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锄奸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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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闹了一夜的萧家双姝仍在梦乡,他们父亲萧仕廉的书房之中,却已是热闹非凡。掌銮仪卫事大臣阳汀天和他的儿子二等侍卫阳孝本、御史中丞贾羿、翰林院掌院学士张恢、枢密院副史吕冉、度支司副使高颎、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宇文述、翰林院掌院学士李义府等几位跟萧仕廉志同道合的大臣们集聚一堂,共商要事。

    由于事关重大,萧府丫环全部不允许靠近书房,只有萧夫人吴茗霞亲自给各位大臣沏茶倒水,当最后一杯茶水放到了萧仕廉的桌上之后,她也朝各位大臣点头微笑,然后退出了书房,轻轻地关上了大门。

    萧夫人刚刚出去,书房之中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安静,刚刚兴致勃勃、谈笑风生的各位大臣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发一言。有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水,静静地喝了起来,那只端茶的手,仿佛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窗外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更显得房内的安静。

    突然,只听“叭”的一声巨响,却是一位中年男子,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大家抬头望去,原来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宇文述。宇文述大声说道:“你们说话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呢?反正焦芳这个老贼,我一定饶不了他的!”

    “镇静,镇静!宇文兄,不要这么大声,小心被旁人听到了。”枢密院副史吕冉连忙劝阻。他谨慎地朝门口扫了一眼,继续说道:“宇文大人,你的心情我们大家都理解,只是这锄奸之事,还得慎重考虑啊!”

    “宇文大人,吕大人说得对,虽然我们都很痛恨那厮,可是他的势力正壮,皇上又十分倚赖于他,我们不想个周全的计策,肯定难以制胜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张恢说道。

    “可是,难道就任由他胡作非为了吗?”宇文述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才多长时间,我们这边又有几个正直的大臣被他们残害,发配的发配、入牢的入牢,高大人的哥哥甚至还被……”

    说到这里,宇文述停顿了下来,望向了度支司副使高颎,大家的眼光也都集中在了高颎的身上,只见平素温文尔雅的高颎此时却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大家都知道宇文述话中所指,那一幕幕既让人痛心、又让人愤怒的场面登时浮现在了各位大臣的脑海之中。

    户部侍郎高琰和太仆寺卿谢迁的死,竟然都起源于几粒小小的“仙丹”!

    在场的大臣们都没有忘记,前不久刚刚发生的这两件惨烈之事。那一段时间,皇帝突然间对焦府很感兴趣,经常会到焦府与焦芳商议“要事”,焦芳虽然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之人,可是毕竟才是一个二品官员,又会有什么样的帝国大事,使皇帝会只找他一个人商量呢?而且这一商议,竟然会一连数天,通宵达旦,食在焦府,睡在焦府,连每日的早朝,也经常迟到甚至不到。

    大臣们都感到奇怪,但是除了有所疑问也别无他法。甚至连首辅大臣方孝儒到了皇宫之中,也都吃了闭门羹!就这样,一直过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大臣们却发现,每隔一段时间皇帝终于上朝的时候,他的气色却明显比以往差了一些,身体疲劳、走路摇晃,精力一下子下降了许多……皇上怎么了?难道皇上病了吗?

    太仆寺卿谢迁精通治病救人,经过他的仔细观察,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终于有一天,当皇帝再次上朝的时候,谢迁斗胆向皇帝提出了这个敏感的话题。“皇上,请恕微臣直言,皇上是否龙体欠安?”皇帝面露愠色,盯着谢迁看了很久:这个大臣怎么如此不明事理?竟敢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询问皇上的私事?

    皇帝没有理会他,但是已经龙颜不悦。谁知那谢迁却紧追不舍,继续说道:“皇上,您是帝国的灵魂,帝国每天还有许多要事等待皇上来处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以臣看来,皇上您的龙体欠安,而且恐怕还是身虚脾弱的原因,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能痊愈的!”

    皇帝听了谢迁的话,脸色变得铁青,他知道自己去焦芳家干了些什么,有些做贼心虚起来,他觉得谢迁的话中之话,整个朝廷的大臣们都能够听出来,不禁怒火中烧,气得浑身发抖。还好焦芳此时出来救驾了:“谢大人实在是太过放肆了,皇上是九五之尊,不死之命,怎么会身怀有恙呢!再说了,老臣还觅得了能够使皇上‘延年益寿’的仙丹,每日请皇上服食,更会使皇上如虎添翼、长生不老……”

    听了既是国丈又是妹夫的焦爱卿的一番话,皇帝的心情略好,眼见事情也将结束。谁知那谢迁,却是一个刚直不阿之人,他继续说道:“皇上,您可不能听焦大人的误导之言啊!稍有常识之人,都知道此类仙丹纯属骗人的伎俩;那些所谓的‘神仙’,更是缥缈无踪之事!延年益寿之事,一定要注意心情、饮食、房事之控制,而非几颗‘仙丹’就可实现的。”

    皇帝一听,再次龙颜大怒!这个小小臣子,竟然敢当庭讽刺他追求长生不老的想法,而且暗示他是由于“房事”过多而导致的身体虚弱!这个刚愎自用的皇帝,立即下诏对谢迁施以廷杖,任大臣们怎么求情,皇帝都不加理会。更由于那焦芳在旁边煽风点火,皇帝更加愤怒,一面命人狠狠地杖击谢迁,一面还杖责了几名求情的大臣!

    一时间朝廷之上棍棒交加,血雨腥风,众大臣摒息而视,亲者悲哀难忍,仇者喜笑颜开。而那谢迁果然大丈夫,即使被打得皮开肉裂,他仍然瞠目而视,紧咬嘴唇,不发一声!这皇帝更加愤怒,命令武士继续击打,不得停顿、不得留情……就这样,谢迁最终竟然被活活打死在了殿堂之中,皇帝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杖毙谢迁,明显带有杀一儆百的意图,好让多事的大臣们都闭上他们的“臭嘴”!。然而正直之士,实在颇多,高颎的弟弟户部侍郎高琰就是其中一人。上次由于替谢迁求情而被杖责,高琰痛心疾首,为未能救得好友之命而痛苦,心中那仗义执言的想法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让高琰发言的机会到来了。之后不久,皇帝再次上朝,却仿佛更加虚弱不堪。皇帝前一天晚上和焦府的那些丫环放浪形骸了整整一晚,本来不准备按时上朝的。然而,他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群臣宣示,为了能够长久享受到更多更好的美妙感觉,坚持按时升朝了。

    文武大臣们三呼万岁之后,排列在了大殿两班,皇帝开始听众大臣奏禀国事。

    皇帝强忍疲倦之意,耐心地听着众位大臣的陈述,偶尔也会对上奏奏章作出一些批示与圣喻,然而他的心情却是飘忽激荡,兴奋不已。前一天晚上的那场肉帛大战令他倍感疲倦,可是却畅快淋漓、欲仙欲死!众多的赤裸美女躺卧在床上,任由他玩弄、奸淫,美女们甜蜜娇美的容貌、丰满滑嫩的肉体、香汗飘落的扭摆,还有那一个个淫水横冒的小肉洞,让他流连忘返,沉靡其中!……然而,最令皇帝心情激荡不已的,却是和焦芳的那番对话。“皇上,老臣的这些丫环皇上已经玩弄了好多次了,估计您的兴趣也慢慢低了许多,老臣现在有一法子,能够令皇上永保热情,不知皇上是否愿听?”

    “啊,爱卿快说,朕实在焦急死了!”

    “皇上,那老臣可就说了。古代的皇帝,都会拥有三宫六院,后宫粉黛三千,可是您呢,却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老臣的丫环虽好,可毕竟都是一些下人,不比这帝国之中,尚有许多良家女子,才貌双全、温柔妩媚……”

    “爱卿的意思是……”

    “皇上,老臣认为,皇上也可以效仿古代君王,广选少女、纳入后宫、封为妃嫔,这样一来,皇上就可以将全帝国最最美艳的女人都收之入宫,随时交欢,这样方能显示出吾皇的独一无二之处啊!”

    “这……爱卿的意见实在太好了,只是不知道皇后是否能够应允?”

    “皇上放心,您是一国之主,您的决定没有人敢反对的!而且,皇后娘娘一定也会同意的,毕竟皇上龙威无比,皇后娘娘一个人恐怕也难以应付吧?……哈哈哈!”

    “哈哈哈,爱卿的建议实在深得朕意,朕明日就向诸位大臣宣布!如果要是有人胆敢反对,朕就……”

    “皇上就将他当庭杖责,杀一儆百!”

    “对!”

    “皇上,哪您就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哈哈哈,爱卿既然提了如此美妙的建议,朕如何还能睡觉?趁这良宵美景,朕还要多临幸几个丫环呢!……哈哈哈……”

    “皇上神勇无敌,老臣甘拜下风!”

    “皇上,诸位大臣都奏禀完毕了。”身边的太监轻声说道。

    皇帝眼睛一亮,已经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他朝太监点了点头,身体自然地靠在了椅子上面,脸上带着微笑。

    太监立刻拿出了一卷圣旨,宣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鞠躬尽瘁、一心为民,与朕的皇后恩爱缠绵,表率于国,十分欣慰。然帝国富庶、百姓安居,千秋大业、尚需努力!朕的皇后虽然已经为朕诞下鳞儿,册封为太子,然帝王之后,怎可唯一?古代帝王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何止三千!王子王孙繁荣昌盛,方可将帝国威名发扬光大!因此,经过朕的慎重考虑,朕已决定,自明日开始,每隔三年,在帝国范围之内广选秀女,纳入后宫,服侍于朕,繁衍帝后。选秀期间,全国禁止婚嫁一个月,所有十四岁至十六岁的未婚女子,均在选秀范围之内,由各地选秀机构集中送往京城,供朕遴选,选中者留于后宫,落选者回到原籍,方可出嫁。选秀机构由东厂负责,具体安排由焦芳择日颁布,希望各位大臣能够鼎立合作,为朕排忧解难。钦此!”

    读到这儿,太监阴柔尖锐的声音停止下来,大殿之上竟然寂静无声,诸位大臣仿佛都被这纸诏书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竟然没有人领旨谢恩,皇帝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暗起来。

    焦芳早有准备,看到殿内大臣们的这副样子,他的内心冷笑不已。他突然走前一步,大声喊道:“臣等接旨,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国丈大人都领旨谢恩,那些唯他是瞻的大臣们都突然醒悟过来,连忙齐声喊道:“臣等接旨,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的声音响彻大殿,皇帝的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他端起了桌面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徐徐地说出一番话来。

    “诸位大臣,这选妃之事,朕已思量已久,终于下定决心。为了皇朝的昌盛,为了帝国的壮大,此乃绝对的有益之举,朕思量着大臣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再者来说,选秀纳妃之事,本乃皇家内事,大可不必征求诸位大臣的意见,可是,朕乃一介明君,不愿独断专横,还是会尊重爱卿们的意见的……不过,朕实在相信,这个为国为民之举,是不会得到任何异议的!难道不是吗?“说到这里,皇帝眼神突然扫向群臣,犀利的目光带着凶光。那表情已经将他的态度表达的一清二楚,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无语,空旷的大殿之中又是一片肃静。多数的大臣并不赞同皇帝广选秀女的决定,然而,他们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太仆寺卿谢迁由于顶撞皇帝而被当庭杖毙的往事,谁也不敢仿效谢迁去自讨杀身之祸。

    “皇上所言极是!臣等绝无异言。皇上功德无限、劳苦功高,实在令臣等汗颜。老臣一定会效仿皇上之万一,认真安排、亲临监督、仔细筛选,为皇上选出最好的秀女!”焦芳再次大声说道。

    皇帝心中大喜,心想此件大事竟然如此容易办妥,实在是焦国丈的功劳。他的脑海之中早已飞到了那一群群、一队队的绝色美女之间,这个搂搂、那个摸摸,雪白的胴体在他的身边拥挤、环绕,实在太过刺激!皇帝吞了口口水,正欲夸奖焦芳几句,却突然之间横生枝节,竟然又有一位不怕死的大臣走出队伍,向他奏道:“启禀皇上,微臣为了帝国江山、社稷百姓,更为了皇上龙体安康,斗胆直谏,窃以为选秀之事不宜进行,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看到又有大臣胆大包天、肆意顶撞,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再仔细一看,竟然又是户部侍郎高琰,心中更是愤怒不已,他冷冷地问道:“为何不宜进行?”

    高琰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怒意,继续说道:“皇上息怒,请容微臣解释。皇后娘娘与皇上恩爱数年,早已产下太子,并又生育公主,对帝国、对皇上而言都是功不可没,早已被世人尊为国母,景仰有之;皇上也因为用情专一、不纳妃嫔而为广大民众奉为明君。而今日之诏,却要广选秀女,充入宫中,一来是否征得皇后娘娘的首肯,为皇后娘娘所认可?二来也会在帝国民众之中产生不良影响。

    况且,众多妃嫔入宫侍君,恐怕于皇上的龙体亦会多有影响,皇上乃一国之君,总揽天下大事,如若身虚体弱,必将影响朝政。因此,微臣斗胆劝皇上收回圣旨,放弃选秀,天下黎民,必将感恩不尽!还望皇上三思啊!”

    “放肆!“不待皇帝开口,焦芳朝着高琰大声喝道。他手指高琰,愤然说道:”高大人,你竟敢抗旨不遵,而且口出狂言,该当何罪?吾皇乃仁义慈爱之人,一切决定均为帝国,皇后娘娘当然乐于支持,此其一;至于广招秀女,乃为了繁衍帝后,广储子嗣,亦是为帝国的千秋万代之功勋,正是吾皇高尚之处,哪里会在帝国民众之中产生不良影响?此种叛逆不敬之言出自尔口,实在令人心寒!……再者来说,吾皇身强体壮,精力旺盛,何来虚弱之说?再加上老臣为皇上配制的灵丹妙药,皇上一定能够长命万年、寿比南山的!“高琰用鄙视的眼神望了望焦芳,再次说道:”皇上,微臣还有一谏。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绝大部分都对皇上忠心耿耿。然而,仍然有那么个别之大臣,不思报效朝廷、服务百姓,只会阿谀奉承、贿赂公行;遇灾难而不忧,非祥瑞而称贺,将朝廷搞的乌烟瘴气,并且蒙蔽圣心,欺君罔上!微臣以为,应该将那些只懂阿谀奉承之臣,下诏将他们投入监狱、严刑拷掠,以儆效尤才是!“说完,高琰对着焦芳怒目而视,毫不妥协。

    众大臣见高琰如此讽谏,凡正直之士或与他交好的大臣们都暗自惊心,一面感到他的谏言中肯,表达出他们的心声;而另一方面,却很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而那些高琰的对头们或者焦芳的爪牙们却心下窃喜,心道:“这个家伙如此放肆谩骂焦大人,如此指责皇上的短处,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消焦大人亲自出手,皇上也会让他有好瞧的!”

    果然,高琰的话音刚落,皇帝就已经气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拍案震怒道:“放肆!放肆!尔竟敢咆哮大殿、狂妄叛逆,竟然敢如此数落于朕!来人,给朕拖了下去,施以廷杖!”

    还没等大内侍卫走上殿来,只见大殿之中有一半的大臣齐齐跪在地上,齐声说道:“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此大臣都乃与高琰交好之大臣,早已预料到了这副场面,为了避免高琰成为第二个谢迁,只好齐声向皇帝求饶。

    然而皇帝正值盛怒之时,哪里会理会群臣的意见,大声喝道:“谁敢替逆臣求饶,朕就杖责谁!快来人,拉了下去!”

    虎狼般的大内侍卫立即上到殿上,不由分说将高琰掀番在地,拽着胳膊就向殿下拖去。高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不公!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皇天可鉴!然皇上却不分青红皂白,惩罚微臣,却袒护奸臣,这让天下忠臣如何心服?皇上……”

    此时的皇帝,早已经是恼羞成怒,对于高琰的喊叫不予理睬。顷刻之间,殿上响起了“啪、啪、啪……”的棍棒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高琰顿时血肉横飞,鲜血直流。然而像谢迁一样,高琰也是个耿直的硬汉子,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却咬牙死顶,绝不求饶!

    眼看谢迁被杖死殿上的一幕又将重现,首辅大臣方孝儒刚好从外回来,知道此事,急忙赶到殿前。他向皇帝跪拜之后,急忙说道:“启禀皇上,高琰口吐狂言,激怒皇上,实在罪该万死!但念在他为人淳朴刚直,为政清廉爱民,对皇上又是一片赤诚之心,此次顶撞皇上;也是由于他焦虑皇上龙体问题,所以才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因此,微臣斗胆恳求皇上饶他一命吧!”

    与高琰交好的大臣们再次跪在地上,齐声说道:“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

    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臣等肯请陛下法外开恩!“由于方孝儒乃帝国首辅大臣,又是三朝元老,皇帝对他还是十分尊重的,虽然内心不甚满意,可是却也不好直接驳斥他的意见,大殿之中登时安静下来。

    这时焦芳突然说话了:“皇上,既然方大人向高大人求情,老臣认为就应允了吧。然而高大人实在太过狂妄,如果不予惩戒,必将为朝廷带来不好的风气。

    因此老臣认为,应该将高大人交给东厂,由老臣负责定罪、教导,这样既显示出皇上的仁慈之心,又能体现律法的铁面无私!”

    “此法不妥!既然高大人犯事,就应该交由刑部处置,为何要到东厂?“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宇文述出班说道。

    皇帝狠狠地瞪了宇文述一眼,还没说话,焦芳却抢先说道:“宇文大人,老臣这是为高大人好。如果你认为老臣此法不妥,那老臣就不再理会,皇上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了。”

    皇帝大声说道:“打,给朕继续打!”

    方孝儒连忙说道:“请皇上息怒,老臣认为焦国丈的意见可以采纳。既然高大人犯了欺君之罪,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刑部也好,东厂也好,只要能够使高大人醒悟过来,哪里都是一样的。”

    皇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好吧,看在方大人的面上,就暂且饶他一命。即日开始,将他交付东厂看护,定罪议刑,由焦国丈负责。”

    高琰虽然被打得血肉模糊,可是毕竟将命保留了下来,与他交好的大臣们都送了一口气。然而,当方孝儒看到了焦芳那张暗藏奸笑的脸庞时,他的内心突然感到十分不安起来!

    果然,高琰才到东厂三天,就被传出了死讯!焦芳上奏时,说是由于当天廷杖打得太狠,高琰身体虚弱,终于没有熬过来,死了。然而与高琰交好的大臣们根本不相信焦芳的话,高大人一定是被焦芳给害死了。高琰的弟弟度支司副使高颎甚至强行进入东厂,与焦芳理论。

    然而,皇帝却十分开心,降旨说高琰死于庭杖,虽然犯了欺君之罪,但是既然人已死亡,就不再追究责任了,但是任何大臣也不得再对死亡有所异议。就这样,高琰的死因就成为了一个谜,高颎却坚持认为,哥哥的死绝对是焦芳下的毒手,随时准备着,为哥哥报仇……今日,当宇文述一提起了这两桩往事,诸位大臣的心情立即沉重了起来。

    “宇文大人说得对,对待这样的奸罔之臣,我们还犹豫什么,一定要从肉体上消灭他!否则,等到他一个一个地将我们迫害致死,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翰林院掌院学士李义府义愤填膺地说。

    有了支持,宇文述更加激动,他握紧拳头说道:“李大人说得对,对待焦芳老贼,我们就是要‘从肉体上消灭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为了帝国的安危,为了百姓的幸福,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高颎也从牙缝之中挤出了几个字来:“我同意李大人和宇文大人的看法!”

    书房中再次寂静下来,听到的只是诸位大臣沉重的喘息声。

    “就请大家听听我的看法吧。”这时候,萧仕廉说话了。他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在书房之中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高大人、宇文大人、李大人,你们的心情我都明白,其实我何尝不是希望有如此的结果呢?可是……”

    萧仕廉停顿了一下,发现已经走到了高颎的面前,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高颎,高琰的死我也很难过,想当初我们几个同窗苦读,一齐学习、一齐玩乐、一齐高中,报效朝廷,不都是报着相同的理想和抱负吗?我们目前的敌人是焦芳和他的同伙,而焦芳却深得皇上的喜爱,我想,我们只能责怪焦芳这家伙阿谀奉承,狡猾奸诈,蒙蔽了皇上。”

    说到这里,萧仕廉又面向了其他大臣,继续说道:“帝国目前尚处于繁荣昌盛之阶段,如果不加思索鲁莽行事,必将造成帝国的动乱,那时皇上肯定要怪罪下来,而百姓也会迷惑不解,这对帝国势必十分不利。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要皇上自己认识到这个问题,主动解决,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又不会引至国家大乱。”

    “可是,如何才能让皇上自己疏远这个焦芳呢?”御史中丞贾羿问道。

    “这个,我也没有一个很有效的办法,所以才请大家来一起商议商议。其实这也是方大人的意思,他今天有事情来不了,所以委托我来主持会议,但是他的意思也是要尽量克制,不要过于冲动,我们的敌人是个很狡猾的人,他的势力也是十分壮大,一搞不好的话,我们会更加被动的!”萧仕廉回答道。

    “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焦芳老贼翻云覆雨,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吗?”

    二等侍卫阳孝本也说道。

    “我也觉得,方大人太过谨慎了!现在就派人将焦芳老贼干掉,神不知,鬼不觉的,皇上也无从问罪,而老贼的那些喽罗们更是会‘树倒胡狲散’的了,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啊!”李义府不满地说。

    “我还是支持李大人的决定!”高颎依旧冷冷地说。

    “诸位大人,我倒认为方大人和萧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枢密院副史吕冉说道:“目前焦芳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女儿又贵为皇后娘娘,他的羽翼渐丰,想搬倒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老狐狸也肯定会有失算的地方,我们一方面应该广泛联络正直大臣,很好地团结在一起,形成强有力的力量;另一方面,多找些他的问题,等到时机成熟,就一举向皇上举报。我想,只要我们证据确凿,弹劾他的大臣众多,皇上肯定会考虑的,到时候就容易将他拉下马了。”

    “吕大人说得极是,只是在这之前,我们不能轻易采取任何行动,一方面刺激了焦芳,另一方面危害了自己的性命。譬如像高大人和谢大人那样,不但不能弹劾焦芳,反而导致自己的受害!我想,焦芳他作恶多端,上天总有一天会收了他的性命的!”萧仕廉补充说道。

    满屋的大臣们大部分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宇文述狠狠地说道:“哼,就让焦芳这个老贼多活几天,只要他继续残害忠良、左右皇上,总有一天他会恶贯满盈的!到时候,我要亲自将他捆绑起来,游街示众!”

    枢密院副史吕冉说道:“嗯,焦芳总会有恶贯满盈的那天的。不过,在这之前,诸位大臣一定要注意和他斗争的方法方式,不要让自己无端受罚;还有,就是一定要极端保密,焦芳的东厂可是无处不在,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就很麻烦了!”

    “嗯,知道了。”大臣们都小声回答,只有高颎一人默不出声,脸色阴沉。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萧夫人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微笑道:“各位大臣讨论了这么久了,大家肚子都饿了吧,先吃点点心休息一下吧。”书房中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大臣们吃着点心,三三两两地谈论了起来。

    翰林院掌院学士李义府拿着茶水坐到了高颎的身边,小声说道:“高兄,别愤怒了,焦芳这老贼,总有伏法的一天的!”

    “可是,还要让焦老贼活这么久,我实在心有不甘啊!”高颎愤愤地说。

    “这是方大人的意思,我们还是要尊重他的,虽然我也觉得,方大人他们好像太过谨慎了,焦芳这老贼,只要派个杀手结果了他的性命不就行了,何必如此耽搁呢?”李义府说道。

    高颎突然瞪大眼睛盯着李义府,小声说道:“李兄也认为这样可以?”

    李义府四周望了望,然后凑近了高颎,小声说道:“高兄,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真的夺走了焦老贼的性命,那天下不就立刻太平了吗?”

    高颎焦急地说道:“李兄的话正合我意啊!”

    李义府露出了狡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问道:“高兄难道已经有了打算?”

    高颎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其实高琰惨死,我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而且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今天,萧大人、吕大人等都不同意现在对焦老贼动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李义府连忙说道:“高大人可不要放弃!说实话,我是支持你的计划的!如果能够早些干掉老贼,令弟的仇也就报了!”

    高颎控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小声问道:“李兄的意思是?”

    李义府说道:“我认为高兄完全可以按照原来计划进行,到时候老贼被杀,高兄的功劳可是天大的,也可以用事实证明萧大人等的担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说是吗?”

    高颎点了点头,面露兴奋的神情。

    李义府继续说道:“高兄,我是全力支持你的计划的,可是其他大臣可能会不赞成,所以我想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我晚上到你的府中一聊,具体和你商议一下计划的具体事宜如何?”

    高颎连忙点头说道:“好,好,那我就恭候李兄的到来了。”

    李义府说道:“一言为定!”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两位大人,再聊什么呢,如此兴奋的样子?”翰林院掌院学士张恢笑着走了过来。

    李义府连忙说道:“张大人见笑了,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尽快令焦芳伏法的事情,都觉得萧大人说得十分在理,正在回忆焦老贼的恶事呢。”

    张恢说道:“是啊,‘欲速则不达’,我们一定要有坚实的基础才行。”

    李义府和高颎连忙点头赞同。李义府说道:“那高大人、张大人,你们先聊,我再去找阳大人他们聊聊。”

    李义府又走到了掌銮仪卫事大臣阳汀天和他的儿子二等侍卫阳孝本身前,说道:“二位阳大人,你们有没有什么对付焦芳的好办法呢?”

    只见阳孝本的脸色刷得变得苍白,他狠狠地说道:“这个老贼,早就应该下地狱了!让他活在人间,简直就是为祸人间!”

    李义府频繁点头,说道:“阳兄说得不错,那焦芳的确害了许多无辜之人。

    嗯,我好像记得,当年御史中丞柳适夷一家神秘失踪的事件,好像也跟焦芳有关系吧?“阳孝本没有回答,眼光之中充满了仇恨,他的父亲阳汀天说道:”李大人说得不错。当年柳大人一家失踪,我们很肯定是焦芳搞的鬼!可是我们派了许多人去找他们也没有找到,还连累得刑部尚书李鸿藻大人和吏部侍郎赵尔巽大人等大人都被革职查办,真是可恶之极!“李义府点了点头,问道:“是了,阳大人,我好像听说,柳大人的女儿还是阳兄的未婚妻,你的儿媳妇,那次也一起失踪了,不知是否?”

    阳孝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更是怒火焚烧,阳汀天的脸上却突然变得通红无比。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李大人说得没错!……我与那柳兄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的女儿也和我的儿子青梅竹马,本来都已经准备结婚了,谁知却……唉,可惜啊,可惜啊!”说完,阳汀天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仿佛想到了些什么。

    李义府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焦芳,真是可恶!其实,我个人觉得,按照高大人的计划,派人将焦老贼偷偷杀了不是一了百了了吗?何必搞这么多事情。”

    阳孝本突然抬头望向李义府,眼中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仿佛十分赞同他的意见。

    阳汀天却摇头说道:“李大人,刚刚萧大人的话还是很有理的,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时,还是不应该随意出手为妙!再说方大人是我们的领袖,自然会有他的想法,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嗯,柳大人那件事情都已经十年了,还没有查到些什么,我们虽然也很着急,可是还是要以大局为主比较好!你说是吗,孝本?”

    阳孝本叹了口气,眼中的怒火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点头说道:“父亲说的极是,我们不应该过于冲动,这十年来,我派人仔细地找过了许多地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找到他们的线索。不过我相信,他们之中肯定还有人会健在,邪恶永远无法压住正义的!”

    听了这话,阳汀天的脸庞再次变得通红起来。

    李义府说道:“两位大人真是能够忍辱负重之人啊!好!好!那我先走了,下次再与各位大人商议锄奸大计吧!”

    说完,李义府向各位大臣打了招呼,准备离去,当他和高颎打招呼时,他朝高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高大人,咱们晚上见!”

    李义府走了,各位大臣也陆续离开了萧府,萧仕廉和他们一一道别。宇文述问萧仕廉道:“萧兄,美玉呢?”萧仕廉笑道:“你那个丫头啊,肯定去找虹霓去了!她都快成她们的头了,可要她好好带我的女儿们啊!”

    宇文述笑道:“萧兄,就你那两个女儿,聪明伶俐,怎么可能被美玉牵着鼻子走呢?我看啊,应该是你的两个女儿领导我的女儿才是!哈哈哈……”

    “哈哈哈……”萧仕廉也跟着笑了起来。

    阳汀天和儿子阳孝本也来和萧仕廉道别,看到父子俩的脸色都不太对,萧仕廉安慰道:“阳大人,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查出来的,作恶多端的人是逃脱不了上天的惩罚的!阳兄,你也一样,要注意身体啊!听说你还没有讨得妻房,你可也三十岁了啊!听我一声劝,还是早些找了女孩子吧,柳大人的女儿失踪已经十年了,也许还能找到,也许……”

    阳孝本握着萧仕廉的手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说道:“萧兄的好意我领了!我会有分寸的……”说完就朝外走去。

    阳汀天跟在儿子的身后也出了门,他的脸庞仍然通红无比,禁忌的往事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