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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前厅,猫儿趴伏在桌案上,迷迷糊糊等待萧定晔回来。
他回来必然从正殿进入寝殿换衣裳,她第一时间就能堵到他。
她在正殿等待时,明珠便跪在她边上,抹着眼泪不停歇的哭诉:
“宫变中,奴婢也受了重伤,险些一命呜呼,养了近一月才好。后来便被派出京城执行任务,前些日子才回来。
奴婢不是不挂心夫人,前些日子,奴婢得知殿下要在夫人身边增派人手,第一时间便前去求情,才能护着姑姑。”
猫儿直起身子,拉着脸道:“你何时护着我,我怎不知?你莫跟着我几月,便学会我扯谎的毛病。”
明珠忙忙辩解:“奴婢未扯谎,奴婢是在夫人身边当了暗卫,暗中相护,夫人并不知。”
猫儿一声冷笑:“你既然暗卫当的好好的,为何又要现身?你还想帮着你主子监视、探听何事?”
明珠大呼冤枉:
“殿下知道夫人心中一直记着奴婢,且秋兰离宫,姑姑又不相信旁的宫女,这才让奴婢现身,继续侍候夫人。
夫人想一想,重晔宫旁的宫娥皆听不懂夫人所言,为何奴婢和夫人离开这么久,一听就能听明白?”
猫儿不想和她扯什么姐妹情深,只挥手道:“你要跪你便跪,跪够了便走。你看看缺了人侍候,我还活不活的下去。”
明珠心知她此番回来,一时半会想让猫儿接受她,并不是容易之事。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也并不着急,只规规矩矩跪在一旁,等着养精蓄锐,发起下一轮攻势。
待过了片刻,趴伏在桌案上的猫儿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向明珠勾勾手指:
“你此番回来,能为了我做到什么程度?”
明珠立刻表忠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猫儿满意道:“你去,替我寻一坛子烈酒来。悄悄地进村,炮仗的不要,不要让旁人知道。”
明珠一滞,讪讪道:“除了这个,旁的奴婢都能为夫人做。”
猫儿一挥手:“边上跪着去,我同你再无共同话题。”
日头一寸寸上移,猫儿未等来萧定晔,先一步等来皇后的宣召。
极华宫,气氛肃穆。
皇后饮一口茶,问向下首的胡猫儿:“晔儿的买卖,现下进展如何?”
猫儿一愣,诚实摇头:“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皇后叹气道:“你这嗓子,怎地非但未好,反而更加严重了些?”
转头吩咐宫娥:“去将才进贡上来的顶级胖大海包一些来,让猫儿带回去。”
又望着猫儿和蔼一笑:“你跟了晔儿,他竟能开始想法子做买卖,可见他到底长大了,再不似此前胡闹了。”
又道:
“此前本宫得知你日日往宫外跑,只能收了你的腰牌。宫里没有女眷日日往外跑的先例。
现下知道你竟是为晔儿赚银子,本宫倒是错怪了你。
他虽为皇子,然而天家的银子也不能由着性子花用,得有个对得起天下的用处。
皇上的私库补贴了国库,一年里拨给晔儿的银子极少,他自小就是个穷的。
听闻他此前也小打小闹做过买卖,未听到后续,只怕都打了水漂。
现下你替晔儿做着买卖,帮他挣两个银子花用,极好,极好。”
猫儿终于听懂,皇后比萧定晔还过分。萧定晔昨儿说的是他要入伙,皇后今儿直接将买卖划拨给了萧定晔。
她着急道:“叽叽呱呱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皇后一笑:“得了,也不用表什么忠心,回去将账目理好,带过来本宫掌掌眼。能帮晔儿多赚些银子,就是你最大的忠心。”
猫儿一颗心冷到了底,决计再叽叽呱呱一回。
有宫娥忽的急匆匆进了殿中,附去皇后耳畔悄声说了些什么。
皇后听闻,只有一阵的怔忪,便叹气道:“一次发下两门赐婚圣旨,这是皇上在敲打楚家。”
她抬头望着猫儿,道:“还有半年,离雁就要过门。你与她要好好相处,切莫再争高论低。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去吧。”
猫儿听得一头雾水,心中只想着她被强行“国有”的买卖。
尤其皇后还要看账目。
看账目是什么意思?是说账上不见萧定晔的银子,或者利润不高,就要下旨断了她的买卖?
……
当皇帝下旨为萧定晔赐婚的消息传遍阖宫时,姻缘相关的那位男子,此时正同他的四哥坐在酒楼里,为了破坏亲事殚精竭虑。
时已七月中旬,离八月秋闱不到一个月,天下士子皆齐聚京城,白日访友拜师,夜晚秉烛夜读,为入仕做出所有的努力。
此时,酒楼大堂便齐聚着多位士子,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开展一场关于“品行与入仕”的辩论。
士子们旁征博引,论着论着,便引到了昨儿夜里的一桩丑事上。
那丑事说的是,当今楚侯爷好女色,瞧上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身份却有些特殊,乃当年大皇子才从青楼里赎出来、养在外头的小星。
楚侯爷与小星暗度陈仓,昨儿夜里却被大皇子撞上,一气之下将两人红果果吊在了城门上。
直到今早楚家人闻讯寻来,才将他家侯爷救了下去。
这样一场闹剧,同最热门的皇子赐婚之事前后脚发生,不可谓不讽刺。
此时酒楼大堂里,士子们热烈的抨击着楚侯爷的私德。
酒楼最上一层的雅间里,四皇子瞧着瘫在躺椅上的萧定晔,幸灾乐祸道:
“瞧瞧,千算万算,没算到父皇动作如此之快。若再晚上一个时辰,楚侯爷的消息传进宫,父皇断不会下旨赐婚。”
而且一下,还下了两份赐婚圣旨,这是要双喜临门。
萧定晔瞥一眼他四哥的神情,冷冷道:
“四哥该庆幸,父皇下旨赐婚,暂且放过了北地的阿尔汗大人。
否则今儿我那四嫂便铁板钉钉成了我侧妃,这一场糊涂官司,只怕四哥得怄一辈子。”
四皇子抚着心口道:
“好险,好险。父皇不愧是父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打个措手不及。
此前哪里会知道,父皇为了敲打楚家,竟还同时赐婚了乔家。”
待幸灾乐祸结束,瞧见萧定晔郁郁神色,又诧异道:
“父皇虽为你和楚家赐了婚,然经过士子们作诗写文章的传播,父皇面子挂不住,废了这亲事定是板上钉钉。
可与乔家的亲事却也算喜事一桩,你又摆着个吃了亏的面孔作甚?”
萧定晔烦恼道:“你不懂。”
四皇子一笑:“我曾与乔家姑娘见过几面,隐约记得是个温和的性子。你那心尖尖上的夫人,不会受磨搓。”
见萧定晔依然是一副难开怀的神色,不由吃惊道:
“难道,你还想将乔家的亲事也一并退掉?
先不说乔家满门品行端正、你抓不住任何把柄,便说乔大人在吏部的势力,正正是你能用的上的。
你若在赐婚前退了亲事,也只是楚、乔两家知道,乔家算不得丢人。
可若在赐婚后却退亲,只怕乔家姑娘要先上吊明志。乔家能同你善罢甘休?
你莫忘了户部王大人,当初是如何同三哥交恶的?”
萧定晔烦恼起身,饮下一杯酒,又饮下一杯,转头同他四哥取经:“你府上的几位嫂嫂,是因何和睦相处?”
四皇子得意一笑:
“四个字,雨露均沾。
除了正妃地位尊贵,每月比旁人多分两日,月银多一百两。
旁的管她家中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全部一视同仁。”
萧定晔求教道:“若你同正妃嫂嫂在一处时,心里想的却是穆贞姑娘,那该如何?”
四皇子纸扇轻摇:
“忍着。堂堂男儿,连这点子相思都忍不住,还如何三妻四妾、左拥右扌包?
我若和正妃在一处,还流露出对穆贞的喜爱,那就是为穆贞招祸事。”
萧定晔摇摇头:“于我太难。”
四皇子无奈叹息,向随喜道:“去点两根灯烛,前后摆放。”
待灯烛摆好,四皇子方同萧定晔道:“你来看看,哪根亮堂?”
萧定晔一抬眼:“一样亮堂。”
四皇子一滞:“你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此时按常理,萧定晔应该说的是:离得近的灯烛最亮堂。
然后,四皇子便能命令随喜将前后灯烛掉个方向,再让萧定晔看哪根亮堂。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离的近的最亮堂。
由此启发这位情窦初开的傻阿弟,他之所以中意胡猫儿,只是她离他眼珠子近。若放开目光,自然能看到旁人的精彩。
四皇子当年便曾因痴情一位女子而肝肠寸断。
后来一位得道高僧便用这个法子,让他豁然开朗。
从此与他的正妃、侧妃们过上了不纠结的轻松生活。
四皇子正色道:“你既能看出前后两根灯烛一样亮,便该知道,别只盯着一根树子,要看到整个林子,如此才会领略环肥燕瘦之美。”
他此时已绞尽了脑汁,再无法子,便让萧定晔自行去想,自己站去窗边吹风。
楼下人来人往,其中一辆马车上挂着个“李”字的牌子,正正巧停在了路边。
从车厢里出来两位姑娘,恰巧四皇子都识得。
他心里一亮,立刻吩咐随喜道:“去,将你家主子已下了堂的正妃,以及即将上堂的侧妃,全都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