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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沚的手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只要阿姀完全俯下身来,而他高高抬起下颌迎合她的吻,锁住腰际,轻巧地将她抱了起来。
今日第二次,高举着阿姀将她抱着。
衡沚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势,从前心情好时,也会时不时抱起她,不让她自己跨门槛。
如今分神回想起来,觉得这人还真是从细枝末节透着有趣。
思绪这么一飘,迎恩那是说过的话,又飘飘忽忽回到了灵台。
有了眷恋,便会有了故土。
阿姀深陷旋涡冷水中时,循着求生而去,便来到了衡沚这片水中高地。
何尝不是救她于水火呢。
随着他走路的姿势,维持着亲吻的姿势也显得尤为困难。阿姀磕磕绊绊地啄着,偶尔口中软肉撞在他坚实的齿上,还要痛得吸一口。
衣角翻飞间,人已经进了内室。
阿姀被举起抱着,本就高出一截,途径内室时,系着的落地长幔垂落在她后背。
轻纱从颈间擦过去,由皮肤至发丝,所到之处无不引她战栗。
接近了床榻,衡沚看不见前路,特意伸出膝盖顶了顶,确认探到的地方是榻之后,才缓缓将她放了下来。
仰面被交到床上,瞬时的下坠令阿姀倏地心惊。
衡沚却早将手垫在底下,长发软软地,见缝插针地缠绕在他指尖。
比他现在半拢着她的姿势,更缠绵些。
便顷刻间,心境开阔,此前的烦忧迎刃而解,轻柔地抬手将她发间的几枚珠钗全都拆掉。
长发顷刻如流水,倾泻在床榻上,四散开来。
衡沚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慢慢摩挲着阿姀的耳垂。
窗外偶有灯笼幽微的光照了进来,又耐心地将挡着脸的发丝替她理顺,他轻声道,“时间有限,明日一早我便要走了。”
“去哪儿。”阿姀喉间发紧,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地问。
衡沚启了唇,却半晌没说出什么。
本不欲告诉了她令她担心,可若不照实了说,阿姀也是迟早要知晓的。来日真的不幸战死,总该比那时她才知晓容易接受得多。
那时不知她会不会哭在自己的坟茔前。不需要有多痛,他那些家财,称不上万贯,全都给了她,就像哭自己那混帐爹般认真即可。
他苦中作乐地想。
“去平州平叛。”几字脱口而出,却轻如身后飘忽的长纱,“归期不定。”
不定。
阿姀忽而清醒起来。
归期不定的意味,便是生死不定。
即便是年前在恪州守城,那时衡沚只需在帐中部署便罢了,守势不比攻势,又不用亲自冲锋在前。
可如今便不一样了。
阿姀此时真正察觉到,生死一瞬,便在自己的眼前了。
“你偷来长升殿,轻车熟路闯进我内室,却是要做什么?”阿姀脑海中有呼之欲出的谜底,只在等他亲自来言明。
说尽这句话时,西宫那砖木倒塌的声音,仍在耳畔。
火光映明了西边一整片天,靡丽地绚烂。
衡沚借着点微弱的火光,细细地相看于她。
即便经年已过,面前的阿姀,似乎还如他年少时在衍庆楼下遥遥一望。榴花明艳,让他打马晃了眼。
他十九岁的年纪,带着一身血腥之杀,重遇了阿姀,威逼利诱与她假意成亲。
装作相敬如宾时,岂会无一刻觉得,即便是迎她回家,只日日看她日头下睡觉,也是美满平和的一生呢。
于是垂下诱饵的人,却先一步被引。
“寤寐思服。”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
“我在外间,待你睡着,我再走。”衡沚艰难地将目光从阿姀身上移开,她飞霞的脸颊和朱红的唇,只怕看久了便舍不开了。
方才才款款真挚地亲吻着的人,转眼瞧着便要换上一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端方,阿姀张口欲言,顿了半晌,也哑了火。
撩拨完就走?
那是必然不能够的。
阿姀紧跟着坐起身,衣袖滑落下来,伸出细白的手臂,捞住了身前人的衣摆。
衡沚被扯得一顿,便回过头来看。
阿姀抬起头,眸光中是不得尽兴的欲念和笑意。
“待我睡着,少说三更了。五更永宁城门开,届时召侯要出征,可要顶着乌黑的双眼去。”
“不然。”她一侧首,散开的发丝便朦胧地遮起那双杏眼,随即拍了拍床榻,锦被闷闷地响动着。
话并未说尽,可意味却已很是明显了。
衡沚向前两步,掌心摊开,将她那只蹂躏自己衣摆的手裹住,低下头去,肩颈也随之轻耸了耸,笑得不可自抑。
阿姀顷刻收起笑容。
衡沚却愈发开怀,察觉不出山雨欲来的危险。
直到衣带宽束,烛火飘忽吹熄,长幔维持不住静,曼妙地被风鼓动起来,再无任何笑语轻声。
明明数九寒冬的天,却难耐肌肤粘腻。
阿姀脑袋昏昏沉沉,一刻梦中一刻现实,似丢盔弃甲,在一片灼热的海水中无根无据地随着波涛四下起伏。
水高一刻,她的呼吸便滞一分。
手掌也生汗紧攥,他的触碰多一处,灼烫便多烧一片。
身下也仿佛空中团云般,不切实际地虚躺着,如何都不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