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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与将两兄弟并肩走出了辽皇的御书房,他们六兄弟刚才都先去见过了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自是对这几个爱子殷殷关嘱,还特意把无与将二人多留了半个时辰,无离京外出一年,耶律德光对他颇为挂怀,问长问短了好些时候,这位平时君临天下的霸主在义子面前早就变得如慈母一般爱唠叨琐碎。【 】而对这将他更是又仔细叮咛了数遍,因为耶律德光对这第五子暴烈勇猛,只攻不守的脾性也是极为担忧,反复叮嘱之后才肯放他俩离去。
“三哥!你怎么把自己易容易得这么难看?这宫里几十名御医也没你这模样的,你这究竟是扮成了哪位御医?”看着无的脸,将忍不住皱眉问道。
无此刻的模样倒确实有些见不得人,八字眉,金鱼眼,大蒜鼻,面色焦黄发黑,嘴巴还有些歪斜,身上则穿了件宫中御医的服饰,无笑着道:“我可没有扮成宫里的任一位御医,易容术或能将人改头换面,可真要扮得和别人一模一样那是绝无可能的,就算真能扮得一模一样,也骗不过他的亲人,否则就不是易容术而是仙术了,那阿古只故意装病说自己喝酒伤了身子,明日不能来上朝议政,我就正好扮成御医去给他看病,在他府中见机行事,若我扮成其他御医的样子,万一被他府中之人认出岂不糟糕!”
“可也不用扮成这副欠揍的样子啊!看了你这副德行,我的牙直痒痒。”将苦笑着道。
无得意道:“这就是易容术的精妙之处了,我扮得越难看,别人就越不愿多看,这样破绽就越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这张脸让人恶心吗,刚才在义父书房里坐了半天,我硬是不敢往房里那面铜镜上看一眼自己这长相。”看了眼将肩上抗的那杆血红色的丈八狼扑枪,无又道:“我们也该分道而行了,你这杆枪太惹眼,和你走在一起会引人注目,我虽说易了容可也不想被人多看见,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别老像个楞头青似的抄起家伙就往人最多的地方杀,二哥给你的那柄蛇咬短枪就是要让你护住自己,可千万记住了!”
将点头道:“放心吧,我还要先去找呼延总管,义父让我先替他除去阿古只安在这内宫中的内应,先用这家伙的狗血为这狼扑枪开开锋!”
“你这横货!”无苦笑着骂了一声,与弟弟分头而去。
御花园外,内宫庭院中,宫中总管太监呼延年正守在院墙边,一看到将出来就赶忙迎上前去,见到呼延年,将也微笑着揽住了他的肩头,亲热的叫道:“年叔!”
呼延年是耶律德光自幼常随左右的心腹,也是这宫里极少的几个熟悉护龙七王的人,护龙七王年幼的时候常受他照顾关爱,在呼延年心里也一直把他们七个视为亲人,在他们年幼之时常常把他们抱在膝头亲热戏耍,所以七兄弟都对呼延年非常敬重。
“年叔,义父让我来找你,让我先除了这内院里的奸贼,是哪个鼠辈如此大胆竟敢对义父不忠?”
一旁远远站着的几十名侍卫,太监,宫女都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将,他肩头那杆丈八长枪固然引人侧目,可真正让人注目的还是将这魁梧的身躯和剽悍的神情。
“是这里的一名执事太监,名叫何根春,我已命人去找他来了。”呼延年看了一眼身周的侍卫宫女,又问道:“要不要我命这里的人都回避一下?”
“不用,人越多越好,杀一儆百。”
这时,那执事太监何根春正施施然的进来,他刚偷偷去过北亲王府,将战王的行踪告知了阿古只,一回宫就被一小太监传知呼延年要见他,心里颇有些不满,可想到明日阿古只的夺宫大计,他心里就乐滋滋的,阿古只早已答应会升他做这皇宫太监总管的位子,到了明天,这宫里的所有人可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何总管!”正喜上眉梢的做着白日梦,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位彪悍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像看着一只猎物般的看着自己,肩上还扛着一杆血红色的丈八长枪。
何根春被吓了一跳,随即叫道:“哪来的野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深宫禁院,除侍卫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你想找死是吗?”
将向他面前一凑,轻声道:“一个被阉了命根子的太监,居然还取名叫根春,你还真是会逗人笑啊!”
何根春先是一楞,接着气得鼻子都歪了,尖声叫道:“你┉你大胆,想造反吗?竟敢辱骂┉”话还没说完,只见将抬起手来就是一个巴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一个圈,登时鼻歪嘴斜,“我才使了一成力气,不然一巴掌打死你可就太便宜你这畜生了!”将淡淡道。
何根春只见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整张脸**的一阵钻心疼痛,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捂着巴掌嘶声道:“来人啊!快将这小子拿下,竟敢在宫中动手打人,反了天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四周的侍卫们见状也是一呆,正有些不知所措,只听总管呼延年高声道:“都给我站着别动,睁大眼睛看着这畜生怎么死!”
何根春大吃一惊,傻了眼的看着呼延年:“总管,这是怎么┉”忽然脸上一阵剧痛,又挨了将一巴掌。
将狞笑道:“你还真是奇蠢如猪,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该死,你怎不叫那阿古只来救你这条狗命!”说完又是一个耳光煽了过去,把何根春打得血流满面,艳若桃李,身子一阵歪斜,就要栽倒在地,将左肩一斜,狼扑枪往前一伸,托住了何根春就要栽倒的身子,然后右手连挥,一阵清脆的噼啪声,连续十几个耳光狠狠打在了何根春的脸上,直打得他三魂出窍,不成人形,整个人斜搭在狼扑枪杆上。
将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所有的人,冷然道:“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胆敢对我义父不忠,心怀不轨的狗贼,就是这个下场!”话音一落,右脚一撩,狠狠踢在了何根春的心口,把早已是奄奄一息的他一脚踢得口中鲜血狂喷,斜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还未及落地,只见血红枪影一闪,狼扑枪猛刺而出,把何根春当胸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象只破麻袋似的挂在了枪上。
将咬牙一笑,狼扑枪一晃,又搭在了自己肩头,丈八长枪上犹自穿刺着何根春的尸体,他狂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庭院里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被惊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几个胆小的太监宫女“哇!”的一声当场就吐了出来,只有总管呼延年摇头苦笑:“这个楞小子,怎么老是那么重的杀性!”
宫门外,正肃然而立着十一名同是身穿亮银铠甲,全身披挂,身躯高大的年轻甲士,每人一色的都是手持长枪,背负青铜圆盾,左右腰间各悬一柄长刀利斧。他们就是将亲自从卫龙军里挑选训练的十二龙骑,这些少年既是卫龙军里最擅长冲锋陷阵的人,也是将视为臂膀的心腹。
望见将大步出来,十一人一齐躬身行礼,领头的一名龙骑恭声禀道:“将王,龙九已把信送到奉天侯赫连络府中,将赫连络骗去正公侯阿胡儿处,龙九也潜伏在阿胡儿府外等着我们。”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那被挂在将狼扑枪上的何根春的尸体,却都是面色如常,毫不动色,显然,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些人也各个都是嗜杀成性,刀头舔血,心硬如石的狠角。
将象拂去落叶似的一掸肩头狼扑枪,把何根春的尸体抖在了地上,若无其事的道:“阿胡儿府中大约有三千余人,比我们两年前在边疆杀的那八百马贼可要难缠得多,你们心中可有惧意?”龙骑们听了都是微微一笑,有几人还轻松的一舔嘴唇,眼中露出了兴奋期待之色。
将哈哈一笑:“好!我杀性重,我使出来的人果然也是跟我一个脾性!痛快!走,兄弟们这就去大开杀戒!”
上京城城东,留香居茶楼外,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边,驾车的车夫将车门一开,一位黑纱蒙面,难见容颜的女子冉冉而出,女子轻抬臻首,看了眼留香居的牌匾,低声问道:“连城,你要我见的人就在此处?”
车夫点头道:“是,二楼西角雅座,知茗阁。”这车夫大约二十余岁,身穿家丁长随的服饰,一脸的精干之色。
蒙面女子不再说话,缓缓步入茶楼,她婀娜的身形,绰约的风姿早引来留香居内茶客们无数好奇的目光,但这位蒙面女子毫不理会旁人的眼神,顾自径直走上二楼,当来到楼上西角的知茗阁雅座门口时,她似乎犹豫着略停了一会,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雅座内,一位白衣少年正倚窗而坐,手中轻轻摩挲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碧绿古玉,神情雍容淡雅,飘逸出尘,望见蒙面女子进来,少年微一颔首,淡淡道:“不知我是该称你一声耶律夫人呢还是称你为林小姐?”
面对这少年的开门见山,蒙面女子似是一怔,隐在黑纱后的双眼仔细的望向着这白衣男子,凝视片刻后低声道:“贱妾已身为人母,小姐之称已不敢当,却要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轻轻端起手边茶具,为蒙面女子斟上一碗香茶,缓缓道:“此茶名为秋龙顶,产于中原,茶色怡人,茶香清远,饮之颇能消乏解劳,而此茶由林女史饮后,当能使你忘忧去愁,一解近日缠心之事。当然,若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甘愿身为契丹惕隐耶律迭鲁夫人的林幽月,那只怕会是茶入口中更添愁了。”
听见这少年单刀直入的说话,蒙面女子林幽月低声道:“贱妾心中有一疑问,公子让连城告知贱妾,只要贱妾来此留香居与公子一叙,即可让贱妾一解近日萦绕心头的烦心之事,却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贱妾心事,而且女史之称乃是对宫中女官的尊称,贱妾愧不敢当。”
白衣少年淡淡道:“明日之后,女史就是你的封号,而待令公子长大成人,世袭惕隐之位后,林女史更会母凭子贵。”
林幽月身躯微晃,“请问公子究竟是谁,若不坦然告知贱妾,只怕贱妾不敢在此再行逗留。”
“护龙七王,林女史一定已早有耳闻吧,我是护龙七王中排行第四的智。”
虽然因黑纱蒙面而看不清林幽月的神色,但她的语气已有了一丝诧异,“护龙七王?原来耶律迭鲁果然是低估了你们,他心里一直忌惮的就是战王,对你们却是从不防备,可惜他却未想过被皇上亲眼看重的人又岂能等闲视之。”
智一点头,“上京城里除了阿古只一等逆贼外知晓护龙七王的人少之又少,而像耶律迭鲁这般久居高位之人也轻易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谋逆之举,整座惕隐府里听他说过护龙七王的人也就只有林女史一位了?”
林幽月问道:“公子又怎知耶律迭鲁会将谋逆之事透露与贱妾所知?贱妾只是惕隐府中一名姬妾,从不轻涉府外之事。”
智摇头道:“耶律迭鲁虽绝不会对他的正房原配透露他与阿古只的谋逆之事,但对你,只怕天底下多数男子都不会对一位善解人意,玲珑剔透,巧语解颐的心爱女子隐瞒任何心事,纵观整座惕隐府,耶律迭鲁心中难事也只有向你倾诉才可稍解他的烦闷了。”
林幽月默默点首:“公子好心计,贱妾早知耶律迭鲁与北亲王阿古只谋逆之事乃以卵击石,绝无胜算,贱妾也曾多次暗中苦劝,可惜难已挽回。”
智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惕隐府中早已是杀机暗伏,只要林女史振臂一呼,就会有心腹于顷刻间将耶律迭鲁拿下献于皇上发落了。”
听到智语出惊人,林幽月**一震,黑纱后的双眸向智深深看去,“公子此言太过惊人,想贱妾只是一柔弱女子,又是惕隐大人家中一小妾,除相夫教子外别无所愿,怎敢行此卖夫之事?”
智微一轻叹,直言道:“到了此刻,林女史就别再与我互相试探了,今日我邀林女史在此一叙,也是诚心欲为林女史一解心中忧虑。”见林幽月默不作声,智又道:“三年前你初入惕隐府,我就从你言行中知道你是一位胸中城府不让男子的扫眉才女,在你心里,对气死你父亲的耶律迭鲁早已是暗藏杀机,可你的隐忍之深连我也深感钦佩,而你还为耶律迭鲁生下爱子,使他欣喜若狂,对你愈发宠爱倚重,这也使得你在惕隐府中权势日增,而你的诚挚亲和,平易近日更让府中所有家人仆役都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尽心效忠,不过令你两难之处只怕也正在此处,你心中虽对耶律迭鲁恨之入骨,可他毕竟也是你独生爱子的亲生父亲,既想杀了耶律迭鲁替父报仇,又不愿爱子幼失亲父,林女史,我所言可有半分谬处?”
林幽月无比震惊的望着面前的智,想不到面前这位神情淡然,素未谋面的少年竟能猜知自己心底深处最隐秘,从未透露与任何人的心事。
看见林幽月蒙面黑纱都掩饰不住的讶然,智又道:“林女史初入惕隐府时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杀了耶律迭鲁替父雪恨,可生下爱子后,你心里最盼的就是将爱子养育成人,出人头地,永不让爱子如你一般受世间权势欺扰,原本以他身为契丹惕隐使爱子的身世也定能一生锦衣玉食,永享尊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耶律迭鲁竟与那阿古只妄图篡位,以林女史的慧质兰心也早已算准他们所图之事绝无胜算,而一旦事败,谋反之罪定会引来灭门之灾,所以林女史近日来定是日夜忧心,可以你绵里藏针,外柔内刚的深沉心计也绝不会束手待弊。助纣为虐,螳臂挡车之事你是不会做的,剩下的当然只有引发家变,将耶律迭鲁擒下献于君前,以求将功赎罪,免得爱子受到株连了,不过,林女史心中也一定知道此举有两大弊端,虽可暂免于难,但定会后患无穷,只要还有一线希冀,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林女史也绝不愿兵行险招。”
林幽月忽然抬起手,将面上黑纱轻轻拂去,登时露出一张秀丽脱俗,清艳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只见她仔细看了面前少年半晌,才轻启朱唇问道:“敢问公子所言两大弊端是指何事,还请坦然相告,不知与贱妾心中所虑是否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