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一碗饭

此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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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为人妻,而他身为人夫。

    他有着极为温暖的笑,他一看着她微笑,她便觉得有大片金色的光罩下来,漫山遍野都是明亮得格格有致的夏天。

    她是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与他相识。那次大家都带了朋友,只有她和他都是独自一人。他们坐到了一起,没有什么话语,只是偶尔相视而笑,点点头。后来,他们开始聊天,原来他那么健谈,他谈读书,谈人生,谈他见过一些有趣的事。他的语调轻柔,眼神极为温和谦卑,仿佛在说着的同时,决不会忽略她的感受。她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他说出的那些东西她平时听到得很少,她像是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开满色彩斑斓的花,浓郁的香味弥漫着,却不刺鼻,只有快乐钻进来,在心里打滚。他送她回的家,因为他说女人不能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那一刻,她心中的感动竟像早晨的阳光一般柔柔地涌上来。于是,他们彼此留下了电话号码。

    那个晚上,丈夫又向以往一样在小饭桌上给她留了饭菜,见她回来,便从床上爬起来了,又为她热了一次,然而她没有吃,洗了洗就睡了。满脑子挥之不散的都是他的目光,他的笑容。丈夫没问什么,也睡下了,不一会儿就酣声如雷,这极度的影响了她的回忆,她用胳膊顶了丈夫一下,他翻了个身安静了下来,但只是一会儿,他又开始了。他总是这样,她有点忧伤地想。六年了,他除了平时在下雨的时候给她送伞,生病的时候陪她打针喂她吃药,再就是每天只要他在家就会给她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之处,根本就什么都不会。永远别指望他会说出什么浪漫的话,或做出什么浪漫的事儿来,他永远只会拼命工作赚钱,一个人同时兼了三份职,她说她不需要多少钱,她需要他,可他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一说他,他就会憨憨一笑。记得当时她就是喜欢他憨憨一笑的样子,为什么几年以后,她觉得这笑容里更多的是傻气。她又顶了丈夫后背一下,想像着如果是他,一定会一边抱着她,一边说着一些新鲜有趣的话。她的脸热了起来,可恶,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开始不断地打电话来,每次在电话里,他们都漫无边际的聊着。她也开始说,像个小女孩子那样说着一些琐碎的事儿,他好像很喜欢听,有时还会询问她生活和工作里的一些小事。这令她欢喜,他在事业上算是很知名,然而他不嫌弃她的平凡和琐碎。他说,他一想起他就会想到她总是一个人很寂寞的样子,他还说他不希望她不快乐。她想哭,她觉得她终于遇到了懂她的人。他们偶尔会见面,但只能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在大家面前,他们忽然不敢走得太近了,他有意躲着她,眼神却向她这里飘忽。她也是,心不在焉,目光只愿追逐他的身影,只愿和他的碰撞到一起,每每那短暂的碰触,都让她心里充满无限的欢喜。她在日记里开始写下,她渴望着他,渴望一直一直流进他心里。

    他们终于到了一起。

    他在外地出差,在电话流露出希望她去的意思,于是,她随便编了个理由就去了。那一晚,他们像贪婪的孩子,姿意地和夜晚纠缠在一起,全然没有睡意。她流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她们相拥在一起,她好想这一辈子都不要松开。他说,男人和女人只有整整拥抱一个晚上,才算是爱情。于是她想,现在她真正拥有他的爱情了。月亮开始披上轻纱,像是夜空在梳妆时点上的脂粉,尤为妩媚。

    那次以后她更离不开他了。

    他们会偶尔找个机会到宾馆小聚,但他从来不能多陪她,因为他要回家,她甚至不能单独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因为随时会碰见熟识的人。

    时间越来越久,不知为什么他的电话越来越少了,她试探着询问的时候,他说自己很忙,一忙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要她不要多想。他甚至在电话里向她发脾气了,说她脑子里就只有这点事,可他是有好多事要去管的,没有时间想这些。她约他,他也总说自己有事不能出来。每当这时,她便觉得她自己是全身赤裸着蜷缩着,而他是冷着脸连个被单都不扔给她的人。她开始想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吧,还是自己过于平凡呢?可当初她也是这样平凡啊,那时他听她的话是听不够的。与他相比,她太卑微了吗?可是她并没有向他求什么啊。她想不通,为什么身体越来越近,爱情却越来越远?

    终于有一次,她鼓起勇气来到了他办公室。

    那个黄昏下着雨,她穿得少,又没有吃饭,所以觉得有点冷。他正好要出门陪领导吃饭。她说她可以等,说出那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了,脸被生剥了下去。他把她锁在办公室里了。她从黄昏一直坐到夜色浓浓,很渴,很饿,很累。他终于是带着醉意回来了。他激动地抱住了她,亲她,告诉她他惦念着她,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如以往那样浅浅地笑,告诉他,她还有吃饭,他好像没有听见,聊着别的话题。她看着这个男人,很认真地听着,心里有一种东西却翻滚起来,撞击着心脏,很痛很苦。

    他没有送他,他走向回家的方向,她走进雨里,没有回头。

    回到家的时候,她全身都湿透了,丈夫看了一个劲儿责怪她不知道小心,还像抱孩子那样把她抱过来,换上了衣服。然后又像以往那样端出一碗的热气腾腾,很普通,是榨酱面。她把头埋在碗里,泪水倾刻湿了面颊,她忽然想起,和那个人相识一年多的时间,他从来没单独和她吃过一顿饭。

    原来爱情,却只是这一碗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