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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猫儿并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应,仿似一个巨大的信号传到萧定晔心间。
他更加深深凝视着她,仿佛不动声色却又极快的将她搂在臂弯,投入到一个肖想多时的吻里。
她终于开始挣扎,他立刻觉察出她的不情愿,欲极快放开她,却已慢了一步。
“呲”的一声,他唇角已现了伤口。
他心知又做了一回蠢事,只正色解释道:“我并非刻意轻薄你,实是……实是……你莫断了同我合作,三哥阴险毒辣,非你一人能抵抗他,我……我……”
猫儿一步退开,纵然心里已举着大刀向他扎了千百次,心里却已理智了下来。
经过一回鞭打和两回恐吓,她自然知道泰王是什么人,手段又如何。那些死的人不是假人,她每夜的噩梦也没有少做。
现下泰王已经解除了禁足,只怕他随时都能像今夜这般,出现在御书房里,出现在宫道上,出现在一切与她相邻的地方。
她紧握拳头,面上却缓缓浮现和色,甚至还有些许羞涩。
咬唇半晌,她垂首低语:“我此前没有过……方才有些惊吓……”
他立时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他上前握了她手,低声道:“我此前也没有过……我发誓再不会轻薄你……”
猫儿狠狠咬了一回后槽牙,方喃喃道:“你牵我的手,算不算轻薄……”
她说这些话时语态软而又软,仿佛也对他起了些情意,却碍于女儿家的羞涩不好展露。
他狠狠克制着要再拥她在怀的冲动,只恋恋不舍的松开她手。
外间起了一声梆子声,她抬眼看着他,一颗心终于从仇视中短暂的脱离出来,问上正事:“我中的毒,真的是吃的多死的就慢?”
他被她一个“死”字刺的心里一沉,语气坚定道:“你多多用饭,才会活的更久。那解药,只差最后一味药材,寻见便能成功。我们的人已在外秘密搜寻制毒人,逮住他,立刻就取了他心头血。”
猫儿略略放下心,对现状却越发明白。
她想出宫,想将她的买卖发扬光大,想过平安富贵翁的日子,想招个体健貌美性温柔的上门夫婿,她就得活着。
而眼下,能让她活下去的人,仿佛除了眼前这位让她想戳成筛子的皇子,再无第二人选。
随着她对这毒了解越深,她便越清楚,但凡柳太医一日能帮她解毒,就一定不会拖到第二日。她现下中毒渐深,柳太医却全然不知,是他力有不及。
她现下能做的,便是利用眼前这位皇子拿到解药。
然后,无论是柳太医那边出手,抑或是她受了皇上赏赐,两头发力,她都能趁早出宫。
她在心中默念:
“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我这是以彼之身还之彼身,我是跟你学的,你不能怨我。
方才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嘴,狗啃了我,我不能返回去再啃狗。
余下的日子可能还要被狗啃,我只能尽量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恢复了自由身再说旁的事。”
她为自己做了无数回心理建设,这才缓缓抬头望他,咬唇幽幽道:
“我虽失忆,可曾经也一定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殿下如若对我动的是真情,就不能枉顾我的名声随意轻薄我。
若我未解毒就死去,等下了阴曹地府遇上祖先,他们却要骂我恬不知耻,只怕当了小鬼也要被浸猪笼。”
连日来压抑在心间之事竟如此被解决,萧定晔只长舒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想办法对你明媒正娶,才同你……”
他再不多言,只喃喃道:“夜已深,你尽快就寝,明儿落锁前,我一定从营里赶回来送你回废殿。”
她轻轻“嗯”了一声,抬眼望了他一眼,含羞垂下了脑袋。
他含笑道:“你要不要送我出去?”
她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心中难舍的叹息了一回,转身缓缓往外而去。
她便静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拉开房门,看着他迈出了门槛,看着他往寂静的夜里一跃,看着他进了井里。
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见,直到他身上专有的淡淡铁锈味飘散的无影无踪,她方恋恋不舍的掩了房门。
“呸”的一声,她重重啐了口唾沫,冲向案几、抱着茶水不停歇的漱了数回口,这才一把捧了钱箱,一股脑的将箱里的物件全部倒出来。
银锭、银锭、玉佩、银锭……果然没有秘密水路图。
她坐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悄悄开了房门,转进了隔壁的正殿。
晦暗正殿里,火盆隐隐散发出亮光。明珠白日里受了些凉,沉睡的呼气声有些粗重。
猫儿轻轻摇醒她,悄声问道:“白日钱箱究竟被何人偷走?可是做木工的太监?”
明珠立刻坐起身,揉着眼睛道:“是有个小太监手脚不干净,倒也没有连钱箱一块偷走,拿了玉佩和几个银锭。大黑咬着他不放,我发觉出异常,方对他搜身。可是还少了什么物件?”
猫儿心中暗恨不已,却不能透露真的少了何物,只低声道:
“并未少什么。只是那太监手脚不干净,我却不能用他了。改日得亲自去教训一回,也算是杀鸡给猴看,让旁人知道我的厉害。”
她悄悄出了正殿,在院里借着雪色四处盯了一会,又回了配殿,将炕角、桌下、老鼠洞都翻找遍。可那秘密水路图却仿似长了翅膀,再未现身过。
她长叹一口气,抬头看着“阴间三巨头”,恨恨道:“你们三个一点用都没有,莫说抓鬼,镇宅都不成。”
四更时分,重晔宫的主子终于偷偷溜进了自己的书房。
随喜守了半日,在他出现的一刻立马跟进去,从衣襟中取出一物,十分郑重的放在桌案上。
灯烛点在地上,被四周桌案柜几遮去了憧憧亮光。
萧定晔将那物件抓在手中,入手柔软,是纸张的触觉。
他盘膝而坐,将巴掌大的油纸凑近灯烛细瞧,原本一团笑意的神色立时收敛。
随喜轻声道:“殿下怕是已猜到,这是凤翼族文字。凤翼族已在百年前消失,其文字几乎湮没于历史,只在翰林院存着几部残本。”
“此纸片从何处而来?”萧定晔声音透着几分冷冽。
随喜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迟疑了半分,低声道:“废殿,胡猫儿所居的配殿门口。”
萧定晔面色晦暗不明,半晌方道:“说清楚些。”
随喜道:“今儿配殿门倒塌,五福寻了一帮子会木活的太监前去修缮。其中有位太监手脚不干净,偷了房中物。明珠勒令那太监自首时,这纸片便随着太监掏银子的动作掉落到地上。王五在日暮时发现,去拣了来。”
萧定晔听到此处,心中略略有些放松,忖了半晌方道:“你觉着,这纸片属于那太监,还是属于胡猫儿?”
随喜忙忙垂首:“奴才不敢妄言。只是,那太监,奴才已趁夜掳了去,逼问了几个时辰。太监痛的死去活来,将这两年每一笔小偷小摸都供了出来,却并未认下纸片之事。”
萧定晔心中一紧。这便是说,纸片极可能是胡猫儿之物。
他理了理头绪,问道:“纸上的文字,可拿去问过翰林院众学士?”
随喜忙忙道:“此事重大,奴才不敢为外人所知,自拿到这纸,便再未让旁人看过半分。”
萧定晔点了点头,今夜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默了半晌,道:“私底下去查凤翼族,我要尽可能多的信息。明日便要。”
随喜看见自家主子的面色,忖着未来几日众人只怕要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心下将胡猫儿问候了千百遍,自去安排暗卫们的行动。
寒风吹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日头早早的给了人间几分颜色。
猫儿一大早醒来,还未净过面,便先将五福唤起,肃着脸道:“昨儿谁手脚不干净,去将那人唤来。告诉他,乖乖跟你来,我问上两句话就放了他。若耍滑搪塞,我除了要啃他耳朵,还要治你个‘引狼入室’的罪名。”
五福瘪着嘴叹了一声“倒霉”,急忙忙跑出了废殿。
过了一刻钟,他垂头丧气回来,当先向猫儿伸出手掌,吭次吭次半晌,哽咽道:“那太监不知去了何处,找不见他。姑姑打我吧……”
猫儿听过,一颗心凉了半截。原地站了半晌,指着五福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木匠总管是当不成了,你引咎辞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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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