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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雨停歇。
节度使府,汀兰阁中传出杯盏碎裂之声。
陆执从寝居而来,行到月洞门口便听到了里边的声音。
男人略微缓步,抬了眉眼,眸子暗沉的很。
不时,人慢悠悠地恢复步伐,入了进去。
昨夜事后他便走了。
门被打开,里边的“噼里啪啦”之声更甚,婢女安哄之言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小夫人息怒,小夫人...”
“再怎么,小夫人也不能不吃不喝,身子骨要紧啊小夫人...”
“是啊小夫人...小夫人哪怕少吃一点也成啊...小夫人...”
“哗!”
婢女话尚未说完,瓷碗已经落地,被摔的七零八碎。
不止,待得人还要再次开口相哄相劝,榻上的美人已再度拿起一只杯盏,狠狠地朝外又一次砸去。
恰在这时,珠帘被人掀开。
屋中婢女看得清楚,进来之人正是陆执。
“大人,小心!”
有人当即提醒,只因那杯盏不偏不倚,竟是正朝门口砸去。
力道颇快,亦颇猛。
男人从容不迫,千钧一发之际,抬手一把将那东西接住,稳稳地攥在掌心之中,冷着脸面朝着婢女等人,便就一句话。
“废物。”
屋□□计七八个人,皆立时低下了头去。
转而他的视线便落到了床榻上的小姑娘身上。
她显然受了惊,怕是以为自己那下子打到了谁,脸上先是现了担忧,但转瞬即逝,在看到他后,眸子可谓顷刻便变了,充满怒焰,贝齿咬唇,对他怒目而视。
那双眸子含着水一般,倔强不屈又柔弱孱弱。
人此时只穿了一层薄衣,发髻未梳,青丝垂下,堆在颈肩,从头到脚,但凡露出的肌肤,哪哪皆是雪白清透,美的脱俗,天仙一般。
陆执薄唇轻启,笑了声。
颜汐瞧见他笑,眼中便更是充满怒火。
她本是吓了一下,怕打到别人,但瞧见是他,只恨自己的手没能再快一些。
这时但听那男人慢慢悠悠地开口。
“怎么还生气了?”
“我才走了这么一会儿...”
“...你就念我念成了这般模样?”
“急得,都摔东西了?”
人解开披风,随手丢给身旁候着的婢女,眼中尽是逗弄。
颜汐骂道:“你,不要脸!”
陆执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笑了那么一下。
人已经过了来,没得一会儿到床边。
颜汐抄起身边的香枕便朝他使劲儿地砸去。
他没接,没动,负着手,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立在那,还是那副神情,仿若似笑非笑,又仿若眼中满是嘲意,垂着眼眸,任由那枕头打在了身上,不时,坐到了床榻之上,但刚刚坐定,小姑娘的手便朝着他的脸面打来。
这次他未任由,抬手一把攥住了她的细腕。
颜汐一只手受缚,另一只很快随之而来,向着他的另一半脸面而去,但亦被他紧攥了住。
俩人眸光相对。
一个使劲儿地挣着,愤怒地盯着人;一个从容不迫,唇角含笑。
没得一会儿,他只轻轻地微一用力,小姑娘便没支撑住,摔倒了下去。
陆执慢条斯理地朝后靠去,冷着声音开了口:
“你想怎样?”
“我想你去死!”
颜汐仿若是想都没想,美目中噙着泪,张口便来。
陆执闻言,“嗤”了一声,转了下头,回来之际,缓缓挑了下眉。
“你的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当真当着我,好脾气?”
颜汐丝毫不惧:“你杀了我吧!”
俩人的目光再度对了上。
仰视的愤愤,俯视的淡然。
持续良久,陆执轻笑。
他动了动身子,先别开了视线,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恍若有一搭无一搭。
“这么美的一个姑娘,杀了,多可惜,我怎么舍得?”
“我们折中一下,我允你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不能是放你走;不能是允你出门;不能是接你的同伴回来。呵,除此之外,你可随意相提...”
颜汐越听他言心中越窝火。
他全然避开了她在意的,想要的,哪来半分诚意。
除此三条之外,她还能想要什么?
不及回口,门口传来通报之声。
“大人,府外有位名叫谢怀修的老爷求见。”
那通报之声话音刚落,陆执眸中便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奇异之光,姑且没听那小姑娘相答,起了身去,前行没几步听到了玉枕落地之声,仿是就打在了他的脚后。
男人没言也没回头,却朝着珠帘之外的八名婢女,凉声道了话:
“我回来的时候,人若还没吃饭,你八人之中,就得死一个!”
“啊!”
婢女八人瑟瑟发颤,顷刻皆跪了下去。
颜汐更加死死地攥上了手。
他语声不低,甚至可谓颇大,这是在威胁谁,显而易见!
*********
前院,书房。
陆执坐在桌前,眸色暗沉氤氲。
身旁的小厮东福小声禀着:“落脚在了南山附近的一处宅院,昨日安顿,今日便来了。世子怎知,他会来...”
小厮禀着晨时陆执让他派人出去打探之事。
探子刚刚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人便登了门。
陆执没答话,慢悠悠地抬了手,让小厮退了。
东福躬身,开门出了去。
他方才出去没一会儿,外边便响起了动静,东福邀请着人:
“谢侯爷里边请,我家大人正等着谢侯爷呢。”
“有劳...”
谢怀修有礼地回着话,没一会儿被东福引着进了来。
人前脚刚进,便见陆执起身迎了去。
男人眼中露笑,很是亲切,也很是温和,张口便唤道:
“谢伯伯...”
谢怀修淡淡回笑。
陆执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谢怀修身边,吩咐小厮上茶。
他抬手示意,引着谢怀修到了一边坐,微微敛眉,先道了那船上之事。
“那日,让谢伯伯笑话了,彼时事多,也没来得及与伯伯多说上几句。我不晓得伯伯是要到扬州,还当伯伯是要朝着长安而去,否则,早让人安置了伯伯...”
谢怀修抬手:“小事,无恙无需挂在心上。”
说着端详着他:“...与你父亲一别数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已然认不出来,你的记性真好,竟然认出了我...”
陆执笑了两声:“谢伯伯没甚变化,好认的很,倒是我,彼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自然难认了些...”
谢怀修笑着摇头:“老了...如何没变化...”
陆执敛眉,背脊倚靠到了椅背上:“一点不老,谢伯伯瞧着威风至甚,丝毫不减当年,怕是还能百步穿杨,斩杀敌军...”
谢怀修笑着缓缓摇头。
俩人这般说话之间,茶水已上。
陆执端起一杯,亲自给谢怀修递去。
“侄儿记得谢伯伯最爱喝这洞庭碧螺春,适才特意让人煮了些来,伯伯尝尝可还可口...”
谢怀修接过:“这你也记得...”
陆执笑:“那是自然,家父昔年经常提及伯伯...我和我娘都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