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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是宫中宴饮,东方少倾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拉颜初夏同席,像拷问功课一样拷问了她下午都做什么去了。
颜初夏一一作答。当听到万俟蕙兰时,东方少倾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姐姐的事情,可需要我出手?”
颜初夏抬眸摇头,她相信东方少倾本是有自己的筹谋的,贸然动作只会打乱他的计划。
东方少倾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翘起嘴角一笑,“你是担心我难做?”
很多人都对他的笑容起了反应:这安王似乎待这位王妃还算不错。不过回头想想,他对哪位美女又差过?这才像他!
颜初夏用余光关注了一下颜研与昭阳公主以及颜韫文和万俟蕙兰,完全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
晚宴还未开始,但皇亲国戚贵族大臣们系数入座,时常走动一下,问安的很多,大家都想乘着宴席开始之前跟太子和太子妃套点交情,整个大殿显出几分嘈杂。
颜初夏自然也看到了苏昭仪等妃嫔,接着昱贵妃入座,直到正点,东方乾才携着司马咏佳入上座。众人起身躬迎,东方乾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东方平作为东方乾的皇叔自然被放在尊位上。颜初夏这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这位年过天命之年的王爷。而他身边坐的人,更是让她蓦然一惊,晃眼看去,平王妃的面容竟然跟万俟延延有几分相似。
这人是当年万俟竑找来替代万俟延延的人,看来他是颇费了些心思,要找到神采气韵相似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爱妃在看什么?”东方少倾轻轻握起颜初夏放在桌下的手。
“平王真的没有子嗣吗?”
“爱妃,与其关心别人是否有子嗣,不如关心一下我们自己……”
颜初夏俏脸一红,甩开东方少倾的手,这个混蛋在想什么她还能不清楚,虽每天同床共枕,没再有肌肤之亲,但这家伙应该也熬到极限了吧。
前一天,她还让他自己去解决,结果这厮磨着她死活不肯挪窝。你怎么不看看石姬那哀怨的眼神?
好吧,因为石姬的缘故让她跟他有了初夜,颜初夏心里多少对石姬有些埋怨的。回到王府之后,也只在请安时见一次面。几乎都不多说一句话。
而现在这个混蛋说子嗣......
颜初夏脑子有些打结,她几乎没想过会跟他有孩子的事情。
东方少倾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虽然没有挑明说什么,但心中难免有那么一个疙瘩。
“爱妃,你不觉得有了孩子才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家吗?”东方少倾蛊惑道。
颜初夏尽量避开他喷出的热气,微微向外偏了偏头,“王爷,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东方少倾脸白了白,身体坐正,恢复了正经面孔,“本王酒量好着呢,不劳爱妃操心!”
这边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昱贵妃的眼睛。最受她宠爱的绮罗,正陪在身后,昱贵妃招了招手,绮罗附耳过来,“今天是个大好机会。你自己争气一点!”
绮罗脸上开出两朵红晕,偷眼看了一下东方少倾,樱唇抿了抿。
东方乾废话了几句,场子就完全交给了东方珏。众人站起,一起喝了一杯,段绯手一拍,鼓乐齐鸣,歌舞开场。
“爱妃,什么时候你能为本王舞一曲呢?”东方少倾十分哀怨地瞅着颜初夏。
颜初夏却不看他,十分淡定地冲舞池里努努嘴,“喏,那位似乎是绮罗,她不正在为王爷起舞吗?”
东方少倾蓦然转头,只见绮罗果然在领舞,而且灵动水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东方少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皇后下首的昱贵妃,眉头不经意地蹙起,再微微展平。
绮罗的舞的确不错,几乎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但独独她最想吸引的人,却迟迟不看过来,这让她那双美眸中闪动出一丝落寞惆怅。
而随着她的目光,也很多人将视线瞟向了东方少倾,颜初夏自然不能幸免。
东方少倾的表情很快便恢复正常,带着沉醉的目光投向舞者,这才是这种场合该有的表情。在他身边的颜初夏不由得要为这家伙瞬间转换的态度拍手称奇。
绮罗收到那熟悉的目光,眼眸也展开了。舞蹈兴致处,甚至拿起一壶美酒,婷婷袅袅旋转着纱衣,在东方少倾桌前一顿,为他斟上一杯。
美人示好,自是难以拒绝,东方少倾一口喝干,众人拍手叫好。
颜初夏的耳朵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叫得一颤一颤,手上却一疼,被东方少倾狠狠捏了一把,那厮面色温和,声音却从牙齿缝里磨出来,压得扁平,还锋利无比,“爱妃,本王允许你吃醋!你完全不用笑得那么大度!”
颜初夏愕然,脸上却也不示弱,十分和谐可亲,“王爷风流倜傥,惹得万千少女挂怀,妾身深感荣幸!”
“哼!”东方少倾喷出一口恶气,脸上依然笑得春风无限好,追随着绮罗回归正殿。
一舞完毕,连东方乾都不得要赞赏一句,“绮罗的舞又精进了!”
绮罗半蹲敬谢,“那绮罗的舞与那天下第一舞娘相比如何?”
东方乾豪爽笑道:“林夏的舞是朕见过最灵动最撼动人心的。你要追上她,还需要勤加练习。”
这里很多人都见过颜初夏跳舞,所以,自然知道东方乾的话说得一点不为过。只可惜,那个人已经不在,再论起来,恐怕绮罗排了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同样,舞技这东西,勤奋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天赋,绮罗就算练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林夏的灵动自然之美。
绮罗低垂的眼眸虽然有一丝不快,但抬眸时依然是一脸的谦虚和讯。
“绮罗素闻安王妃与林夏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王妃的舞艺如何?”
颜初夏心底一颤,眼底暗了几分,这个丫头看来今天是想让她出丑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颜初夏身上。
东方少倾却微微一笑,星目看似不经意地看向绮罗,缓缓启口,“绮罗,你跟本王一块儿在昭熙宫长大,或许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宠信,以致于你此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这话语气绝对算得上温和,甚至有几分开玩笑的口气,但那淡漠疏远的意思却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
一向被东方乾和昱贵妃宠着的宫中舞姬,脸色顿时胀得通红。
“王爷息怒,是奴婢出言无状冒犯了王妃。但是绮罗也只是好奇一下而已。王妃的身段样貌跟那位舞娘长得如此相似,想必在舞艺上的天赋也有几分接近。绮罗十分遗憾没能看见天下第一舞娘的舞姿,是以、是以......是绮罗口没遮拦......”
绮罗已经跪下,还十分“诚恳”地认错,东方少倾若再追究,倒显得他小气。
“罢了。同样的错误以后别再犯就是!”
颜初夏看看东方少倾的脸,心里有些好笑,这家伙的冷气压表明他是真的在生气的,尽管脸上看起来似乎还在笑。
可是这还没完,太子妃段绯饶有兴致地将乖乖退下的绮罗看了一眼,笑道:“我听说颜家姐妹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想必安王妃在舞艺上的造诣应该不俗......”
娘的,又是个不省事的女人,你不就想侮辱颜丹墨吗?犯得着跟颜初夏过不去?
此刻颜韫文和万俟蕙兰脸色皆不好看,偏偏他们还有一个十分不省事的儿媳妇昭阳公主,这位公主单纯地只是针对颜初夏,“我听说安王哥哥就是看中四嫂有几分像林夏才会答应娶妻的,而林夏最拿手的便是舞技与厨艺,厨艺,想必大家闺秀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指望不上,但舞技......”
娘的,这是要闹哪样?
满堂鸦雀无声,有看好戏的,有暗中焦急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东方少倾紧紧握住颜初夏的手,刚想反驳,却被颜初夏反手一握,顿了下来。
回头,只见颜初夏笑得温和,款身站起,高抬眼眸看向东方乾,回禀道:“不是儿媳不愿意献舞,实在是舞姿粗俗。若只是寻常家宴,为诸位叔伯妯娌献舞一曲也是不敢推辞的。只是此刻文武百官都在,儿媳怕丢了皇家颜面。”
她不是舞姬,而是王妃,堂堂正正的大瞾王妃!
这道理谁都明白,只不过,有心人就是要借机侮辱她,让她难堪。无论她跳得好跳得差,都无关紧要。
东方乾微微颔首。
段绯一看情势不对,哪里甘心就此放过颜家人。
“在座的都是大瞾重臣,皇家肱骨,安王妃这话是不是太过见外了?” 大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昱贵妃不觉后悔,她的目的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颜初夏,可没打算让儿子陷入轻视国家栋梁的困境。
“正是对股肱之臣的重视才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随意起舞。即便要跳,那也得是勤加练习之后。这才算得上是对文武百官的尊重。再者,初夏身体笨拙,如此家丑——岂可外扬?”
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
东方乾哈哈大笑,“罢了罢了。初夏会不会跳舞都是其次,只要皇儿满意就好!”
东方少倾拉颜初夏坐下,这又起身,向东方乾敬上一杯酒,“多谢父皇赐婚!要不,皇儿哪里能找到如此娇妻美眷!”
颜初夏听得一身恶寒。
东方少倾你够了!演戏也该收收尾!她可不想东方乾再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东方少倾一饮而尽,重新坐下,又给颜初夏斟上一杯酒,含笑说道:“爱妃,陪本王喝一杯可好?”
颜初夏捏起酒杯,皮笑肉不笑,“恭敬不如从命!”
歌舞再起,众人不由得吁出一口气。
隐没在朝臣中的李沫走过来,站定,“安王殿下,可否与我喝上两杯?”
颜初夏看了一眼李沫手中提的酒壶,脑子有点打结。沫哥哥这气势可是很强大的,脸色沉凝,眼神坚定,绝对有报仇雪恨的意思。
东方少倾一看那架势瞬间就明白了,瞟了一眼颜初夏,站起身,“正好,我也想跟你喝上两杯。”
“第一杯,谢谢你将初夏背上花轿!”
娘,这是什么节奏!
李沫眼神一凝,仰脖子喝下。
“那我要罚王爷一杯,第一杯罚王爷有眼无珠!你服是不服?”
“服!”东方少倾仰脖子喝下。
“第二杯,敬你待初夏如亲姊妹!”
“第二杯罚王爷未信守承诺!”
东方少倾这下可不服了,“我哪里没有守诺?”
“王爷说过要护王妃一世安好,沫实在没看出来,她哪里安好了?”
东方少倾脸上白了白,最后还是喝干了酒杯。
颜初夏一头水雾,完全不明白这两人是如何拼上的。再看四周,朝臣敬酒的人很多,倒没显得他俩突兀。丝竹声也很大,也掩盖了如此惊悚的说辞。
“那个......你们别喝醉了......”
颜初夏好心提醒一下,虽然东方少倾酒量好,可压不住李沫一杯一杯地罚呀。
两人一起转头俯瞰她半晌,嘴角都动了动,均没说话,又同时转头继续喝酒。
颜初夏兽奔了!这是□裸的无视加鄙视!
颜初夏吃了几口菜,实在受不了这俩混蛋,干脆出去透透气。这刚走到桂花树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主人要见你。”
颜初夏微微一震,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万俟岩燧,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去。
东方乾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一个不起眼的偏殿,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像是早就被人支开了。
颜初夏看了一眼因为喝酒脸色十分红润的东方乾,“皇上找我何事?”
东方乾扫了一眼颜初夏,“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来回禀吗?应该有人教过你,任务无论成功或失败,都必须第一时间向主人汇报的吗?”
万俟岩燧的面色发沉,他的视线落在颜初夏微微露出裙摆的脚尖上。
颜初夏抬眸看了东方乾一眼,对这个人她早就没了尊敬,“我只查到即墨羽司的确不是即墨行云的儿子。他跟一剑山庄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大夫人似乎对他格外看重!”
“就这些?”
“还有龙吟剑......”颜初夏试着说出来。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名正言顺得到龙吟剑,东方乾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东方乾的耳朵动了动。
早有准备的颜初夏,从小腿处抽出一柄短剑,双手奉到东方乾面前。
东方乾看了看那浑身漆黑的剑身,目光再次落到颜初夏身上。
颜初夏脑门微微有些发热,吸了口凉气,这才说道:“这柄剑由至毒之血淬火,剑身有毒。”
看着东方乾干净有力的手指握上剑柄,颜初夏心中一凛:他竟然不怕毒!
东方乾把玩了一下剑身,找到机关,将一尺剑扩大成三尺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啸声铮鸣,的确是个宝物。
“这剑你且先保存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至于即墨羽司,他来京城的目的可不简单。切忌掉以轻心!”
颜初夏颔首,听完吩咐,这才退下。
走出偏殿,她吸了一口凉气,“他竟然不怕毒?”
身后的万俟岩燧淡淡嗯了一声,顿了顿,还是提出了警告,“你最好不要想其它注意。既然他答应两年后让你们母女团聚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节外生枝,反而可能遭来灾祸!”
颜初夏转头看他,“你很信任他?”
“这跟信任无关!”
颜初夏微微扯出一抹笑,没有再说话。
回到大殿时,东方乾与皇后早已退席,连昱贵妃也不见了踪影。
“安王呢?”颜初夏看着空掉的桌子,脸色有点泛暗,这家伙不会又把她扔下了吧?
“安王殿下喝多了,大概正在昭熙宫休息醒酒。”一个宫婢说道。
颜初夏看了一眼朝臣的位置,果然,李沫也不在了,这两厮也不知道拼了多少酒。
赶到昭熙宫,只见昱贵妃靠在杨妃榻上歇息,几个宫女忙着张罗热水和醒酒汤。
颜初夏行了一礼,询问安王安置处。昱贵妃则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让她坐下说话,一点也没有急迫的样子,颜初夏愣了愣,没有忤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卧室里,安王正在撒酒疯,推开上前来服侍的宫女,跌跌撞撞起身。
“这是哪里?我要回王府!”
绮罗端来热水,只冲众人使了个眼色,其他宫女便尽数退下。
眼前没了乱晃的人影,东方少倾安分了很多,挑起丹凤眼看向靠过来的纤纤身姿,眼前尽是一片昏花,“爱妃?”
他不确定地低唤了一声。
绮罗靠近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脸色也有些苍白,思忖之下还是端着汤水上前,“王爷,这是醒酒汤,喝了吧?”
东方少倾辨识不清,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绮罗已经坐到榻前,张着一双水眸看着男人。
东方少倾将她一把拉过来,碗落在地毯上,解酒汤洒了一地。
绮罗心肝砰砰乱跳,这的确是一个大好机会。如果跟安王生米做成熟饭,她就有充分的理由住进安王府,就不用看着那个女人霸占在安王身边。
昱贵妃一直疼她,只要她表现好,以后安王妃非她莫属。
如是想着,心里便觉得即便是当某人的替身也不那么难受了。
谁知,安王抱着人好一会,像是睡着了,可猛然间又“呼哧呼哧”地埋首到绮罗脖子上嗅了几下。
绮罗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被男人如此拥在怀里,肌肤相亲,让她头脑发热。
就在这时,安王一把推开她,醉酒让他手上失了分寸,绮罗被重重推翻在地,摔得直抽凉气。
“本王的爱妃呢?”安王从榻上蹦跶下来,丹凤眼不甚清明地怒瞪着地上的女人。他根本就不认得那人是谁,只是口里嚷嚷,叫着要找“爱妃”,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正在跟昱贵妃话“家常”的颜初夏,猛然听见东方少倾的声音,看了昱贵妃一眼,这才起身出门。只见那厮正由几个宫女搀扶着,朝正殿而来。
颜初夏走下台阶,叹了口气,这厮竟然能醉成这样,这倒是第一次。
东方少倾靠近,双手挥开左右宫女,跌跌撞撞走过来,扶住颜初夏的肩,探过鼻子“呼哧呼哧”嗅了嗅,黑臭的脸这才展开笑容,“爱妃,随本王回府去!”
说罢,已是揽住了颜初夏的肩,将大半的重量倚在她身上。
颜初夏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眼睛发红的绮罗,又转身冲出门来一脸冷瑟的昱贵妃福了福,这才扶着东方少倾出了昭熙宫。
“王爷怎生喝这么多?”
“哼!本王怎能输给一个酸文人?”
颜初夏懊恼,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都是罚你酒,而你都是敬人酒,光从量上就比人家多喝了一倍不止!
上了马车,东方少倾便埋首在颜初夏脖子上,沉沉睡去。颜初夏靠在她怀里,闻着他喷出的酒气,微微蹙起眉头,刚伸手想推开,手碰到那厮的胸口,却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