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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小凤说罢,抢先向那残废的山神像奔去。
其他小掌门人也急于想知道事实真相,一窝蜂一拥而上。
宇内樵子年老持重,虽未挤身过去,但双目之中,也泛起急迫之光。
接着,公孙小凤便又大声叫道:“在这里了!”身形一矮,人便消失在山神像之后。
原来,那残废的山神座下,有一个无底的黑洞,流泉之声,便是从那黑洞之中隐隐传出。
公孙小凤年轻性躁,连想都未想一下,便一头钻了进去。
其他五个年轻人,都是一派掌门入之尊,自然谁都不肯落后,生怕有损自己名头,于是一个一个地争相飞身而入。
宇内樵子摇头一叹道:“如此轻率鲁莽,怎能成事”只得也顿足尾追进去。
这座无底黑洞之中,由于没有一丝光线透入,各人纵是练就夜眼,失去余光反射的凭藉,仍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公孙小凤未加深思,只道自己的眼睛突然出了毛病,惶惶地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同时,她忽又想起,在如此黑暗之中,倘若隐伏着毒蛇等恶物,岂不难以应付?
她平生最是怕蛇,一想起蛇,脚下便不由踌躇起来。
她一声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使大家立即发现了同样的感觉,再加见她停步不前,心中不禁更加惊骇,齐声问道:“公孙掌门人有何发现?”
公孙小凤意念之间,都被蛇的“可怕”占据,糊里糊涂地道:“蛇,蛇,我怕”
大家急声关切地问道:“公孙掌门人被蛇咬了?”
公孙小凤这才发觉自己失言,怒道:“你们才被蛇咬了呢!”
大家被骂一怔,接着会过意来,同声大笑道:“原来公孙掌门人竟是怕蛇!”语气之间,显有揶揄之味。
公孙小凤气得跺脚恨声道:“你们敢笑,看我不收拾你们!”
昆仑掌门人玩铃童萧士麟,走在五位小掌门人的最后,仅先于宇内樵子一步,心中早就有点讪讪的,这时大声叫道:“公孙掌门人既是怕蛇,为什么不让胆大之人先行!”
走在第二的北星小道士不待公孙小凤接口,抢着道:“前面甬道甚狭,只容一人通过,贫道抢不过去。”他原只为表明他不是胆小之人,但如此却触怒了公孙小凤。
只听她一声娇叱道:“姑奶奶让你,你敢不敢过去!”
北星小道士背脊一麻,忖道:“我不能从你身上爬过去呀!”只得不住地告罪道:“贫道不敢!贫道不敢!”
公孙小凤冷哼一声,道:“姑奶奶早就知道你不敢!”
北星小道士无法明辩,只得住口。
公孙小凤硬起头皮,又迈进一步,但很快又停住了前进之势,说实在的,她要不是放不下这个睑来,真想让北星小道士从她身上爬到前面去。
后面的人又叫道:“走呀!”
公孙小凤被逼得无奈,语气缓和了下来道:“我正在想办法哩!”
她这无奈的一句“想办法”却触动了宇内樵子的灵机。
宇内樵子年高七十,自是陈达通情,虽想出了办法,却不明里说出,怕触犯了她的小性子,却故意叹了一声道:“公孙掌门人,你怀宝不露,是要戏弄大家是不是?”
公孙小凤闻言一楞,不禁暗骂道:“我好粗心呀!为什么竟想不起七彩明珠来!”
人有时就这般可笑,往往会在情急之下,把不是问题的问题,愈弄愈糟,结果真的成了问题。
“七彩明珠”不但能在黑夜之中,自动放射出七彩色霞光,而且,任何毒虫猛兽也见之丧胆,不敢正视,逃之唯恐不及。
这本是江湖盛传无人不知之事,偏偏在这紧要开头,大家都想不起来,岂不可笑之至。
公孙小凤何等精灵,自然能领略宇内樵子不明白指出的善意,当下为掩饰自己的粗心,道:“老掌门人真是好心,让他们急急岂不很妙。”
就在她正要取出“七彩明珠”大放光明之际,忽然从身后,涌起一片金光,照得甬道前后光明如同白昼。
同时听得武当掌门人北星小道土笑道:“公孙掌门人既然吝啬,贫道只好以惊鲵金剑代劳了!”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师门之宝“惊鲵金剑”剑上宝光,可以照明,于是抢先出手,以为师门争取颜面。
公孙小凤风头被人抢去,气极之下,闷声下响,娇躯向前疾射,直到看不见了剑光,这才取出自己的“七彩明珠”照路前进。
这条甬道,有似一条曲折迂回的肠子,走了数百丈,依然只能容一人通行,如果对面有人回来,便得陷入相持之局了。
这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功力相当之人,守在甬道之中,便谁也免想冲得过去。
幸好甬道两侧,光滑如镜,并无积尘,想系通风甚畅之故。
公孙小凤憋着满肚子气,身如离弦急矢,一味向前猛冲。
但觉两耳之中,轰轰之声,越来越大,显见距甬道的彼一端,已经不远。想像中的飞瀑,就将呈现眼前。
公孙小凤脚下加劲,速度又快了一倍,可说已施出了全身的功力。
就这也疾奔了不少的时候,这才忽觉心胸之间一畅,珠光冲霄直上,已置身在甬道之外了。
人一出了甬道,那飞瀑的奔腾之声,在感受上,反倒不如在甬道内那般令人有震耳欲聋之感。
甬道外,是一块宽广约二三十丈的平地,遍植苍松翠柏,夹有奇花异草,看形势显然有经过一番人工布置。
这片平地且依山傍水,对面便是一片广约百十丈的大湖。
大湖彼岸的山腰间,倒垂下一道银色匹练,直达湖心,把整个湖水激荡得翻滚沸腾,一片飞珠溅玉。
公孙小凤抬头,看了一看天上稀落的星星,打量着四周的形势。
她这才发现,眼前乃是群峰环抱中的一处大谷地,周围高峰壁立,无处可攀。
脚下的平地,和对面翻滚沸腾的大湖,封死谷地中间,只有背后那条甬道,才是唯一出入的通道。
她心中想道:“这地方好不隐密。”
刚想到这里,身后人声传来,各派掌门人均已走出甬道。
公孙小凤气怒未消,不予理会。
长白掌门人病仙女古秋芸轻笑道:“啊!好一处完整的洞天!”接着又微微一叹道:“只是被剑气珠光一照,未免使人有俗气之感。”
北星小道士一笑,收起“惊鲵金剑”道:“古掌门人说得甚是,贫道虑未及此。”
因为此话是由病仙女古秋芸口中说出,公孙小凤气无处使,不声不响地也将“七彩明珠”藏入怀中。
珠光剑气一敛,星光倏炽,四周景象果然顿变。
公孙小凤不由嗔念尽除,笑道:“广寒天下,也不过如此吧!”
宇内樵子朗声道:“瀑布在望,我们且将息一番,候天亮之后,再作进一步探查如何?”
此情此景,大家正为之陶醉,且都早感疲惫,自是全无异议,各自觅地打坐,行功调息。
一夕易过,次日清晨,各人运功完毕,先后收功站起。
光天化日之下,更发现沿着两傍山麓,自立身之平原起,有二条小道,绕湖而过,通向瀑布之后。
长白掌门人病仙女古秋芸放心地道;:“这样就更好了,否则穿瀑而入,一身衣服势必要被打湿。”
于是,大家有说有笑的循着湖边小路,向飞瀑下走去,刚绕过瀑布,大家不禁又是一阵惊叹。
原来,整个瀑布的后面,竟是一块二三十丈大的平整青石,瀑布从上面倒翻下去,青石上竟出奇的没有半点水迹。
这时,初升的阳光,正好照在瀑布之上,那片激射的飞瀑,顿时形成一条锦带,五颜六色,变幻无常,叹为观止。
后侧山壁上有座岩洞,洞口青石为门,居于正中,顶端横书曰:“韬光洞”
左右一副对联:
一边是:“养天地正气”
一边是:“法古今完人”
公孙小凤见了笑道:“看那语气,敢情还要我们在此韬光养晦一番不成!”
公孙小凤此话,原是出于玩笑口吻,不想她语音刚落,洞内立即传出一阵朗音道:“不错!老夫正要你们重新做起!”
公孙小凤冷哼道:“大言不惭!不怕闪了舌头么?”随着话声,莲步轻点,纤腰猛拧,射入洞中。
北星小道士也是心中不悦,道:“何人如此嚣狂,不把咱们这多掌门人放在眼下。”大步跟进洞去。
接着,其余各人,也都抢身涌入。
但见这座石洞之内,整体浑圆,中央放着一张青石大圆桌,圆桌四周,排放着十张青石太师椅。
洞顶一团雪光,照得全洞通明透亮,比洞外白日,尤胜数倍。
此外全室空空,再无一物。
是的,不但没有其他的物件,就连那发话之人,亦不见存身何处。
七人不由同时怔住,说不出话来,正当他们惊疑不定之际,忽然,从对面那张太师椅上,发出人声道:“你们怎地都不开口?身为掌门人,竟如此见不得世面!”
少林小掌门人悟果口宣佛号,道:“施主藏身何处何不现身相见?如此戏弄下去,未免太过份了。”
上首那张太师椅上,又传出人语道:“你们的眼睛都长在颈项上,难怪看不见老夫,难道不会低头一看么?”
青石圆桌本已够大,再加正中那张太师椅,除了椅背露出桌面外,本就看不到全部,大家只好低头从桌底下望去。
这一低头望去,只气怒得人人变了颜色。
原来,那张首席太师椅上,竟是端坐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白麻雀,正向着他们摆首弄姿。
这只白麻雀,六位小掌门人虽未见过,却听宇内樵子说过。它不但诱走了斑衣神童,且宗岳的失踪,也与它的出现有关。
公孙小凤轻率躁急,当即柳眉一竖,破口骂道:“小畜牲,竟敢戏弄本掌门人,敢是活得不耐烦了!”身形一晃,已经绕过圆桌,粉臂一扬,便向着那白麻雀拍出一掌。
她气急攻心之下,恨不得一掌把白麻雀震死,是以竟用上了五成真力。
谁知掌风过处,白麻雀竟纹风未动,反怒目而视道:“公孙小凤你也太野了,敢对老夫无礼,还不与我退下!”语落,小翅膀轻轻一挥,立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涌向公孙小凤,把她当场震出四五步。
公孙小凤何等骄狂,眼看被一只白麻雀挥骂震退,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当时小性子一发,身形再起,双掌交错,用出十二成真力,亡命地向白麻雀扑去。并咬牙叱道:“小畜牲,我和你拚了。”
白麻雀跳身站上椅背,也是双翼齐挥道:“你和我拚?还早得很哩!就是你母亲铁观音公孙兰,甚至你祖母公孙大娘来,也不敢对老夫稍有不敬!”
公孙小凤全力一击之下,不但仍未伤得白麻雀分毫,而且又被反震之力逼退五步。
在此情形下,她再是野性,也不由得心头发麻,对眼前这只白麻雀,再也不敢小视,当下反手拔出长剑,戟指怒叱道:“本掌门人就让你死在剑下也是一样!”
白麻雀一昂首,看向洞顶光源,不予理会。
这种态度,显然毫不把公孙小凤看在眼内。
公孙小凤莲足一跺,人剑合一,直向白麻雀冲去,不料身形甫动,忽觉一阵微风掠体而过,前面已多了一个身穿银色长衫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挡住公孙小凤的去势,含笑对她道:“姑娘何必与它一般见识,请看在老夫薄面,恕过一遭如何?”
公孙小凤气怒几近疯狂,那肯就此罢休,劲势不减,仍想直冲过去。
可是任她使尽全身劲力,那银衣人周遭,就似竖着一道铜墙,怎么也莫想逾越一步。
公孙小凤直急得口角泛白,跺足经叫道:“你们为什么不帮忙呀!”
银衣人连忙摇手笑道:“各位不要误会,请先听老夫一言。”
宇内樵子跨前一步道:“老前辈莫非天羽秀士朱一民?晚辈宇内樵子这厢有礼了。”
天羽秀士朱一民笑指宇内樵子道:“好!老樵子你怎可眼看着钢羽和他们胡缠,而不从中化解?”
宇内樵子笑道:“老前辈数十年不现侠踪,而钢羽兄又已毛色全变,我真还把它当着一只怪异麻雀哩!”
异鸟钢羽扑翅插口道:“老樵子,你不认识我,我当然小看不起你们这批乌合之众啦!”
天羽秀士朱一民笑骂道:“钢羽,怎可对各位掌门人无礼!”表情间,并无深责之意。
宇内樵子因深知异鸟钢羽的来历,故对天羽秀土这种态度,并未放在心上。但各派小掌门人脸上却都有了激愤之色。
天羽秀士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只作未见。
宇内樵子连忙一阵大笑道:“各位掌门人,来!来!来!老夫为各位引见一位当世高人,朱老前辈。”
众小掌门人脸上表情不变,似乎都无高攀之意。
异鸟钢羽“哼!”了一声道:“什么掌门人!”
天羽秀士微笑如故,并不阻止异鸟钢羽插言,只听它微哼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要报雪杀师大仇,但所行之事,莫不狂妄无知,像你们今天这点成就,真还早得很哩!
你们学会了师门绝艺没有?
你们自思可及得你们前任掌门人的一半功力德业?
你们的前任掌门人,在十绝魔君手下,且都难作三合之将,凭你们的道行,要想为师门复仇雪耻,倘不彻底革心矢志,力求自强,今生休想!”
句句金言,发人深省。
它越说越气,声音也越说越大。
各派掌门人的一股高与天齐的傲气,立时崩溃,一个个冷汗涔涔而下,愕然互视,内愧地低头无语。
他们都是一代之秀,天资禀赋,无不过人一筹,一经点醒,自是均能从善如流,立下进德修业,从头做起的决心。
天羽秀士冷眼旁观,知道他们已深受感动,当下见好就收,哈哈一阵大笑,打断异鸟钢羽的话头道:“钢羽,不得胡言乱语,各位掌门人难道没有你明白么?”
异鸟钢羽立即一改语气,笑道:“我是杞人忧天,其实关我个屁事!”低哼一声,向洞外射去。
还振翅鼓风,发出一阵冷气,吹向众小脑后,众小浑身一凛,头脑更为一清。
公孙小凤脾气最傲,这时居然也能接纳嘉言,只见她笑靥嫣然,毫不把刚才挫败受辱之事放在心上,笑吟吟的道:“朱老前辈,好厉害的鸟儿呀,我要有它时加警惕,便不会再犯错误了。”
其他几位小掌门人,也都重新上前见礼,虚心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