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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楚涵音刚要开口,秦景阳已是将茶盏“砰”地重重放下,猛地探过脸来,冷冰冰地盯着她:“别和我耍花招。我已今非昔比,你以为你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楚沅音是父亲的心头肉,我动不得她,难道还动不得你?过去的事情暂不追究,不代表我已经忘了,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忘了,如何?”
楚涵音倒抽了一口冷气,神情惊恐又怀疑地瞪着他。两人的面容相距不过咫尺,她清楚地看到,二姐身上已再也找不到半点从前懦弱可欺的痕迹,变得敏锐而凌厉。一瞬间周身爆发出的气势,竟然让她产生了同等、甚至更甚于面对父亲时的畏惧。
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对方的凝视之下,仿佛已无所遁形。
额头渗出细汗,楚涵音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急促地喘息着。秦景阳此时却收敛了威严,复又端起茶盏,翘起腿来,和颜悦色地说道:“本……我会不会翻旧账,取决于你的态度。毕竟是姐妹,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吧,嗯?”
看着楚涵音不甘地点了点头,秦景阳在心里骄傲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种程度,小意思。
两日后,楚沅音在楚敬宗的陪同下再次造访拈花楼,向秦景阳赔罪。她这次可真的好好遭了番罪,脸色苍白甚至蜡黄,脚步虚浮走路打飘,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生怕她走两步就坐到地上去。楚沅音说着一听就知道是出自楚敬宗之口的软话,可看着秦景阳的眼神却依旧是又怕又恨的,明晃晃不加掩饰。
若依照秦景阳平时的脾性,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只不过昨晚回到王府时被程徽提醒了一句,今日正是秦庶人的死期。而这父女俩来的时候也巧,恰是行刑的午时。
从小仇视到大的敌人终于死了,可死前还送了这么一件大礼,把自己变成了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这个事实令襄王一整日都处于抑郁烦躁的情绪当中,根本没心思去过多理会这碍眼的两个人,强忍着不耐烦应付几句,便直接算楚沅音过关了。
次日。
苏婧柔的品酒宴如期举行。襄王府毕竟不方便,因此宴会设在了京城一处名叫馥芳园的地方。这园子由涿郡的一位豪商所建,在寸土寸金的京师中心内圈出颇大的一块,修建得古朴典雅,美轮美奂。那豪商与不少王公贵族都打过交道,也算见过大世面,但此番听说是摄政王府做东,仍难免诚惶诚恐,前几日去商洽的程徽迈着两条腿走进门,末了却差点是被八抬大轿敲鼓击锣地送出去的。
与馥芳园隔着一条街的,便是京师有名的食肆“八珍坊”。宝塔状的八角建筑共六层,每向上一层,就更加尊贵一分,据说享受一次最上层待遇所需的花费,就连那财大气粗的馥芳园主也得掂量掂量。
此时,三楼的某个雅间里。
楚清音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坐在窗前喝茶,神情有些落落寡欢。
昨日秦怀阳被处刑,她作为襄王,于情于理都要亲临现场。哪怕知道对方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和秦景阳之间又隔着数不清的前仇旧怨,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人头落地,尸首被分别悬挂于两根高木杆上,立在刑场正当中示众,那种野蛮、落后与血腥的冲击力还是超乎了楚清音的想象。青着脸回到王府,进入屋内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铜盆,低头狂吐。
“王爷不单是摄政监国的重臣,更是统兵一方的骁将。来日若铁勒再度来犯,或是南梁挑起争端,他势必要披挂出征的。”程徽对此表示同情,却不得不出言提醒,“若是这种状态不得不持续下去,楚姑娘最好有所觉悟。”
果然是能力越大,地位越高,责任也越重啊。收回思绪,楚清音叹了一声,目光缓慢扫过下方的街道,将茶杯再度凑近唇边——
“噗——!!”
下一瞬,她猛地将口中的茶全部喷了出去。
“怎么了?”一旁的程徽吓了一跳,起身走过来。
“你看你看!”楚清音慌忙抹了把嘴,急冲冲地指着下面的一个糖人摊子。
程徽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晚了_(:」∠)_我一定要存稿!【捶地
楚三算不上小BOSS,比龙套高级一点吧,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太纸殿下出场啦啦啦啦啦~~~~~~~~~~
【真·预告——苏婧柔:又挖出了一批潜在情敌,简直不能更心塞。】
☆、钻石秦老五
太子秦曦,今年一十二岁,中宫皇后王氏所出。
秦煜阳身体不好,对房中事又从不热衷,因此虽然照着历代先帝的规模,在正宫之外又纳了三夫人、九嫔与二十七世妇,临幸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唯一为他孕育了子嗣的更是只有王皇后一人。
起先二人有一女容怀公主,两岁早殇,其后降生的便是秦曦,满月时即被册为太子。东宫既立,秦煜阳也完成了身为帝王传宗接代的责任,之后便是谁都不碰了。顾忌着皇帝身体孱弱,因此从太后到满朝大臣,谁也不敢谏议开枝散叶之事,所以至今秦曦仍是秦煜阳的唯一后代。
寻常人家的一根独苗,尚且要被一家老小捧在手心上呵护着;秦曦身为储君,那更是皇后与太后的心尖子,命根子。两人对他无原则溺爱,几乎是予取予求,至于宫人们,那更是将这小祖宗高高在上地供着,不敢有半点违逆。若不是秦煜阳在政事与生病的双重压迫之下,偶尔还能抽出零星时间对他训导监督,只怕这孩子早就被宠到了天上去。
秦曦虽聪明机灵,但毕竟尚且年少,心性未定,意志不坚,又一直生活在极度优渥的环境之下,所以很容易受外物所诱。他身边有几个宦侍与属官,只会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尽将他向玩物丧志的歪路上带。秦煜阳曾罚过那几人一次,将他们远远调离,甚至处死了其中一个小太监,但秦曦竟是因此又哭又闹,甚至赌气绝食。
秦煜阳一来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二来也禁不住太后与皇后的双面夹击,因此只得又将那剩下的两人调了回去。秦曦这才高兴了,不过几日便故态复萌,好在总算比先前收敛了些。秦煜阳实在没精力对他时刻严加管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秦景阳接管了太子的教导职责为止。
秦煜阳心疼儿子,拧不过老娘和妻子,秦景阳可没有这个顾虑。他走马上任后不久,便寻个由头狠狠打了那两人一通,此后只要秦曦犯一点小错,他便将这两人重重责罚。秦曦敢绝食一天,他就要他们不吃不喝十天;秦曦敢不睡一晚,他就要他们半个月都别想合眼。如此一来,那两人为了不受苦,也只得少在太子面前出些馊招。
宁氏与王氏谴责他手段酷烈不近人情,秦景阳只当耳旁风。左右没有直接责罚到太子身上,再加上皇帝在这件事上对弟弟双手赞成,久而久之两个女人也只得闭口不谈。凭借着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襄王殿下在东宫立下了绝对的震慑力与威信。
秦曦对这位皇叔格外敬畏,但同时也十分崇拜。他那父皇是个病秧子,面色白如雪,消瘦不胜衣,长居深宫里,出入步辇移;襄王却是强悍英武,龙行虎步,刀戟骑射样样精通。自从秦景阳回京后,也一同接手了太子的骑射课程,偶尔还给他讲一些在战场上与铁勒人厮杀的故事。少年人总是幻想着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哪怕秦曦贵为东宫之主也不例外,因此久经战阵、立下赫赫功勋的襄王,在他眼中就成了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楚清音和程徽趴在窗户下檐上,只露出两双眼睛盯着街道。秦曦依旧站在小摊前面,从两人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写满了兴奋的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吹糖人的大爷。他身旁跟着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神情紧张警惕地四下瞄着,楚清音认出那是太子的贴身内侍汤圆。
“前天是青龙节,京中举行了盛大的庙会,余氛至今尚存。”程徽说,“太子最喜爱这等热闹玩乐的场合,去年上元节便溜出去过一次,宵禁方归。王爷那次大为光火,不但重罚了一干从犯,还打了他四十下手心。这次大概是觉得王爷正忙着养伤无暇管他,所以就再次偷偷跑了出来。”
“有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娘,还真是够头疼的。”楚清音叹道。太子想要出宫原本不会这么轻松,只可惜王氏是他的坚实后盾。只要秦曦向王皇后卖个可怜,挤出几滴猫泪,出宫的掩护便是手到擒来的。
“若是没看见倒还好办,既然已经看到了,再坐视不管便说不过去了。”程徽发愁道,“可太子不轻易听人劝谏,楚姑娘以王爷的身份出面固然可以,但之后还要和王爷见面,又要怎么安置他?”
“先让两个兄弟跟过去,在暗中护卫着吧。”楚清音道。他们此番过来,带了四个王府侍卫,此时全都微服坐在下面的大堂里。“让他们随时随地将太子的行踪汇报回来,我们这边一结束,就马上去找他。”
“也只能这样了。”程徽点头,猫着腰退后两步,这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至少在晚上交换身份之前能瞒得过王爷,也算是足够了。”
说着他向外走去,刚迈出一条腿,却被扯住了袖子。长史回过头,便见到楚清音一脸苦笑,手指着街上次序而过的三顶软轿:“你们家王爷,说不定已经看见了。”
程徽:“……”
而此时在馥芳园中,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宴会的各项准备全部就绪,而宾客们也已陆陆续续地到来。
苏婧柔所出身的苏家,是自大周开国时起便奉命领兵、世代镇守漠北的三门贵族之一,与太后所出身的宁家齐名。当年高皇帝为了安抚这三位爱将,特许他们享有比其他公侯更为广阔的封地与更加优厚的俸禄,进京朝见时甚至可以剑履上殿。因此她虽非土生土长的京城贵女,论门第却是无人敢小觑半分的。更何况如今又被秦景阳认作义妹,身价便更是水涨船高了起来。
苏婧柔来到京城两年,从不出门交际,旁人也不敢贸然相请,这次突然大宴宾客,顿时在贵族圈子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虽然猜测不出动机,但不少人仍旧怀疑是摄政王在背后授意。
不管怎么说,凡是接到了请柬的大家闺秀们,无不精神抖擞,踌躇满志,盛装出席。与父辈们不同,她们所关注的只有一件事——襄王二十有六,位高权重,相貌堂堂,尚未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