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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一脸恐慌,刚刚见到德东西如同噩梦一样,颤蠕着双唇开口道:“阿凝姑娘,您饶了老奴吧!老奴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忆刚刚的事情。”
我用手指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对德川道:“德川,我只是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烦烦那么高傲的人儿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德川,你告诉我。”言语中带有淡淡的哀求。
“哎~罢了,罢了……”德川瘫软在地,身体被那件事情压得喘不过气,神情萎缩,蠕了蠕双唇便缓缓开口道:“那时主子见姑娘状况不对,便命人给姑娘服下了安神散。姑娘睡下后,主子便领了那青衫小公子出去。老奴远远原本跟随在主子身后,后来主子似乎有话对青衫公子说,于是挥手让老奴后退。老奴见青衫公子满脸怒气,和主子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开始争吵,后来事态愈来愈严重。老奴瞧着不对劲,连忙大呼禁卫军护驾,暗处的暗卫也纷纷现身。”说到这里,德川的眸子里有惊慌一闪而过。
“然而,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不等暗卫行动,青衫公子便飞奔而起,双手化成兽爪对着主子的胸口飞速袭去,最优秀的影卫都没有他的动作迅速,千钧一发时,主子双眸露出凶光,红发飞舞,青衫公子动作一顿,噗通一声跪下,目露恐惧,身体颤抖,在主子身下匍匐。”
“主子周围的暗卫一息之间全部死去,五脏六腑全部碎裂,那时的主子如同世间最恐怖的恶魔,浑身煞气,双眼全是血腥。”
“主子乃是真龙天子,是天之子,老奴一直为玄国有这样一位明君感到骄傲,主子实乃玄国之福。那一瞬,主子化身魔鬼,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周围的植物瞬间枯萎。”德川痛哭流涕:“老奴侍奉了主子二十二年,自以为对主子的性情琢磨的最是透彻,今日的主子却变得连老奴都不认识了。”
“见了主子那种状态的人都被清理了,老奴原本是想把这件事看到肚子里,姑娘却逼着老奴说出。等主子醒了,老奴便可以安心的走了。”
“怎么会这样?”我脸色苍白,原以为我和烦烦是妖物让人难以接受,如今,红玄异变又是怎么回事?红玄不是普通的人类吗?为什么身为神兽的烦烦会匍匐在他脚下?
“姑娘,老奴该说的都说了,主子醒来后替我告诉主子一声,就说老奴先走一步了。”德川说完已泣不成声,他深深的知道,窥探了皇家的秘密,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抬眼看了德川一眼,只觉得脑袋生疼,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企图将脑子里的疼痛挤出来,淡漠的对德川道:“德川,你何须如此,你是红玄最亲近的人儿,他未必会取你性命,你也说了你服侍了他二十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论红玄醒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希望你死。”
德川身体一僵,停止了啜泣。
我顿了顿继续道:“都说高处不胜寒,红玄身为玄国的皇帝,乃万人之上,然而,那个位置除了带来荣誉,更多的是痛苦和寂寞。红玄时时刻刻要防着身边的人,即便是自己的妃子,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能不防。”
“德川,你还不懂吗?绍华将军陨落,现在偌大的玄国,只有你是红玄能信任的人了,你若去了,红玄就真的变成一个人了。”
德川一颤,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德川!!!你还不明白吗!”我怒吼一声,心里燃起怒火,这老东西怎么软硬不吃,怎么劝都不听。正想着要怎么劝德川的时候,他却缓缓抬头,一张脸上全是泪痕:“是老奴糊涂!要不是阿凝姑娘提点,差点酿成大错。”德川哽咽道:“往后老奴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主子醒来要杀要剐都随他,只要老奴仍有一口气在,老奴便不会离开主子!”
我听德川如此说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在心里道:红玄,我亦是如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不离不弃,即便我是狐妖,即便我们不可能修成正果。
人妖殊途,如同苏玉的师傅说的一样,我和红玄,注定没有结果。
“姑娘,阿凝姑娘?”德川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怎么了?”我问。
“姑娘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就来皇宫一趟,老奴有个东西要给姑娘看。”德川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苦笑一声:“德川,往后皇宫我可能进不去了。”
“那老奴让人捎出来给您。”德川继续道。
“嗯,可以,我现在暂时在柳晟的医馆里面住着,你可以派人直接送到那里。”见德川德眼睛一个劲的瞧着床上的红玄,随后又转到我身上,我无奈的道:“德川你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吗?你主子的身体并无大碍,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德川被我洞破心事,老脸一红,羞愧的道:“老奴心里忐忑。”
“德川,不是我不助他,而是我有心无力。”我苦笑:“如今我的身上已经没有半分修为。”
“怎么会!?”德川眼里全是吃惊。
“还记得那次吗?绍华自缢,红玄昏迷不愿意醒来,你来送望亭,求着我救红玄,我硬逼着柳晟的弟子身赴皇宫,他的诊断和宫里的御医一样,可是,最后红玄醒来了。”
“因为苏玉用了一个方法,将红玄有关于绍华自缢的记忆抹掉。我的灵魂进了红玄的记忆,在里面发生了意外,我出来的时候,三千多年的修为全毁,德川,现在随随便便的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了我的性命,我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我帮不了红玄……”握了握拳头,床上的红玄脸色苍白如纸,那一身红衣穿在他身上也没有为他衬出一丝血色。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痛恨自己没有修为,痛恨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红玄,却无能为力。
“德川,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见了红玄,红玄没事,我便放心了。很抱歉不能再帮你了。”
“老奴……老奴……”德川泣不成声,哽咽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德川,我累了,可以找个人领我去方才的屋子里吗?我接了烦烦就回去。”我俯身轻轻在红玄额间印下轻轻的一吻,随后无力德迈步出去。
德川没有拦我,按我的要求派了一个小太监将我送回刚刚的屋子里。
进去的时候,烦烦蜷缩在地,眼睛紧闭,小手在胸前握拳,身体弓起,似乎很没有安全感,整个人变得脆弱不堪,如同易碎的娃娃一般。
我见此心里一痛,来不及思考便急忙奔过去,一把将烦烦紧紧的搂住,嘴里轻声的安慰:“烦烦,阿凝回来了,阿凝来带你去见苏玉哥哥和小桐。”
“滚开!你不是我的阿凝!”烦烦猛的站起,挥开我的手,身体摇摇欲坠,眼里却全是怒火。
“烦烦?”
“闭嘴!!!”烦烦眼里闪过一抹戾气。
见烦烦对我一脸的戒备,熟悉的感觉已经找不回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违背了誓言,在刚刚起誓的下一秒我就违背了誓言……
心里一凉,无力的蹲下,失声痛哭。
……
哭了不知道多久,停下来的时候,烦烦已经不在,心里抱着一丝期望,烦烦应该在医馆里,因为除了医馆,整个玄城对烦烦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医馆,抬脚进去的时候,见到小桐在里面捣鼓药材。
“桐儿。”我轻轻呼到。
小童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见着是我,小手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一颗脑袋使劲的往我身后瞅,犹豫了许久最后开口问道:“姐姐,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顿了顿继续道:“姐姐这副模样繁繁怎么没有说你,对了,说起繁繁,今儿个是和姐姐您一起出去的,现在姐姐回来了,怎么没有看到烦烦?”小童疑惑的问道。
我听到小童的话,心里一沉,烦烦没有回来……
小童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问,我却连解释一丝解释的力气都起不起来。
失魂落魄的奔去苏玉的院子,推开门便着急道:“苏玉,苏玉,烦烦出事了!”
苏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刻坐在桌子旁边翻弄着医书,听了我的话后手一抖,医书滑落在地,他浑然不觉,连忙奔到我身边,双手蹿紧我的双臂,严肃的问道:“小狐狸,怎么回事!”苏玉抓住我的肩膀便是一阵摇晃,眼里的焦急不比我少半分。
我长话短说,对苏玉道:“烦烦今儿个和我吵架,等我回神的时候,烦烦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回来了,所以就回了医馆,可是刚刚小桐说没有看到他,这可怎么办?烦烦化形不久,这玄城中他又不熟悉,里边不知道藏了多少得道高人,万一……”说到这里,我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万一烦烦因此而出了意外,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脑子里乱哄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希望烦烦不要出事,不论他原不原谅我都没关系,只要烦烦能平安无事,我可以离他远远的。
“苏玉,我求求你派人帮我一起找烦烦,不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苏玉眸子一痛,抬起手臂,手指勾起,朝屋子外面吹了声哨子,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中,黑影单身跪地,等待苏玉下命令。
“传令下去,命所有影卫在玄城搜索,发现凤繁先不要轻举妄动,立即派人禀报!”苏玉一挥,一股王者气息从他身上流露,剑眉轻皱,不怒自威。
黑影领命,无声退下。
苏玉布置过后,我焦急的奔出去,我也要找!烦烦不见了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要找到他!
苏玉拉过我的手臂,将我颤抖的身体圈进怀里,温柔的安慰道:“小狐狸,你不要着急,相信我的影卫,只要繁繁还在玄城之内,不出半刻钟便能发现繁繁。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下心来等待,待影卫们一发现繁繁,我们好立即赶过去。”
“可是我心里不安。”
“小狐狸,你现在好好想想,如果发现了烦烦,该怎么带他回来。”
我身体一僵,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苏玉,烦烦他是恨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小狐狸,仔细和我说说,你和烦烦之间发生了什么?”苏玉的声音温文如玉,让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温暖。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水侵湿了他的前襟。细细的将在将军府发生的一切告诉苏玉,说完后苏玉推开了我。
我身体一僵,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连苏玉,也嫌弃我了……
“苏玉,我最后求你一件事。”苏玉背对着我站立,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心里一痛,还是缓缓开口道:“苏玉,找到烦烦后,帮我好好照顾他,日后他若娶妻生子,劳烦你派个人给我送个信儿。”我握了握拳,缓缓后退,苏玉的身体没有丝毫动容。
“苏玉,这些天来谢谢你。”退到门外,轻轻的帮苏玉将门拉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吗?”离去的前一刻,苏玉的声音从房间里流出。
我顿住了脚步,等待着苏玉的下文。
许久后,寂静的屋子里传出苏玉的声音:“阿凝,这次你错得离谱。”
……
从医馆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原本想回渡口,回到我的狐狸窝里,虽然知道此刻城门肯定已经关闭,却仍然沿着脑子里熟悉的记忆街景一路行到城门口。
停下脚步时,面前是朱红的兽环铜门,此刻厚重的铜城门屹然关上,明明早就知道,见到的时候仍旧带有一丝失落。如果是以前这座城门根本关不了我,可是现在面对这朱红大城门,我束手无力。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感慨道:“看来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行到城门下方,身体挨着铜门坐下,身后的铜门传来一丝冰凉,我不禁拢了拢衣袍。低头,才发现自己只着单衣,赤着双脚。
如今停下身来,才发现一双脚板被石子磨得出血,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