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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泽回连川,一连几天,接待各方访客,他本不喜于这些虚以委蛇,但身于官场之中,为着来日计划,他不得不同一些人培养好关系件。
晚上,好不容易府中才安静下来。
回寝院之前,他抬头看了天上已半缺的月,问了身旁的副手:“今日是几号?”
副将答:“回将军,二十四。”
“二十四……”叶广泽低喃,“四月二十四……”
“将军,怎么了?”
“没。你下去休息吧。”
“属下再巡逻一圈就去休息。”
“嗯。”
叶广泽一直立于院中,目光落在天外的残月,不知在想什么。院外传来动静的第一刻,他就已拔腿跑出去,用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极快速度。
可到了外院,却目睹墙角下两人相拥的场景龊。
他的副手表情微愕怔地抱着一人,而他怀中的那女子一身杏红长裙,双手搭在男子肩头,极度依赖般的将头扎在他胸前,长发一半挽起成髻,插着白玉发笄,垂下两条缀珠的流苏。
“你们在做什么?”
华栖闻声猛地回神,转头,见小径那头的院口,叶广泽一身雪白中衣,墨发披散,目光幽沉,望着自己。
她心头一个咯噔。
“叶广泽……”
副将亦才如梦初醒般地将华栖放下,对着叶广泽行礼,说:“报告将军,属下……她……呃……那个……属下巡逻完,正欲回去休息,忽然听得墙头有动静,而后,一抬头,这位姑娘她就掉下来了……”
华栖亦是觉得窘迫,她几日没见到叶广泽,华薄言知道叶广泽回来之后,将她看得甚严。今日趁着府中宾客多杂,她才好不容易混入人流中脱身,来找他。去了往日两人常碰面的桥头,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来,便辗转又来他府前,却看见大门都关了,心下不禁有些馁气。但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爬上墙头,若是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可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高墙,不知何处寒鸦蓦然叫了一声,她吓了一跳,身子没控稳,就那么直直栽下墙头来,所幸正好有人将她接住了,不然,这一摔指不定得断胳膊断腿。
“我……那个……就是想来看看你睡了没?”
叶广泽盯着她。
华栖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咬唇,说:“好吧,其实,我……”
“有话进来说。”他不待她说完已转身进了院子。
华栖赶忙跟上,跑了起步,又转头对着那副将说:“谢谢你哈!”
副将看着她明艳艳的笑容,耳后热了热,还未答,华栖已提着裙子跑开。
入了院子,叶广泽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光线不明,他表情难辨,只觉得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沉。
华栖暗暗给自己打了几下气,走上前,说:“没想到你也没睡哦,真巧!”
“……”
“听说你又打了胜战,恭喜你。”
“……”
“嗯……这么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那天,谢谢你哈!”
“……”
“今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带了礼物给你。”说着她往腰间斜跨着一个小绣包中掏,却半天掏不出什么,待她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恍然醒悟:“呀,出门前换了套衣服,定然是把东西放那件衣服上了。”表情懊恼愧疚不已,看向叶广泽,“对不起,我……给忘带了,下次给你,好吗?”
叶广泽就那样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分明是她生辰,却要送他礼物。
华栖紧张地看着他,明暗交错中,只觉他表情好似又冷硬几分,于是猜想,他会不会是生气了。
她一边自责,一边斟酌地问出口:“要不,今天我先用其他东西代替一下?”
叶广泽默了好半晌,竟点了下头。
华栖一下笑逐颜开,而后往四周打量打量,跑开几步,在宽敞的地方停下,深吸一口气,说:“这几年,我学了点舞。这支舞,本就是为你而练的,但尚不娴熟,本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跳给你看,今日情况特殊,我先跳个半节,来日练好了,再跳完整的给你看。”
话间,手臂已伸展出去,嫩白十指,拈作花穗,手腕翻转间,宽袖起涌,若硕大花叶随风摆曳。夜风送来墙外的桐花,纷纷扬扬,宛若白雪霖霖。
楚腰嫚,轻旋舞,婀娜小步伴花驻。
待她微喘着停下,月光映着她额上的晶莹汗渍,她看着他,问:“好看吗?”
叶广泽将她久久望着,而后点头:“嗯,好看。”随即见她咧开嘴笑得别样明艳招展,眼中流溢光辉灿比星月。
今日,是她十五岁生辰,她已及笄,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懵懂纯真如昨,已多了份情愫。
叶广泽阅人无数,从前几日城门重逢的第一眼,就已明白。
她捧着自己发红的脸,笑得那般开心。
叶广泽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攒紧。
他送她回家。
到了华府外的槐树下,叶广泽停住脚步,说:“进去吧。”
华栖不舍地瞥嘴,低着头,一脚晃悠,蹬着脚下青石板。
远处传来打更声,夜已深。
他白日忙,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的。她于是抬头,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给你!”说完不及他应声,就急匆匆跑开。
待华栖气喘吁吁地拿了东西回来,府门外的那槐树下,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华栖不甘心地跑出去来回找了几遍,确定他已离开。
眼眶登时就红了,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抑或是因为失望造成的伤心。可细想,她只说让他等,他都没答应她呢。这么晚了,自己动作又慢,他定然是累了乏了,以为自己不出来了,所以才走的吧。
她如是对自己说。抹了抹眼角,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被捏得有些皱的钱囊,赶忙将它侍弄平整,而后双手交叠,贴在心口位置,往府中走去。
待那朱红大门缓缓闭合,一人从屋牙高檐后现出身,黑衣矍劲,身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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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不见叶广泽,华栖想,他怎么回来之后更忙了呢?从前不见他这般忙呀。
真是好生奇怪,心底又觉得心疼。
在听得别人说叶广泽去了醉梦阁时,她仍不相信。
她混迹连川城多年,怎不知醉梦阁是什么地方。
青楼,风尘之地。
她虽顽劣,但从不接近这样的地方。
但最终,等她开始懊悔之时,她已经进了醉梦阁的大门。
迅疾有人贴了过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廉价脂粉香味。
华栖转头,就看到一张女子面容。白粉擦得重了些,感觉像下了一层厚重的霜,颧骨处又撒了些胭脂,双唇涂得红艳,有些吓人,因为离得过近了些,看着有些吓人。
华栖连忙挣开。
“哎哟,小公子,这么害羞作甚。来我醉梦阁,定然让你醉仙梦死,乐不思蜀。”
华栖整了整衣衫,正经道:“醉仙梦死和乐不思蜀都是贬义词,若你是想留客,应该用有些褒义词。”
那女子闻言愣了下,而后咯咯一笑,说:“哟,没想到还是书呆子,有意思。那好,小公子,你若不然就随我回房,而后好好教教我,该用怎样的词才妥帖!”说着人就已再度贴过来。
华栖吓得赶忙跑。
“小公子,别跑啊!”她笑声尖锐,追着她,华栖一边提防一边找路,一个不注意,被另几个涌过来的女子堵住去路,往后退时,又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方才那女子怀中,脂粉气熏得她几乎晕厥,她摇摇头,醒神,赶忙再跑,慌不择路,跑上了二楼,在楼道上被围追了好几圈,眼见又要被抓住,她慌不择路,直接撞开一紧闭的房门,进门的时候,脚勾住门槛,摔入房中。
腰骨撞到地板上,华栖疼得泪崩,抬头看,方才兴致勃勃追着自己的那几个女子,这时都纷纷停在门外,眼中浮现惧色,带头的那个女子说:“将……将军,不好意思,我们闹着玩呢,无意惊扰将军,望将军莫怪罪。奴家……奴家就不打扰将军了,先……先告退。”
她们步伐忙乱地快步离开。
将军?
华栖微惑地转头,却猛地僵住。
“叶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