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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人在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头,许停舟亲自带着人,给小侯爷把屋子收拾了。
“那我……”阿姀笑眯眯地指着自己,心想既然如此我跟衡沚住得也没多远,能不能直接帮我也收拾了。
许停舟袖子还没放下来,手中捏着抹布,也回了一个儒雅的微笑,“张大人好手好脚,轮不到我们几个安置屋舍吧?”
说完,官帽上的飘带随风一扬,人都出了阿姀的视线。
阿姀:……
应该整个高官来着,扮个通判什么的。反正这许停舟根本不了解恪州大小官,只要不扮刺史,他就算发现了也得乖乖听话。
就不用自己打扫了哇。
可怜我脚踝还没消肿,一会儿还得蹦着,阿姀凄风冷雨地想。
一回头,小侯爷跟柱子似的倚在门边上。
人都走了,就他们俩也不用再装了。
“小侯爷不回去洗洗睡……”阿姀借机,学着他的模样倚在身后的柱子上,“是打算留下侍寝吗?”
瞧瞧,多孟浪的一句话。
朗月悄悄爬上梢头,公主的嘴角弯着,眼中恰有莹亮星点。
静静的眸光交互,顿时将这山庄中肃杀诡异的气氛,全都驱散开了。
衡沚半晌无言,才平淡地道,“侍寝怕公主看不上,臣先给您铺个床。”
说罢,照旧伸去手臂,“是要抱,还是要扶?”
阿姀咬着唇边软肉,歪着脑袋想了想。
“扶着吧,衡大人。”
衡沚低头笑了笑。
隐在昏暗的天色里,发丝后的那半张脸颊鼓起,笑意十分明显。
阿姀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不是验尸查案么,大家都互成大人怎么了,难道比叫声小侯爷还能让他长脸?
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衡沚将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转着圈将其他的烛台也点着,整个屋子便亮了起来。
阿姀坐在桌子边,摸着茶壶是温的,倒了两杯水在面前。
小侯爷没说什么,驾轻就熟地收拾起床铺来。
“看不出来,你还会干这个?”阿姀闲得慌,便看着他动作问道。
“我十来岁偷去军营随军出征,当然会。”
瞧着他的架势,将被子套好在床上铺得平整,就知道话当然是真的。
基本的活计,阿姀也是会的。从前在尚书府中生活,虽然崔夫人并不娇纵她,铺床打扫这种事总轮不上让她动手。
自从离开了都城,独身在外便要什么都会了。不会的,也要很快学会。也就是自从遇上衡沚,紧绷的弦开始松了,也倦怠了很多。
这不,已经开始大胆地指挥小侯爷干活了。
“这床帐是这么搭的吗?”
衡沚正将手上的轻纱抛到床梁上挂好,听了不由地嗤笑,“总不会如你一般,叫它快塌下来。”
话里嘲笑的,是阿姀刚被带去私宅的那天晚上——
云鲤带着阿姀进了一间很大的院子,主屋有一间正厅,向里走两侧空荡荡的只放了好些木架子。再往后面走,才看到了屏风后头的床。
可能是刚收拾出来的,屏风还没来得及展开,床帐也一股脑放在桌子上没挂。
阿姀站在门口,捏了捏自己的脸。这比她过去几个月来住过的地方都好,没钱的时候又要躲追兵,她连草棚都将就睡过。
实在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既然衡沚非要把她留下,那就先吃他几日住他几日,等他烦了再说。
摸黑进了寝间,略微舒展一下身体,阿姀就开始解自己被冷风贯透了的衣裙。
身后的脚步声就是在阿姀拆开最后一根带子时响起的。她一回头,发现横冲直撞走进来的,正是衡沚。
阿姀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开始猛涨。睡觉而已又不会跑!拴完了马,现在是要来把她跟床板拴在一起是吗?
怪就怪没点灯,衡沚看见她也愣了一下,随后眼疾手快地将面前的屏风展开了。
宅子是他新扩,还没来得及好好陈列摆设,便忙了侯府中事许久。
原本是怕城中侯府太过显眼,才把阿姀带到这来,没想到云鲤那小丫头不知是故意还是初次来不认路,竟将人领进他的房间来。
好在四下无人,不然这误会又大了。
衡沚人虽浪荡,是在营中待久了不太喜欢被规矩拘着,却不想做他老子那号声色犬马骂名在外的人。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也叫他慌了一慌。
“云鲤这小丫头,明日非得把她月钱扣光不可。”
阿姀在屏风后头手忙脚乱地系衣服,听见这一句低声抱怨,没忍住笑了起来。顺手吹了个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燃端着出去。
衡沚揣着手站着。
少女披散长发,挽着袖子站在烛光后头,眸中莹莹发亮。衣裙都十分素净,就是最普通的棉布,穿在她身上竟也十分合衬。
明珠蒙尘,不过如此。
看了几眼,衡沚才挪开眼,慢悠悠道,“这儿是新宅,没别的住处,公主且先将就一晚吧。”说完,径自往里间去,开了柜子取出几条被子,就地铺了起来。
“你睡这儿?”阿姀瞪大了眼睛。
面前人手中动作一停,铺了一半被子半跪着应她,“这是我的寝间,借你住一晚。云鲤住庭院后头,若不怕黑便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