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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说的有理。不过也不见得是造反吧?”章海有些想不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苏岚一撇嘴,“那谁知道呢,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不定魏虢晖嫌官儿小,刘敬铭嫌银子不够多,万一是勾结什么游北人呢!郎君,你可不能干这事啊。”
章海啧一声,赶快否决,“你把你夫君当成什么人了,咱们虽然爱财些,可是谁不爱财?即便再爱财那也是大崇人氏,生长在恪州的,岂能勾结外敌?”
苏岚一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总之近来总觉得边境太平得不太对头,万一来年真要开战,咱们还得指着恪州这十万大军庇护呢。就好好跟在侯夫人身后罢了,天高皇帝远,在这儿召侯就是最壮的大腿了。”
夫妻两人两两相望,久久不语。
“他们真这么说的?”
阿姀叼着块红枣酥,兴致勃勃地问。
“千真万确。”云从穿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快要与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挺上道儿啊。”阿姀满意地点点头,另一只手也拿起一块红枣酥,头也不回就精准地喂进了衡沚口中。
他方才被放了血,正头晕恶心,没什么坐像地靠在椅子里。
即便是再不好甜味,也无力拒绝阿姀的投喂了。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恹恹与阿姀搭腔,“达到了预想,可是开心了吧。”
“当然了。”阿姀笑着斟了一杯水,递给云从,“辛苦了,半夜叫你去听房顶不说,还得劳你和小侯爷一起喝白水。”
云从赶快接过来,连连道谢,“属下分内之事,怎敢居功。”
后腰被戳了戳,阿姀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衡沚。
云从见状,眼都睁圆了些,赶快喝掉杯中的水,悄悄退了出去。
“渴了,我也想喝。”
许是那难受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见衡沚半合着眼,手滑下去拽着自己的衣角,活像什么被淋湿的动物似的。
阿姀心里一软,手已经娴熟地递了杯子过去。
衡沚略微抬起身,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不过这种感觉真别扭,阿姀想着,露出了点怀疑的表情。
他另一只手又没坏。
“宣布新任大掌柜的事能不能放在后天?我想这事你应该和司银说一句就能做主了吧?”阿姀一想到还有事请他帮忙,又殷勤地添上水,拿上红枣酥。
红枣酥是吃不了了,衡沚嗓子都快叫它的甜味糊住了,看着就噎得慌。
清清嗓子,接过茶盏来,“能是能,你那日有别的事?”
阿姀正经地一直腰身,坦然道,“当然了,你母亲冥辰就在这几天了,我还不得做些准备,事有轻重缓急嘛。”
衡沚目光一滞,落在阿姀身上,真如糖黏住了似的,半晌没挪动。
最近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一桩接着一桩,也没给他们什么应对的功夫,都是水来土掩。
原以为她已经忘了。
其实那日在章海处提起此事,也只是想借机给阿姀一个由头,把她真正想做的殡葬白事做起来,还真没打算为母亲冥辰操办。
她不喜铺张,这些年来衡沚也习惯了一人祭奠她,可阿姀却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母亲向来守礼,若是让她知道了,大崇唯一的宣城公主亲自为她的冥辰筹备,应该会惊掉了下巴吧。
可其实她的样子,在衡沚心中已经不再鲜活了。
日子太久了,母亲的轮廓还清晰,却已经无法想象出她的动作表情,连声音也快忘记了。
阿姀发现他出神,以为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拙劣地安慰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吧。”
衡沚下意识坐端正了些,“知道,曾见过先皇后几次。”
“你进宫过啊?”阿姀讶异。
何止进过宫,还见过某人凭栏打盹儿呢。
衡沚掀唇一笑,“每逢年节,外封的王侯总要进贺,这有什么稀奇。”
行吧,阿姀便继续说。
“我的印象里,鲜少见到母后。”说到陈昭瑛,难免平了笑眼,“后来回宫住,想见她也总是被各种借口搪塞了。”
陷入回忆中,阿姀的语速也慢慢缓了下来。时不时停顿,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不知怎么陈词。
衡沚想起在宕山汤的那一夜,阿姀对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为此交心。
眼下,原来就到了这个时机。
“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她自刎在崇安殿中。”
先皇后,竟然不是如国丧所说,伤心过度而溘然病逝的吗?
衡沚一诧,诸多疑问纷杂绕上心头。
国丧时分,陈昭瑛却违制穿了一件杏色的长裙,衣摆有潋滟的祥云纹饰,阿姀记得十分清楚。
发鬓上垂坠至耳畔的步摇,头一次伶仃作响,四处摇晃。
陈昭瑛淌着泪,却对阿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接着便是她脖颈上刺目的血,和掉在地上的长剑。
那是沈琮的剑。
而后露出的,便是她的亲皇叔沈琢的脸。
“即便我与她之间,并没什么深切的母女情分。但赫然丧母的那种感受,至今也难以忘怀。”
再次说出这些话,阿姀所有的,只是释然而已。
不过能将这些事说出来,便已经是在超度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