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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子从门外进来,隔开洛然焉,桑怀音却没有动,看着洛然焉,说:“当你不再给别人招惹麻烦,也会给自己少了很多麻烦。”
洛然焉怔了下,桑怀音已在人护送下离开,她站在原地咬唇想着桑怀音那句话。这时,门前几个小孩子嬉闹跑过,手中抓着一张纸蠹。
“抓逆犯咯!抓逆犯咯!”
他们将一张画像贴在一个较为瘦弱的小孩背上,有模有样地开始演。
“大胆逆犯,竟敢潜逃,这就抓你入天牢!”两人一左一右抓着小孩。
洛然焉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张画像,蓦地定住。
“快!把将那张画像拿过来!”
身旁的侍婢立即依言去做了。
“你们几个,竟然敢私自揭通缉榜!”
几个小孩被呵斥住,丢下画像,簇拥逃开。侍婢将地上的画像拾起,弹了弹尘埃,呈给洛然焉髹。
洛然焉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越看面上神情越是惊愕,口中喃喃:“怎么……怎么会!”
而后将画像一折,眼色一狠,自语道:“自身惹再多麻烦又如何,便是赴汤蹈火,如何不也会让你给太子哥哥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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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燕王后看着那画像,惊问。
洛然焉说:“然焉万万不敢拿这话开玩笑。然焉统共见过她三次,一次还可能是眼花错认,但三次是绝不可会看错。那女子和画像越看越相似,且太子府的女婢唤她为夫人。”
“说不定,那女子只是借宿的客人呢。”
“既是客,为何他们不解释,由着我误会。且王后前几日去府中,那女子也不见了。其中分明有鬼。”
燕王后皱眉,凝思片刻,说:“荀儿是一国太子,行事稳重,断然不可能私娶亡国逆犯为妻。”
洛然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具形:“王后,然焉所言句句是真,请王后一定要相信然焉,然焉心中所谋求,皆是燕国和太子的利益,此等大事,决然不会凭空捏造!”
燕王后说:“这般哭哭啼啼作甚。若此事为真,是绝不能容忍的。荀儿机警过人,说来,上一次扑空,不是你消息有误,可能是荀儿早有防范。这次行动不能再像上次那般鲁莽了。且不论是真是假,荀儿早到了要娶妻纳妾的时候,现在,也该把这事提上议程,好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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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来急,檐瓦砰响不停。
桑怀音不知为何心头焦躁,入睡不得,便起身下了床,打开窗子,细风裹着湿意迎面拂来,顿觉周身爽畅不少。
窗子直对着院门,院口挂着两盏灯,灯火昏暗,烛火在风雨疏密中,岌岌可危。
俞荀今夜未归。
往日,再忙,他也会过来的。但最近,来得越发迟。时常,只是一言不发地拥了她一下,便离开。
不知何时竟在榻上睡着了,窗子开了一夜,她不喜身旁跟着人伺候,故而,也没人发现,她就这样吹了一夜的风。
隔日,便病下了。
她自小跟着三叶他们,略懂岐黄之术,觉得头脑发热,便硬起了身,写下一个药方,命人抓药。嘱了不要让俞荀知道此事。
但,如何又瞒得过他。昏睡中,觉得有人给她把脉,又有人在一旁给她擦手拭脸,鼻头堵塞,但仍可感觉那气息熟悉暖绒,令人眷恋安心。
“阿音,阿音……”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努力睁开眼,便见俞荀一脸焦灼愧疚地看着自己。
“嗯?”
“先起来喝了药再睡。”
“嗯。”
他扶她起来,端过侍女手中的药碗,亲自喂她。
“只是着了凉,发点小热,你无需担心,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俞荀吹凉了药,喂进她口里,说:“生病无大小,巨细当好生养着。你虽素来康健,但也不能马虎大意。春来倒寒,不该开着窗睡觉。”他叹了口气,“往后还是给你派个贴身侍婢,日夜照看着。”
桑怀音拧了拧眉:“不必。日后我注意些便是了,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服了药,又端了水给她漱口,一旁阻风等人看着,只觉,这样散尽温柔的太子,是他们所陌生的。
桑怀音又想起什么,说:“这几日,夜里都下了大雨,太子府中的寒兰,可有叫人照料?”
俞荀闻言,正放下水杯,身子弯着顿了一下,脸色不变,眸光却微动,他说:“嗯,专门叫人照看着,放心。”
桑怀音点点头,滑下被中去,昏乏地闭上眼。
下人皆被遣退,俞荀坐在床边,将床上入睡的人细致地打量着。
他近来行踪不定,她却一言不问,是太过信他,还是心中有所疑虑,却只是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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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睁眼,眼帘中光线暗沉。仍是夜。她一下恍惚,低低唤了声:“俞荀?”
身旁随即传来动静,有人裹紧了她的手。
“阿音,我在。”
额上有微凉的触感,是他额头抵在她额上。她听得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低语道:“烧退了。”捧着她的脸,细问,“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桑怀音摇头:“你回来了?”
俞荀愣了下,忽觉心头一拧,他将她一下拥入怀中,说:“嗯,回来了。”
桑怀音在他紧致的拥抱中缓缓回了神,才想起白日发生的事,说:“让你担心了。”
俞荀却细细地吻她的鬓角,说:“是我的错,照顾你安然无恙是我的职责。”
桑怀音听着话有些过重,说道:“身体发肤,本就是自己的事,即便我们是夫妻,也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归罪到对方身上的,照顾好自己,是我自己的责任。你无需自责。”
俞荀却不赞同:“你既嫁给了我,那你一切便都是我的责。”
桑怀音说:“你这是治国为政的道。”
俞荀说:“家即是小国,你属于我的唯一臣民,你的一切都归我管,你的好坏皆是我的责。”
桑怀音说不过他了,隐隐觉得他有些奇怪,到不似往日那般会让着她了。但她却无意多想,她嫁他,则信他,既信则无疑。
“是什么时辰了?”她问。
“约近丑时了。”
“你一直没睡吗?”
俞荀未答,算是默认。
桑怀音摸了摸他身上,外裳未褪,半个身子都在被外。她起了身,去解他身上的衣服,手被俞荀抓握住。
“阿音……”
“还有些时辰才上朝,你歇一歇……嗯……”俞荀翻身将她压回被褥中,动作细致地亲吻着。
往日房事上,俞荀都较为激猛,今夜却格外温柔,兴许是考虑到她方病愈,也兴许是别的原因。身上心里都觉察到他的不同,桑怀音在他温柔又霸道的动作里,断续出声问:“俞荀,若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同我……说。”换来他疾烈的动作。
白日睡得多了,酣畅淋漓之后,桑怀音仍不觉得困,躺在他胸口,闭着眼,听外头雨打砖瓦的声响。
忽地,俞荀的声音响起:“阿音,给我生个孩子吧。”
桑怀音眼一睁,不知他怎想起这个问题。先前虽未明说,但因两人关系尚不能公开,孩子之事,便被默契推迟,如今他倒是正式提出来了。
桑怀音未犹疑,说:“好。”
俞荀心头升起的不安落定几许,目光融在茫茫夜色里,不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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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得知俞荀要大婚的消息时,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子府,被拦在门外。瞬即又反应过来,既然此事都公开了,俞荀一定不会将桑怀音安放在府里。
她不确定俞荀此番动作目的是为何,她同他接触不多,实在不能凭借一次交谈就确定他心性,心头怕极了桑怀音若知道,必定会宁为玉碎,行为极端。
她回了定平侯府,立即去求了穆止掩护她离开。
自从俞荀将她从天牢中放出来,她行为颇为小心。纵使俞荀放她的原因里头带着几分桑怀音和穆止的关系,但她清楚,他此番作为的目的,更在于钓大鱼。她一个病弱的亡国公主,他定然是不在意的,他所在意的,是靖国尚存的复国势力,而她,带着一个王室的身份,最容易引动这些势力出击。她的行为一直在俞荀的监控之下。
穆止前些日子方同桑柔吵了架,两人冷战着,这时,桑柔只能放下架子,讨好他。
“我也不知道张妈让我随同她去买菜,实际上是要给我相亲呀。我也是蒙在鼓里的呀。你且不要生气好吗?你看你你把我骂的那么厉害,我都没跟你生气呢!”
“去是因为无知,那后来在东市两人相谈甚欢地吃了一条街,也是你被骗去吃的?”
“额……”桑柔头疼,“那个江厨子是地道詹京人,对詹京小吃最是了解,他那么热情地给我介绍美食,我偏生又是那么心地善良心慈口软的人,不好拒绝,才……”
穆止冷冷盯着她:“几样市井小吃就把你给收服了,他又是醉仙楼的掌勺大厨,来日若是给你亲自下厨,你岂不是随他到家里去。”
桑柔忙摆手:“不去不去,坚决不去!你看我这一矜持守礼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会随意到男子家里去呢!这成何体统,是吧!”
“那好,那你也不用求我带你出府,到我家里去了。我也是男子。”说着手中墨扇一打开,风度翩翩地离开。
此处是定平侯府,他们还需保持距离,桑柔想去拉他,又不能做,简直要急哭。
她跑到他跟前,沮丧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嘛?”
穆止说:“我不问你为何出个府也要躲瞒他人,更不求你对我事无巨细坦诚相待。但,你既已跟了我,就不能再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
桑柔瞪眼:“穆止,你注意言辞!我怎么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了!”
穆止冷面。
桑柔服软,咬咬牙,抬手起誓道:“我答应,以后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身心精神灵魂甚至连头发丝儿都对穆氏讳止保持绝对忠诚。”
穆止这才点了点头,说:“去换身衣服。”
桑柔:“什么衣服?”
穆止说:“我不能把你揣袖兜里带出去,难道你不需要换身衣服掩人耳目吗?”
桑柔恍然大悟:“哦好好好。”过了会儿,又迷惑道,“可我没什么可以掩人耳目的衣服呀!”
穆止提着她领着,带到一处客房,说:“夫人近日无聊,侯爷特地找了京中的梨园花旦来唱曲给夫人解闷。你进去,同她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出去。”
桑柔笑说:“好嘞!”
有了穆止,摆脱俞荀监视,已是易如反掌。
桑柔又避过穆止,给鹤枳发了信,让其通知桑家兄弟几人来詹京一趟。虽暂不知怀音下落,以及俞荀安排。但桑柔隐有预感,桑怀音需要他们的帮忙。
燕王亲下圣旨给俞荀赐婚丞相下的嫡女,同时纳三房侍妾,吉日在两月后。两个月,他们收到信,再从蜀地赶来詹京,抓紧脚程,该是够了。
春日夜雨连绵不断,下得人有些心烦气躁。
桑柔穿好斗篷,准备回定平侯府,晚些时候,侯爷夫人该唤她伺候了。顾玥因她曾相助于她,并未将她当做下人看,她日常空闲,尤其是现在,俞啸同顾玥感情日益变好,便更无需她在旁打扰了。
她打伞欲走入雨里,胳膊被人拉住。
“派辆马车送你回去。”是穆止清清冷冷的声音。
他仍是余怒未消,让桑柔哭笑不得。
她也生气着呢。
于是她颇有骨气地说:“不必了。马车太招眼,我一个低人一等的侍婢,坐什么马车,两条腿蹬蹬就行了。”
臂上力道加大。
“送到王府后门的窄巷,你再走回去。从厨房侧门进,有人会接应你。”
却替她安排周到,心中气怒消了几分,桑柔说:“那你送不送我?”
穆止没说话,将伞从她手中拿过,手腕再用一点力,将她拉入怀里,走入雨中。
伞外风雨寥落,伞下静默无言。
他将她完好护在怀中,风雨侵袭不到。
最后一点怒意和委屈都消失殆尽。
马车停在定平侯府后门不远的暗巷中,桑柔起身要下马车,车里的男人在灯下看着书册,并无反应。
桑柔撩开帘子,夜风见缝窜入,一下扑灭了烛火,车内顿入暗寂。
穆止还未直起身,身前忽觉一软,已是有人牢牢占着他胸怀,一颗心瞬即被占得满满当当。
“穆止啊……”四下无光,双眼所感是茫茫寥寥的黑暗,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柔地唤,“穆止啊,你脾气可真别扭!”话里带着几分笑意,还有几分他辨识不出来的深刻情绪,“我知道你不是生气我去见了那个张厨子,你生气我不能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对不对?可是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他感觉到夜风拂面的凉意,该是帘子没掩紧,车内被带进一些雨丝,将她的声音也浸润地湿潮潮的。
“我想我的好友可能信错了人,她喜欢的人要迎娶别人了。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她话没明说,但他一定会懂。
她将他抱紧一些,下巴抵在他肩头,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后悔。就像我,往后若想起今日,也不会后悔。”
车顶上是雨落的噼啪声响,她声音绵软又坚定,融在黑暗里,恍惚间,又似化成一只手,牢牢抓在了他心头。
穆止抬起手,正要抱她,桑柔已动作飞快,退出他怀抱,打帘出了车厢去,留得穆止双手张着,愣神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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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荀将别院护得密不透风,桑怀音本是不寄心尘俗琐事的人,一张琴,便可清闲度日。她作了不少曲子,时常会弹给俞荀听,也时不时地回想起桑柔,对琴曲的了解,以及在这方面的默契,桑柔定然是在俞荀之上的,定能给她最中肯的鉴定。
想着,她便写了封信给桑柔,其中附了自己的几页琴谱。
不料,却没收到回信。
心下顿时感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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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桑柔正要入眠,忽然听得门窗开合的声响。她一惊,立马警醒,竖耳细听,却又没了动静。心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但忍不住好奇,掀被下床,打算去看个究竟。没了灯光,盲眼地伸脚在地上胡乱探了几下,没找到鞋子,索性直接踩在地上,可步子才迈出两步,身上骤然一轻,已被人抱起来。
她吓得登时要大呼,口中被及时密实地封缄住,最终只发出呜呜几声闷响。
“是我。”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嘶哑低沉,又因着还和她唇齿相连着,有些含糊不清。
但桑柔已知他是谁。心悸未定地当下就给了他几拳。
“你吓死我了!”
穆止却低声开始斥责她:“怎么鞋子不穿就下地了!”
“我……”
“外衣也没穿,夜里多凉,你不知道?”
“我……”
“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去年冬天在牢里入侵了寒气,身体一直没好透,还不吸取教训?”
“你……”
“下次再这么胡闹,看我怎么罚你!”
“你……”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有话说清楚!”
桑柔被他塞入被中,粽子似的裹得严实,委委屈屈地出声:“可是穆先生,你压根没给我说清楚的机会呀。”
暗中男子顿了顿,将被角扎牢,抱着她靠坐在床头,声音冷硬:“说。”
桑柔把露在被外的头在他颈窝拱两拱,说:“你也知道我胆小,你还三更半夜闯人家闺房。”适时地配上一点娇羞的语气,感觉身下男子身体抖了抖,她暗笑,“人家害怕嘛,一时间哪有精力去想那么多呀!而且呀,如果进来的是坏人怎么办,你见过危急时刻,还有人仔仔细细地穿好衣服,穿好鞋子,早就被人一刀削死了!”
她总是有那么多诡辩的理由。
穆止说:“坏人进你屋做什么,论貌,府里有个如花似月的侯爷夫人,论财,哪个不长眼的贼会偷到你屋里来。”
桑柔说:“诶诶诶,你这话说得我就不喜欢听了哈!论貌,我也是奇葩一朵美艳动人好吗?论财……嗯……论财,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了不是!”
“奇葩确实是!”穆止一个爆栗弹在她额头,“我是谁的人?”
桑柔清清嗓子,挺直胸脯,说:“我是你的人。”语气陡然转变地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黑暗中,男子发出轻碎一笑。
“终于不生气了呀!”桑柔大吐一口气,“每天都要哄你开心,我简直太辛苦了。话说,你到底是为何半夜来找我呀!”
穆止说:“关于你的朋友。”
桑柔一下坐起来:“怀……秦双?”
穆止将她身上的被子拢好,说:“嗯。去年,你被俞荀抓,出狱之前,我和她之间有过约定。她说,怕往后可能因为有些原因无法直接联络,所以会用隐晦的方法传信。”
“隐晦的方法?”
“嗯。本来是要告诉你的,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收到消息,便也压着没说。你那个朋友略懂医术,所以我们便通过药铺来传信。詹京中但凡规模正经的药铺,明面上看起来属于不同东家,实际上都是属于穆式的。你朋友这些日子,在城中药铺抓了一些药,这便是她留下的讯息。”
“你怎么确定这药时她抓的?”
“黄芩,紫背天葵。”
“黄芩,芩通秦。紫背天葵是什么鬼?”
“紫背天葵又名天葵相思草,而相思草还有个别名,叫霜草。她给的药方里,黄芩九钱,紫背天葵五钱。”
“芩通秦,霜通双,九便是救,五便是吾。她需要搭救。”
“是。”
“可她无法留下地址呀。”
“嗯,我派人去跟踪过,但仍在半途丢失踪迹。但大抵可确认在城南一带。”
“城南也好大一片呀,可有办法缩小范围?”
“城南府邸皆是大宅院,乃一些名贵权势私下购置的宅子,做一些隐秘用途,故而宅子的主人也难确认。我在那里亦有两处宅邸,已叫人注意打探,但因为对方是机敏之人,调查动作只能放小,进度比较慢。”
桑柔点头:“她不是一个会轻易起疑的人,定然是意识到什么了。以她的性子,一旦有所怀疑,不能尽快解惑,便会再采取一些行动。”
“灯芯草,行夜。”穆止忽然说。
“什么?”
“我们之前相约的两味药,是黄芩和霜草,但她的药方中,还有其他几味药,其中包括灯芯草,行夜。”
桑柔眸光一亮,说:“夜灯。这便是她的行动了。那怎么办,现在几时了,她会不会已经放过灯了,我们是不是错过了?”
穆止抚慰说:“他们今日才派了人抓药,那她应该会留有时间给我们解出她药方中的含义,自然也不会立即行动,明晚,我们去看看。”
“好好好。”
桑柔心急火燎地等到了天亮,可午后却下起了大雨。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得去找一下俞荀,不然自己太安静,反倒惹起他怀疑。于是,她来来回回去了三次太子府,自然是见不到俞荀人的。她也无需见到。并不指望他给她一个解释,她本没这个资格。
定平侯府内,桑柔整日愁眉苦脸地抬头看着檐牙,雨帘连绵不绝,终于在第三天,露出了朗朗青天。她欢欣鼓舞地正要去找穆止,却被俞晏堵在了定平侯府大门。
“今日校场有比赛,你随我去看,可好?”
桑柔摇头:“不了,你们男人间推推攘攘,光臂坦胸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去看像什么话嘛!”说着排开他,往前走。
俞晏拉住她:“不是。是一些各王子世子及公子的骑射赛,穿得很严实的,公主小姐们也都有参加。”
桑柔说:“你参加吗?”
俞晏兴奋地点头:“参加。”
桑柔一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加油!”绕过他继续走,没走几步,突然腰带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俞晏提起来,扛到肩上。
“我这次出征归来,你躲我躲得紧,我本来想循序渐进的,但是四哥说,男人就要霸气点,不管啦,反正你得陪着我!”
“俞晏,你放我下来!我告诉你啊,你四哥的话不能信呀,你看他,感情处理得一塌糊涂,全靠我在一旁神助攻才让他一举夺得佳人心,和夫人两人恩爱如漆……咳咳咳……俞晏,我难受,你放我下来!你不放,我可喊非礼啦!非……”身上某处一麻,她已讲不出话。
桑柔欲哭无泪。
到了校场,却没想到看到了久日未见的俞荀。他一身骑射装备,英姿飒爽,引弓拉箭的姿势极为利落干脆,拾得一旁簇拥在一起的小姐们频频低呼精彩。
“你乖乖呆在这里,看爷今日给你赢一个头筹。”俞晏拍拍她的脑袋,被桑柔躲过,双目恶狠狠地瞪他,却换来俞晏自得其乐的一声叹慨,“你可真可爱!”
桑柔几欲吐血。
俞晏在下场前,顺便又给她点了一道穴,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也只能一边咒骂俞晏三千遍,一边既来之则安之地看着场内的比赛。
俞晏不愧是三军之首,领兵征伐数年,驾烈马驭长弓,花样百出,百发百中,每中一箭,还朝她跑来一个得意的笑,毫不知内敛地让桑柔想捶地自尽。
俞晏这般花式示爱引得场上的人皆将目光放到她处来,俞荀亦在其列。他的眼神,自然同别人不同,隔得太远,有些难细辨。桑柔同他对视,眸光不善。俞荀很快偏开,专注手中的事。
桑柔心中想着,会不会俞荀他另有安排,这样看似声势浩大的婚礼实则是个幌子。她抱着俞荀对怀音是真心一片的憧憬,但不明白,若是幌子,他大可以告诉怀音,何必欺瞒。
想不懂。
“你为何一直看着二哥?”俞晏不满的声音响在头顶。
桑柔抬头,用嘴型说:“他好看咯。”
俞晏脸上有气恼:“可他快成婚了,你不能嫁给他,你不要喜欢他。”
桑柔挑挑眉。
俞晏却蹲在她面前,说:“他将来会是一国君主,会有后宫三千,你一定会伤心的。而我,我只娶你一个,宠你一个,爱你一个,一辈子。”他的肤色偏黑,是常年军旅生活的造成的,却更显硬朗健壮,此刻双眼满是郑重和肃穆,起誓般出言掷地有声。
桑柔愣了愣,想要出声,却不能说话。
忽觉一双目光阴凉朝她射来,桑柔背上一凛,果然见到校场门口熟悉的身影。俞啸、顾玥,以及……穆止。
俞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兴奋道:“欸,是四哥耶!原先还说不来的呢,来,赶紧跟我去迎接他们。”
桑柔却不动。
俞晏恍然大悟地说:“啊,我还封着你的穴,不好意思,我忘了。”
桑柔想要一剑剐了他。
跟着俞晏迎向俞晏时,桑柔动作有些磨蹭,因为穆止那眼神太可怕了。虽面上不动声色,但被穆止残害多次的她已经深刻懂得他此番表情下的情绪。
俞晏却是当桑柔害羞了,一把拉住她往前走,一边大声招呼着:“四哥,四哥,这!四嫂!还有穆先生也来啦!”将使劲挣扎的桑柔拽到身旁,搂住,“桑柔,叫人呀!傻愣着干嘛!”
桑柔表情僵硬地笑:“侯爷,夫人……”目光对上穆止,两腿有些发软,“穆……穆……穆……”
俞晏收回环在她腰上的手,拍了拍她的头,语气颇为宠溺道:“怎么回事,还结巴了?”
桑柔得了自由,瞬即弹到几步外,惊恐地万分指着要过来的俞晏,说:“求你!别靠近我!”
“桑柔,怎么了呀?”
桑柔斜眼瞥向穆止,他双唇抿得很紧,唇角弧度很小勾起,这样极具危险的动作,她已知自己大难临头,只能冲口而出:“七爷,我这朵野花已经被人采了!”说完只想扇自己两大耳刮子。
俞晏愣了下,走近她,说:“嗯?是我,我知道呀!”
桑柔捂住胸口,忽觉气短胸闷,那处猛一个抽动,这并非气闷的痛,而是……她脚下踉跄,有些站不稳。下一刻,周身一紧,已被人揽入怀。
“桑柔……”抬眼,俞晏焦灼的脸却在几步开外,模糊闪过的,还有俞啸及顾玥的面容。那抱着她的是……她回头,只见得一个模糊的轮廓,眼前一黑,就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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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睁眼,觉得周身乏力,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识出这是自己的床,转头,却见浅淡灯光中,男子深刻俊秀的侧颜。
穆止靠坐在床头,似睡过去了。一手伸到被下,紧握着的是她的手。
心头满溢着欢喜。
她转身侧躺,另一手也伸过来,覆在他手背上。
手上感觉几分重压,穆止已经睁开眼来。
他俯下身来,高大身形挡去大片灯光,他挨得很近地说:“醒了?”
桑柔心下升起几分忐忑,点头:“嗯。”
“可觉哪里不适?”
桑柔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已忆起昏厥发生的事,穆止现在该一脸阴鸷吃醋生气才是,可是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怒意。
她摇头:“没有。穆止……”
她被他揽入怀中,突如其来的紧致霸道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拥抱。
她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可,为何?
“我是不是吓坏你了?”
未答。
“我跟你说啊,我呢,体质自小就不是很好,这天气又千奇百怪的,昨天还有点冷,今天日头去那么大,我在校场上晒得久了,可能中暑了吧。你不用担心呀,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嘛!”
仍旧没有回应。
“你别误会哈,我和俞晏真的什么也没有。他可能是对我有点什么什么,但是我一片真心只给你,对他没有半点意思。而且呀,我跟他说过了,可能之前说得太委婉了,他吧,理解能力有点差,好像没能完全领会我的意思,来日,我再找他好好说清楚,简单直白说清楚,你别生气哈!”
咦,莫不是睡过去了。不然怎么一点反应也无。
桑柔试着叫唤:“穆止……小穆穆……小止止……唔……”她瞪大眼,有些始料未及。穆止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唇舌侵略性十足地攻占她的口唇。暗夜静谧,两人交缠的声响涟涟清晰入耳。桑柔只觉快喘不过气,只得如饥似渴地吸取他渡过来的炙热气息。
他终于放开她,桑柔嘴上麻痛地说不出话。
“大夫说,你是因为周身气血不通太久,加上肝燥火盛,所以才一下晕过去的。”他终于说话了。
“……”
“可是阿柔,你可知你那时一脸刷白,无声无息,就躺在我怀里……”穆止的声音很平稳,跟她叙说着,可桑柔却感受到他抚在自己唇角的指尖的微颤。
桑柔可以自己当时想象那个模样,曾几何时,她九死一生从病床上爬起来,看到镜中的自己,恍然以为见了鬼。
桑柔忽然心头涌出无限懊悔。她曾说过自己不会后悔拥有过这段感情,那是对自己,但是对穆止,她现在后悔了,她清楚他对自己用了心,却不知会这般情深。今日只是一场小晕厥,便已让他这般难以承受,那来日……来日……她死了呢。他该怎样伤心?又如何能安慰?
桑柔眼角泪已滑落,她压抑着抽泣,埋进他怀里,用了自己并不多的气力抱紧他。
“穆止,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爱上我,对不起……
待想起桑怀音的事,屋内的火烛已经点完,屋内陷入纯粹的漆暗,桑柔窝在穆止怀中,心绪难复。
她忽然猛地坐起来。
“糟糕,阿音……”
“什么?”
“额……啊应该去看我朋友的夜灯的今晚,给忘了!怎么办?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慌急地越过穆止要跳下床,被穆止一把捞回来,盖好被子躺好。
“我已经派了人去看。你我都不适合出现,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真的?”
“那你的人安全吗?会不会也被发现。”
“不会。”
“你确定。”
“嗯。他们是今晚打更的人。”
桑柔又猛地坐起来。
“又怎么了?”
桑柔笑说:“我觉得你简直太聪明,我要赏你!”她低头凑近他,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被穆止拉开,用被子裹好。暗中,男子唇角高高扬起。
“穆止……”
“嗯?”
“你困不困?”
“有话说。”
“不困,我们就聊聊日常。”
“嗯。”
“穆止……”
“嗯?”
“你觉不觉得,你时常三更半夜潜入我闺房,好像影响不大好呀。”
“不会。”
“……你说点让我接得下去的话。重来,你觉不觉得……”
“不觉得。”
“……呀,我说让你说点让我接得下去的话!你一句话把我噎死,你知道我的戏份要被剪掉多少!”
“好。”
“你觉不觉得,你时常……”
“没有时常,才两次。”
“!!!你给我滚。”
“对不起,再来。”
“……你觉不觉得,你时常三更半夜潜入我闺房,好像影响不大好呀。”
“很好。”
“……我要跟你分手。”
“抱歉,再来一遍!”
“你觉不觉……不玩了,影不影响都已经做了。”
“你终于意识到了。”
“……”
---题外话---啊天亮了,可还没写到完结……一个通宵一万多………
一直遗憾正文部门桑柔和顾珩的故事没写好,番外就补一补,他们在燕国时候的日常。每段小日常之间的时间间隔会比较大。比如前几章,是初见,然后一下跨越到一年多后,已经互相勾搭上了。得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才能看哦~~
“往后若想起今日,也不会后悔……”桑柔是个很勇敢的人有没有……下一篇要写一个更勇敢的人……大家快起收藏新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