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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丰子恺先生的一幅漫画，画面上是四个孩子，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身上的衣服由新而旧，到最小的孩子已经是缀满补丁。图上注了文字：新老大旧老二破老三补老四。好像图中还有一位母亲吧，站在他们身边，慈爱的双手抚着孩子的肩膀。时间过去很久远了，但那幅画给我的震撼记忆犹新。
一个家庭四五个孩子，这对今天的独生子女来说有点难以理解。其实，从三十年前上溯以往，一家拥有三至八个孩子就像现在的独生子女一样普遍。人口膨胀与物质匮乏，曾经是为时不短的一段时期内的中国国情。关于那样的时代，恍惚记事的我见证了它的尾声，更多的体验来自母亲的讲述。
母亲是个会过滤生活的高手，就像她长于蒸制苦菜、蒸制水草、蒸制一切苦涩却能够入口的东西，她把苦涩的成分过滤掉，留下那些咀嚼起来齿颊生香的成分，养活清贫年代的我们。关于旧衣服这个绝对无法回避的话题，母亲说，衣服再旧，她也要把它们修补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她的孩子走出去，总会得到大家的一致夸赞。
改旧衣服这样的活计，都是母亲夜间的工作。深夜里，一盏煤油灯下，缝补衣服的母亲常常不知不觉间已是东方欲晓。我曾经写过：“乡村的母亲，她们手中的农活和针线，总是把白天和黑夜贯穿。尤其是雪夜，再轻盈的雪花，也会把每一个母亲唤醒。”写时，笔尖蘸着泪水，再写，依然泪湿衣襟
众所周知，家里有小生命要降临时，往往会向有孩子的亲朋好友要几件穿过的旧衣服，为的是讨个吉祥。我一直无缘补丁衣服，就是旧衣服也很少有机会穿。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姐姐们的衣服显然不适合我。不过，我的衣服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宽大，一件衣服，计划是要穿上五年的，算得上长远规划吧。穿大号衣服的历史对我的影响极其深远，直到现在，我还绝对不能接受街头流行的紧身服，一直还是喜欢休闲的中长款。
现在的旧衣服，与那时相比又有不同。它们中有的只穿过两三次，却无谓地占据着庞大的地盘，舍不得扔掉。因为里面有无法割舍的故事。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积攒起来。像我们庞大的人生。
偶尔，我翻阅着衣柜里的旧衣服，一件件抚摩，感觉那些曾经的柔软。它们延伸着细微的触角，捕捉住一些被遗漏的记忆。看到一件旧衣服，就能自然地想到一些与之相关人和事；有些衣服不在了，可是我还是会一样记得，那些与我的青春有关的时光。旧衣服如朋友，虽然不常见。但偶然想起，却依然倍感亲切。
多年来，母亲对于旧衣服情有独钟，她把一包一包的旧衣服像珍宝一样藏在箱子里、柜子里，还经常拿出来看看，一件一件整理，有时还自言自语。直到有一天，在拿出儿子出生后穿的几件小棉衣端详抚摸时，我忽然吃惊地意识到，我重复的正是母亲做了许多年的动作，我就那样呆呆地愣在那里，那些与旧衣服甘苦与共的日子漫漫而来，在心底，起伏如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