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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青衣这头也正有此意,通过这次比武选举大赛,一是“招兵买马”,二是寻太子身边那个人的身影。
孤苏郁放下茶杯,对负手而立于旁侧的黑衣人道:“我去看夫人,你去帮我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
韩溪抱拳道:“是。”他自是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三匹良驹,三把上等弓弩,三把上等宝剑。
孤苏郁自是有自己不离身的宝剑在手,只是宝剑必须要三把来应对急需。
孤苏郁穿过长廊走至房里。
顾九正在动手绣完那一日没有绣完的香囊,穿上穗子,两个香囊就成了,顾九将香囊至于一旁,就听到长廊处,不慢不紧,却又轻盈似无声的脚步声,她耳朵动了动,心道是孤苏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吱呀”一声的推门声,接着就是小丫鬟仓皇离去的声音。
那不疾不徐的步子朝着床榻这方走来,绕过屏风,走至榻前。
她便听到那人浅淡的开口问道:“药可喝了?”
“嗯。”顾九点头。
孤苏郁想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正巧瞧见放在顾九手边的两个香囊。
“做好了?”男子讶了一瞬,伸手拿起两个香囊,婆娑了一阵。
“嗯,不知好不好……”顾九勾唇笑道。
孤苏郁握着香囊的手一滞,他坐到顾九身边,伸手搂住她,道:“你做的都是好的……”
他低头目光落在顾九腰间。
“我给你带着吧。”
他将那个绣着兰花的给顾九戴上,又将那个绣着梅花的戴着自己身上。
“明日就是最后一场比试了吗?”顾九窝在孤苏郁怀中问道。
“嗯。”男子的手抚上女孩的目,心中却是想着与话题无关的事情,已经连着一个月了,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起色,或许是这外面的药再贵也不是好的。
他心紧,想了许久,才道:“月儿,我带你去皇宫找御医看下眼睛可好?”
顾九怔动了一瞬,且听他道:“我医术终是有限,那些皇宫御医多少是饱读医书的,能力在我之上,你的眼睛不能再拖了……”
他以为他可以治好她的,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到底是他学医不精了么?
孤苏郁有些懊恼自责,顾九的眼睛不容得他耽误了。
“我明日比试完后便去请示太子。我在御医苑有一个熟识的老御医,去找他看看。”
孤苏郁略显紧张的说道,他搂着顾九更紧了些。
顾九自是他说什么,只要是对的都听他的。
只是下意识的她不想他太过于忧心她了,想起明日她还有比赛,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搂紧了些。
“明日也是比试骑射还有剑术吗?”顾九问道。
“嗯,骑射和剑术……”孤苏郁答道。
“大概是怎么样比试呢?”顾九又问道,她只是想通他多说说话,他几日未回,她便是每日对着牙牙学语的洵儿说说话,那小丫鬟一开口便是这不能动,那里不能去的,她都快给逼疯了。
孤苏郁倒是很认真的解释起来:“首场的骑射按猎物的多少来定,至于剑术就是将对手打……下台。”
顾九点点头,蹭得孤苏郁胸前有些痒。
酥麻感传来,男子僵直了身子。
顾九继续问道:“若是平了呢?”
“平了再比一场剑术。”
孤苏郁虽是如是作答,可是心中清楚,不会平。
他微微勾起唇角,因为大雍太子不会让平局出现。
次日。皇家狩猎场。
狩猎场的北面是一处密林,林子占地数百亩,有河流,湖泊,是大雍皇家的狩猎林,狩猎场正中是一处校场,校场正中驾着高台,高台是绯色的,台面很大,高台两旁各有四面大鼓,正对着高台的是明黄色的半敞开的大营帐,龙椅在正中,两旁各有三个金座,已有宫人站在那处,有女官前来布置。
此刻,校场上走上一群穿着戎装的将军,按照品阶站了一排,全是驻守在皇城的将军。
许久,又听到文官入列的步伐声,大雍武举制度还未形成,这也可称作武举制的雏形罢了,但是大雍勇士选举虽然不及武举的选拔系统,但皇上委任的官职还是很可观的。
五品将军,有多少士兵打一辈子的仗都混不到一个将军。古代军旅是以杀敌数来统计军功,杀的敌人官阶越大,军功越卓著。
校场上站了许久,就听闻一声尖利的宣告:“皇上驾到。”
明黄的身影从校场走过,夜风的气息明显有些不稳,他却是故作镇定的强压下那股杀意。这是至那年逃离长安后,他离他最近的一次,他的手捏握成拳,薄唇轻咬,低垂下头。
校场上传来震耳的朝拜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帝和慕皇后并排而行,之后再无妃嫔。
太子跟在夜帝与慕后身后,三皇子推着璃王紧随其后,之后是晋候、丞相、太傅等几个一品大臣;再之后是大雍四大国公:慕、谢、郑、杨。
此次比试夜帝应允众公卿之家可带家眷前来观看比赛,故挨近圣座的都是一些年轻的贵族女子,多是出自朝中公卿之家。
许久,等夜帝和皇后众皇子们就坐,太傅与丞相就坐,众人皆坐下后,才听得一声传令:“灏儿,开始吧。”
夜帝望了一眼下座的太子,柔声道。
“是,父皇。”修长的身形动了动,今日的太子一身血红的战袍金色的铠甲,他站在明黄的高台上,不可否认卿家三子生得极好,卿夜阙年轻时候也是一副俊朗容貌,太子方一站出,就听闻一阵极轻的唏嘘声,是接近圣台的世家女子所发出的,众女皆望向坐在最首的一身紫锦的绝代美人,无不羡慕,无不赞叹。
美人儿却是不以为意的高昂起下巴,黛眉修目,勾唇之间,魅惑众生,两年过去了,这位准太子妃生得愈加绝色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倾羡,是的,她就是要站在权利顶端的女人,她郎凌霄为北地与萧槿其名的第一美人,也只有站在权利顶端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靳先生,你只要坐在卿沂身后就好,不要到处乱跑。”十二岁的小少年,同身后十七岁的白衣少年说道。
本来这次比试靳南衣不在出席名额中,却是应三皇子之邀得以随性,翰林那边不知又有多少闲言闲语。如今寡月沾三皇子的光可以从宫门到安芜殿(三皇子寝宫)自由行走,皇宫之中诸多地方都有限制而他却能自由行走安芜殿。
寡月跪坐在三皇子身后的案桌后,他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以前也没有看过狩猎,他不懂这些,却空有一身秉承于殷叔的内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大雍太子念完了礼辞,接着台下传来一阵唏嘘声,能惊起如此大的动静,自是不能小觑的,可是他方才失神,真的不知道太子到底说了什么,他不敢抬头,因为一旁坐在的就是几个朝着一品,璃王卿泓和太傅萧时就坐在对面,丞相谢赟离得三皇子更近一些。
惊讶声减退,身后有几个一品大臣已经议论起来。
寡月隐约知晓他们说的是太子比试骑射的“规则”。
“将西凉俘虏,放在北边狩猎林,取人头多少,定输赢,这是不是太血腥了。”一个大臣方说出口,一道凌厉的目光便朝他射去,那大臣忙止住了嘴。
连寡月也是一骇,不可否认,这是否太惨无人道了些?
亏得都是读过经典,满口仁义信的士大夫。
烈日已经升起,轰隆的战鼓想起。
孤苏郁骑着高头大马,一声黑袍上已披上银丝甲,连头上也带上了银色的头盔,只剩下披沥于肩的三千如瀑青丝。而他这身铠甲可谓是当世最轻的战甲,没有之一,因为制造者已在十多年前死在孤影的剑下。
桓青衣骑着马就立在他身旁不远处,虽然隔着一个人,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个黑袍人的存在,这样周身敛不去的阴寒,虽然比起两年前散去不少,却依旧在……
是他,就是他!
桓青衣心中叫嚣着,握着马缰的手骨节发白,气息有些不稳,他就知道这人就在长安,在太子身边,可惜他寻了一年半,这人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一般,藏匿的太好了些!
孤苏郁感受到旁处桓青衣的不稳杀气,却是不甚在意,他敢站出来就不怕被桓青衣发现什么,当年行刺璃王的确是他所为,他也放了璃王不是么?
就在太子的礼辞念完的时候,参与比试的四人心中皆是一震。
以猎取西凉俘虏的人头数多少为准?
不可否认这太过血腥残忍,可是勇者本就双手沾满了杀戮不是么?
此刻,也许只有桓青衣心中最为纠结。要他杀人勉强可以接受,砍下别人的头颅,这种让人身首异处的事情,他从未做过。他握着马缰的手抖了抖,腰间的剑与背上的弓弩看着都有些颤抖。
孤苏郁铁面下的凤眸低垂,这种游戏规则他昨日就该猜到。太子认为孤苏郁杀人不眨眼,砍人头颅又如何会迟疑?太子果真是看的起他。
黑袍人不禁冷笑,他剑下亡魂无数,可从来都是一剑毫无痛苦的解决人。
许久之后一声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入林——”
轰隆的战鼓再度响起,接着两个身影迅速的闪入林中。
孤苏郁与桓青衣短暂的对视之后,也随之进入林中。
很快的,已看不清那四人身影。
高台上,太子美目微眯,里面早有埋伏,一会儿能出来的当只有孤苏郁一个了吧,或者他们中有人侥幸逃出,也是体力不支。
璃王卿泓亦是眯起眸子,早就料到太子会做手脚,他也早已埋伏了一队人于密林接应桓青衣,若是无事那些人会自动离去,不会被夜帝的人发现,若是有事他们会全力接应桓青衣,不让他被太子的人拖住。
烈日在密林上方,转了许久已是正午时分了,一黑袍银甲人骑着一匹黑马穿过密林前的小溪,他的马头上已系着三个西凉人的头颅,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脸,只看得到他握着马缰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此人肤白,或许与曾经一段不见天日的岁月有关。
他鹰厉的双眸不停的在林中搜索着,忽地一根羽箭朝这方射来,他反应灵敏,立即举剑相抵。
“噌”的一声羽箭箭端扫过剑鞘,转变了方向,落在了一旁的草丛里,他分神去关注羽箭的片刻间从天而降数个黑衣人。
黑袍银甲的男子铁面下勾起一抹冷笑,想不到璃王卿泓也会这般卑鄙之举。
孤苏郁虽是这般想着却又想,若不是太子先动手这些人又如何来难为他呢?
那十名黑衣人只是做防守阵型却并未贸然上前,孤苏郁不禁皱起眉头。
阴冷的声喉至林间想起:
“拖延时间?”
“哼!拿命来拖延吧!”
黑袍人举剑策马而来,周身散发的阴寒之气让那十名黑衣蒙面人猛打了一个寒战,在这参赛四人进林子时,就临时接到命令参选比试中人,有一个武功甚高,不可硬碰硬,只是拖延即可,而这下,由不得他们不动手,可是若是死在这里,必然会留下尸体,让人寻踪而查。
那十名黑衣人相继对视一眼,突然一阵白烟放出。
等孤苏郁再度看到周遭的景象的时候,那十名黑衣人已不见踪迹。
如此被骚扰了不下三回,孤苏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谁想出来的无聊办法?
与孤苏郁相比,桓青衣这方遇到的人却是招招致命,太子所用武者以狠绝著称。
“桓大人,这里交给我们。”数个黑衣人上前与太子的人打成一片。
桓青衣策马而去,没跑数百米,突然风声转急,他双耳微凛,下意识的想停下马,余光却瞥向林子那方,入目一道黑影,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举剑侧挡,一柄羽箭就擦过他的剑鞘,射入一旁的树干中。
他二人对视一瞬,冷目相对,二人心之杜明,这种暗箭并不算违规,毕竟杀死一个就少一个威胁,怨就怨自己武艺不精。
而孤苏郁只是笃定方才射他的暗箭是桓青衣所为,于是才放出这一箭,他倒是使出九成的内力,一是他下意识的相信桓青衣的能力,二是他想知道桓青衣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就像桓青衣奉给他的那一箭一样。
策马的同时,桓青衣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孤苏郁马旁所挂的人头数。
再看看自己的,两人数目旗鼓相当。
他们几乎是同时收回视线,望向远方,孤苏郁眸光落在远处一个带脚镣的西凉人身上。
那西凉俘虏似是瞧见了孤苏郁,猛地一骇朝林子里跑,脚链声声作响。
桓青衣看了眼天色,想着应该时候不多了,再去林子里找俘虏还不知得多久,便策马随着孤苏郁而去。
两人所乘皆是良驹,那西凉人见到他二人追来,忙往林子里乱串。
桓青衣与孤苏郁一愣,倒是一个机灵的,西凉二十俘虏都快被杀尽了,还留他一个倒能看出他有几分能耐。
二人互不相让,策马狂奔,孤苏郁已架起弓弩,一旁的桓青衣岂会容他先得。
正在这时,轰隆的战鼓声响起,这场“狩猎”已接近尾声。
听闻战鼓的声音二人同时一怔,收好弓弩,举剑朝着那西凉奔去。
那西凉人在林中乱串的速度岂能同他们战马的速度想比,他二人似乎是同时赶到。
嘶吼的战马急促的停下,掀起滚滚尘土与积叶。
“啊——”
那西凉人几乎是面色惨白的踉跄到底,瞬间闭目,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明知道生的机会渺茫却极力的想搏一把。
二人同时举剑、落剑。
孤苏郁望向这个西凉人,只是这刻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还是个孩子?
看着那稚气的脸上满脸的尘土,孤苏郁愣了一下,蓦然间他看见桓青衣的剑也滞了下来。
接着他二人听到一阵马蹄急踏的声音。
慕长安率领着一大队人马进了树林。
“你们还在干什么?没听见战鼓吗?”白马上的慕长安凝着眉,嘶吼道。
桓青衣与孤苏郁同时收了剑,离去。
那西凉少年似松了一口气般,瘫软在地上。
今日参与狩猎的二十名西凉战俘仅存他一人,这个名唤阿达的少年获得了自由。
等孤苏郁从狩猎林里出来,才得知另外两名勇士都中箭,受了重伤。
正午过后的第二场就是孤苏郁对桓青衣的比试,打到一个人下台脚着地为止。
禀德十年的雪夜,他二人本是交过手的,打成了平局,若不是顾九的突然出现,当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二人站在高台上,凝着对方,宝剑都未出鞘,许久听得一声宫人的宣禀:“开始——”后,二人才拔剑。
光剑流转之间惊心动魄,二人身形修长,身姿清俊,打起来更显几分诗意,连一旁的世家小姐们都不禁看迷了进去。
一旁有剑师解说着二人的剑法,就算有些大臣看不懂却也听的懂,领会其中之意。
“这是桓家锏法的唯一传人,桓青衣。”
寡月凝着台上的二人,他倒是知晓桓青衣,曾经的萧桢家仆,后来被萧桢相赠给了璃王卿泓。
只是那个黑袍人是谁,那样一个周身散发着阴寒之气,即使是炎炎烈日高照,也会让人猛地打一个寒噤的男子,为何这样的气场有几分熟悉,明明是没有交集的……
“那个是孤苏郁,绝迹江湖的剑圣孤影之徒。”
高傲幽冷的声喉响起,众人都望向一身明黄太子冕服的卿灏,卿灏端起酒杯,兀自饮着,压根不在乎旁人的眼神,孤苏郁可是他苦心培育之人,只是何其扫兴,他终是未将名剑孤影收为己用。
卿灏的话传开了,随即就有人面露惊讶的望向台上的黑袍人。
连璃王卿泓都不免一怔,原是如此,天下第一剑客的关门弟子乎?
寡月虽不知孤苏郁是谁,倒是对孤影此人熟悉入骨!
白衣少年低垂下眉目,耳边嘈杂的争论声皆化为虚无,他罔若未闻,轻咬着薄唇,不再看台前相斗的人,似是陷入沉思。
台前“噌噌”的声响又将诸位大臣的目光吸引了去,顾不上闲聊,继续观看了起来。
桓青衣双锏相攻,孤苏郁只手横剑相挡。
在近台沿的地方孤苏郁咬牙停下,身子就悬在了台沿处。
看得一旁众人心惊胆战。
太阳正烈,桓青衣铁面下的脸上以渗出了汗水,一滴一滴的滑落,他手中稍稍用劲,温润的眸子早已染上鲜红。
他已经确定,这个黑袍人,就是那年行刺主子的人。
孤苏郁铁面下的脸未尝好看到哪里去,他举剑相抵的手轻颤着,许是体力有些不知,阴冷的目已有些涣散,猛地他想起月儿那句——
不要受伤。
他身子震了一下,桓青衣亦是感受到他此刻的震动,眉头一皱,就要再使一层力送他一层。
不料,身下人,一踏台沿,竟是一个猛的腾起转身,身影一闪闪至桓青衣身后。
待桓青衣反应过来事,他弃掉一锏,那锏受力插进了一旁的大鼓之中。
“轰——”的一声有些喑哑的巨响让众人一阵。
孤苏郁瞳孔微缩,那人弃掉一锏的手已抓住他一只手臂。
黑袍人皱眉,想拉他一起下台?
妄想!
桓青衣岂是那般好对付的,一手抓着孤苏郁的臂膀,一手以锏相击。
二人瞬间相缠,看得台下得人提心吊胆。
桓青衣奋力将他一拉,企图借力使力将他拉倒,再让自己反客为主,改变体位。
孤苏郁眉头深皱,他岂会让他如愿,他要拉倒他,他不若顺势使力倒下,约莫着使了九层内力,二人一齐飞下高台,飞下期间二人在空中转了数个圈。
黑影与靛青色的身影相缠,在着地的时候孤苏郁以剑刺地撑起身子。
桓青衣下意识的让锏先着地,不料他金锏比之长剑要短,猛地他身子低了孤苏郁三寸,正是桓青衣诧异的片刻间,孤苏郁抓紧时机,送了桓青衣一掌。
青衣受力,虽是强忍金锏相抵,不料深黑的鞋沿还是有一厘的面积着地。
“停——”
一声剑师的声音响起,那剑师擦了一下额头的大汗。
“胜负已定——”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那个太监将剑师写下的名字呈了上去。
太子面露喜色,他下意识的瞧了一眼一旁的璃王。
璃王面上无惊无喜,早知道他的势力渗透兵部,或者皇城军旅还是相当难的,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也就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
桓青衣从地上爬起,也并未表现的十分失落,他只是觉得自己辜负了主子的期望,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主子那方,却瞧见他正瞧着自己。
夜帝公布了今届大雍勇士的名姓,又封孤苏郁为正五品将军,赐宝剑一把,寒弓一柄。
孤苏郁望着手中的银剑与寒弓,双眸之中震震阴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之色,为了这一天他与师父孤影都等了许久,谁说孤家人世代不得为朝廷重用?
·大雍东宫
太子亲见了孤苏郁。
“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卿灏已褪去一身明黄,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蟒纹深袍。
孤苏郁单膝跪地,也不曾接话,静静地跪在那里散不去的一身阴寒。
卿灏从金座上站起,走至他的身前说道:“你要何赏赐尽管同本宫说,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了,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孤苏郁眉目一动,末了才说道:“臣恳请太子一件事……”
“说。”卿灏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耐,孤苏郁今日怎么变得这般婆妈了?
孤苏郁抱拳道:“臣恳请太子让臣自由进出御医苑,臣想给内子治疗眼疾。”
“内子?”卿灏微躬下身子瞧着孤苏郁,他窄长的凤目对上孤苏郁阴寒的目,难免心中暗自打了一个寒噤。
卿灏猛地直起身子,摸了摸鼻子,勾唇故作洒脱的笑道“先前有几个大人还来问孤将军娶亲没有想攀下姻亲,原来孤将军早已娶妻……啧啧,那真是遗憾了。”
孤苏郁不禁皱眉,他可以为太子杀人,但是绝对不会为他卿灏去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的。
卿灏窄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他原以为孤苏郁强大到没有弱点,一个人连死亡都不畏惧还会畏惧什么,原来不然,这个男人他还是有弱点的。
他很乐意见到孤苏郁的弱点。
孤苏郁从未找他求过什么,既然他能开口求他,定是他极其在乎的。
卿灏倒是大方,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来。
“此令,可自由出入皇宫御医苑,甚至不得我召见可随意出入东宫。”卿灏微微勾唇,望向孤苏郁。
孤苏郁难免一震,他的确不懂卿灏何意,怎么突然之间放他如此大的权利了?
“就当是对你这次夺魁的奖赏吧。”卿灏轻叹了一声,狐狸般的眸子里闪烁一抹妖冶的华彩。
对待有些人要动之以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动情的杀手呢,真是有趣。
“御医苑的院正随你挑选,治好孤夫人眼疾才好。”他继续补充道,至少目前为止他还需要孤苏郁。
孤苏郁叩谢太子之恩,心中算是略放下心来,只要能治好月儿的眼睛就好。
本因月儿眼睛耽误不得了,孤苏郁次日便载着顾九去了皇宫。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的时候是卯时,高官们早已上朝去乾元殿等着,这种平常的早朝三品以下官员无需参与。
孤苏郁扶着顾九下车,顾九一身鹅黄的衣裙,蒙着面纱,带着斗笠,斗笠上还垂着面纱。
外人进皇宫另外有通道,他们便是走的那一个通道。
“夫君,这里真的是皇宫么?”顾九被孤苏郁搀扶着走着。
初次到皇宫,就如同初次去私塾的小朋友一般,欢呼雀跃,却又惴惴不安。
孤苏郁忽地伸手揽住她,柔声低语:“月儿,好好走……”
他无奈又宠溺的一笑,顾九愣了一瞬安静了不少,她只是许久没有出来了,只要一出来便是难掩兴奋。
她自是为这短暂的自由欢呼雀跃的,若是日后能天天出来就好了。
御医苑
孤苏郁将顾九领着直接去找御医苑院正大人。
院正大人见了太子玉令,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直接替顾九看病。
他给顾九瞧了眼睛,又给顾九把脉。
“院正大人,情况如何?”孤苏郁焦急的问道,若是因他延误了月儿的病情他自是饶不了自己的。
院正大人摇摇头又点头。
连顾九也因这安静的氛围,手心渗出了汗水来。
“大人……”她轻唤了一声,都这么久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好,莫非是真治不好了?
孤苏郁听着心中一紧,伸手握住顾九的手。
老院正方沙哑的唤道:“别担心,只是需得些时日了。”
“其实孤大人护理的很好,并不是晚来和早来的问题,只是她脑内的淤血还未除尽,然后双眼还需要药敷一些时日,若是孤大人放心便将这丫头交与我,日日来皇宫我给她敷药。”
孤苏郁怔了片刻,日日来皇宫?
可是他马上要进军营任职了又如何分出时间来照顾她呢。
“我没有时间送她来,院正大人您看……”孤苏郁解释道。
“孤大人,老夫会命宫中医女去接应孤夫人的,孤大人只需将夫人日日送至宫门口即可。”那老院正说道,“因为膏子难熬,她的要我要亲自来熬,所以就只有劳烦夫人日日往皇宫跑了。”
孤苏郁看了一眼顾九,又看了一眼院正,沉声道:“依院正所言。”
老院正点点头,当即开始开方抓药,熬药。孤苏郁瞥了一眼药方,多是稀有药材,外面不见得能买得到的。
孤苏郁陪着顾九来皇宫两日后,就是韩溪载着顾九来了,每日都有一个御医苑的医女前来接见。
顾九人来熟,问了方知那医女名唤:宝珠。
宝珠领着顾九进御医苑,首先是让顾九躺在一张榻上,给她做面部和头部的揉按,接着就是等院正大人来给它敷药。
——
是日,寡月在书院授课,这一连许多日那本《韩非子》还未授完,光精华部分,他预计了还得半月授完。
“善之生如春,恶之死如秋,故民劝极力而乐尽情。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为善能像春草春水一样不断的生长,恶能像秋草秋水一样不断的枯亡,所以百姓能互相勉劝为国家尽力,也乐意为君主尽……”
“先生!”突然一个小少年打断了他,寡月错愕了一瞬,望向那少年。
那少年墨玉狼毫的头指着寡月的手。
寡月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绑着的白布又渗出了血迹来,今日凌晨和卫簿抹黑劈柴的时候不小心被斧头给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为此卫簿都自责了许久。
寡月倒是不已为意,上了药绑了厚厚的纱布,没想到还是流血了。
“无妨。”他笑道继续讲课,“下面讲《韩非子》《用人篇》的精华部分。”
到了正午讲课结束之后寡月才不得不重视起来,因为血有些没止住,伤口裂开的口子也渐渐变大了许多,他身上没有备姚,难免有些小慌张,拖一个侍讲请了假,下午的课也安排给了那名侍讲,便往御医苑而去了。
寡月是头一次去御医苑,御医苑的路他并不是很熟,问了几个小太监,给他指了路,他才摸到去御医院的路。
他亮了官牌,那御医苑的人才容他进去,五品中层官员自是不能取特别好的药,到是那医女热心,见他生的俊逸又温濡,领他选了瓶好药。
“大人,您把伸过来。”那医女笑着说道,两颊隐隐有些红晕。
寡月怔了片刻,方浅声道:“我自己来吧。”
那医女难免一愣,因他伤的是右手,左手给右手上药,他确定?
“劳烦大人给我打点温水来。”他同那医女说道。
那医女哪里曾被人称过大人?
心中微窒,当即不好意思的拿着小铜盆离去,给寡月打热水去了。
寡月净了伤口,方打开了药瓶,嗅了一嗅,暗道是上好的金疮药,因他将自制的好药都留在了江南,顾九所带所剩不多,早上将那最后一点用完了,便没有带在身上的了。
他将那药粉洒在伤口处,薄唇微咬,双目一眯,还真是很疼的,今晨倒是他失神发呆,伤了自己,一离了九儿他便成了一个又呆又蠢的蠢货了,他暗自自嘲起来。
他上完药,自己缠了纱布,朝那医女拱手作揖后离去。
他方转身,就瞧见一个一身白衣,戴着斗笠的人影——
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动,仿若心被滚烫的东西灼了一下,言不清道不明,他不知怎么了下意识的要去寻,人已经不见了,这时候又涌进一批医馆,许是正午任职的时间又到了。
寡月的脚不听使唤的追了出去,他想他定是疯二楼,都不知自己在寻什么,一个白影,都未看清是男是女,便不自觉的从御医苑中走出,也不知那医女给的上好金疮药拿了没有。
御医苑门前的低等医官看了他行礼,他都置若罔闻,从人群中追了出去,终于人渐渐少了,入目的却是皇宫里一林的石榴树,明明是火红的一片,明明是繁华似锦,在此刻看着,却是如此的荒芜……
哪里有什么白影,哪里有什么人……
是他忙到眼花,或者神志不清了吧,这个皇宫里怎么会有带着斗笠,穿着白衣的人?
就连他身上的素衣也是绣了纹路的,不全是白色,那样的白,不会出现在皇宫里……
他站在这片石榴林子里,站了许久,才离开……
顾九不是皇宫中人,自然不能走官员常走的道,那片榴花林子她是过不去的,除非她得了牌子,她被医女引着绕后道出了宫门……
“孤夫人,奴婢就送到这里了。”医女宝珠说道。
顾九点点头,想是这医女瞧见了韩溪才这般说道。
果然一只手搀扶住她。
咦,不是韩溪。
她心一紧,一瞬,薄唇勾起,是孤苏郁。只有孤苏郁的手才是这么温温柔柔的,她是忘不了这一双手的……
她顺势倒入他怀里。
男子猛地一怔,沙哑道:“好些没?”
顾九咯咯的笑了,她就是知道是他,故意逗弄他的。
“好像真的好多了,以前常常头疼,现在头倒是不疼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大好。”顾九笑着说道,想往他的胸前贴去,却又碍着头上的斗笠。
“那就好。”孤苏郁扶着顾九上了马车,“若是头不疼了,证明是淤血清理了,眼睛也快好了的。”
顾九心情大好,若是这样她就能看到夫君的容貌了,那么那个缠着她的白衣少年的容貌她便也能知道是什么样的吧,在顾九心里还是认为那个少年同孤苏郁是一个人的。
“我今天将将去营帐那头宝刀,明日过后,我估计不能来了,或许半个月都不能来……接你了……”黑袍男子说道。
顾九鼻头有些发酸,却是笑道;“夫君,不碍事的,有韩溪,有宝珠,还有院正大人照拂,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别累着了,注意吃饭与休息。”
孤苏郁取下她的斗笠,将她搂紧了些。
次日顾九是巳时到御医苑的,等了许久却未见院正大人,这时候宝珠笑着从院正大人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