才刚坐下,就又被唐坚的热情吓了一次。
萧昱倒还好,跟着唐坚白活来白活去,不出半刻就把唐家上下的门道摸得一清二楚。
兰雅则黑着脸坐在一边,看着俩人没完没了。唐坚走后,她的指尖便飞速探上萧昱腕间的脉络。萧昱也便识趣儿地呆着不动,话也不再多说一句。
稍过一会儿,兰雅收回手指,冷冷睨了一眼俩小不点儿:“这儿没你俩的事儿了,你俩快点儿回房去睡觉。”
俩小崽子正兴冲冲地举着糖罐子往萧昱身边蹭,一听这话马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昱却冲俩人张大了嘴:“来,喂我。”
等到嘴里塞满俩小崽子喂过来的糖果,他才揉揉俩人的头:“睡去吧,唐家的床软得不得了,你俩有福享了。”
兰雅瞧着俩小不点儿在对面的厢房熄了灯,将这边屋子的大门一关,坐到桌边对上萧昱的视线:“你要去看与唐艾结缘的地方,算是事出有因,我也就依了你这一次。可我必须再对你说一遍,你的身子跟普通人不一样,我绝对不能再这么由着你胡来了。”
萧昱眨眨眼睛,无邪地一笑:“你探脉探到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兰雅的目光冷厉又严峻:“你最近时常晕倒吧?你不对唐艾说明真实情况,她八成会以为你是嗜睡成性。”
萧昱无辜地撇撇嘴,随意轻叹:“神医就是神医,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最近是不时会有种脱力感,这感觉很不好受,一旦来了,我差不多就是断片的状态。这是不是说,我大限将至了?”
兰雅盯着萧昱的眼睛看了半晌,一字一顿道:“你心里头一直很清楚,你跟唐艾的感情是没可能长久的。所以,我认为你还是该去跟她说清楚,这样对你们两个人都好。你若不愿意,那就由我代你去说。”
萧昱低低垂下双眸,笑得惨惨戚戚:“看来我是真的命不久矣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我说这话,是希望你切莫再折腾,这样你才能活得更长久些。亏你还自诩是个聪明人,却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兰雅一步退出萧昱的房间。
唐家富甲一方,大宅子的占地在西南的城镇中数一数二。
唐不惑居住的院子在唐府大宅子的最里头,唐艾回到打小生长的地方,自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老爹屋里。小丫鬟们瞧见小姐回来,赶忙奔走相告,唐艾还没进院子,唐夫人便迎了出来。
唐艾糯糯叫了一声“娘”,与唐夫人手挽着手走入院里。
唐夫人四十几岁,姿容清丽,是个高贵的妇人,可她其实并不是唐艾的亲生母亲。
唐艾的生母在唐艾出生后不久便病故,唐不惑守念亡妻三年才又续弦。唐夫人虽然是继室,但对唐艾视如己出,也将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唐艾心里也早就将她当做生母看待。两年前唐艾从家里偷跑出去,唐不惑勃然大怒,也是唐夫人好生劝说,才使得唐不惑的火气渐渐消了,放手让女儿出外闯荡。
当然,唐艾报喜不报忧,每回给家里去信,都只说自个儿立了如何如何的功劳、得了怎样怎样的封赏,那些九死一生的事儿,是一个字儿都不会提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外面那么久的时间,唐不惑却也没有特别心急地把她揪回来。
唐不惑虽人至中年,但仍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此时,他就在正厅中负手而立,一早摆好了当爹的架势:“哼,你这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唐艾在老爹面前便显露出了小闺女的模样,撒娇道:“我心里头一直挂念着您和娘嘛,在六扇门的事业刚刚有了一点儿成绩,我不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您两位了吗!”
“说你什么好,女孩儿家非去学男人做些危险的事儿!”唐不惑言辞虽严厉,眼中却尽显慈爱。
“爹啊,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人。”唐艾打算旁敲侧击地向老爹提提萧昱。
唐不惑捋捋胡子:“一个人?唐坚说有个人气得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这个坚叔,怎么什么话都说!”唐艾小声一哼唧,赶紧对着老爹挤个笑脸,“那是我偶尔犯个臭脾气,不关他的事儿。今天晚了,我就没找他过来。他说了,明儿个早上就来拜谒您。”
唐夫人在一旁对唐不惑笑道:“闺女出去这两年,可是长大了,心思已经不是你跟我这两个老头子老太太能猜得到的了。”
“您和爹才不老呢!”唐艾一手揽住娘亲,一手揽住老爹,小脸一红,“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我想着您俩肯定也会喜欢他,会为我做主。”
唐夫人拍着她的手道:“好啦好啦,你奔波了这么多天,一定累坏了,快去睡吧。”
唐不惑在唐艾回去自个儿屋里后,却对唐夫人一息长叹:“我们就是太由着她的性子,才让她对礼数教条全然不顾。这可倒好,她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就直接就领了个人到家里来,哪儿有一点儿像是大家闺秀!”
唐夫人拉唐不惑坐下:“老爷,你向来开明,你不是一直都说,最希望咱们闺女能走自己想走的人生路么。只要她中意的那孩子也是身家清白,人品无忧,并能一心一意对她,咱们也就该知足常乐了。”
唐不惑点头道:“但愿明日见了这人,你我都不会失望。”
次日早上,唐艾醒得很早,不只是她,兰雅和不大不小也都醒得很早。
唐艾起得早,是因为想着日子特殊,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梳洗打扮。她前些天就算换回了女装,也从没施过脂粉,今早却专门描了黛眉涂了胭脂,所以等她去找萧昱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她一进客厢的别苑,就瞧见不大不小俩小崽子扒在窗户框上,似乎一个劲儿想往萧昱的屋子里瞅。
“你们俩在干嘛?”唐艾一手揪起一个小崽子。
“哎?唐艾……姐姐,你今天好漂亮!”不小瞅着唐艾秀美的脸颊,嘴巴张得好老大。
唐艾忍不住得意地勾勾唇角:“那家伙还没起来么?”
“公子早就起了,只不过刚才他……他——”不大吞吞吐吐地答道,小肉胳膊却被不小冷不防地掐了一把,话到一半一下没了音儿。
“公子在房里,等会儿就出来了。”不小接过话,又拿余光瞪了瞪不大,不大的小胖脸就更像一个瘪了气儿的小包子。
“还说着要给我爹留个好印象,这还没见面就已经这么不着调了。”唐艾愤愤一嘟囔,倒是也没留心俩小不点儿的表情。
房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步出房间的人除去萧昱本人,还有兰雅。
萧昱换了一身不常穿的素雅长衫,轻启门扉时,外间的光线便打在他身上,只映得他清逸仿若谪仙。
他把头凑近唐艾,笑得好一个春暖花开:“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怎么看得眼睛都直了?”
“快走快走,我爹已经在等了!”唐艾脸上一热,也不管萧昱行动不便,拽起他就走。
不大不小瞅着唐艾跟萧昱走远,不约而同眼圈一红,抓着兰雅就不放手:“兰雅姐姐,公子、公子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地、好端端地就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兰雅神色冷冽得看谁谁打颤,只对俩小崽子道:“我又让他服了一粒儿玉露丸,暂时提起他一口元气。你们俩去收拾东西,这唐府我们可以不用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