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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迎接罗铭等东离将士入城,北莽国主石洪升派出了国中最为精锐、剽悍的一支骑兵。
新渝城内已经戒严,直通皇城的道路两边站立着手执利刃的北莽士兵,北莽男人身形较为健壮,齐刷刷的忤着,盔甲鲜明,刀枪剑戟闪着凛凛寒光,罗铭一进城门,就觉得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在城门处停了片刻,罗铭暗自笑道:才一进城门就是这副两军对垒的架势,看来石洪升这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啊。这趟北莽之行才刚刚开始,石洪升就摆出这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是直接把自己放在了战胜国的位置上,觉得东离低人一等,要强势打压才可显他国威风。
这些招数吓唬别人就罢了,想吓他可真真是打错了算盘。他这个人天生胆大,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被人吓。
回头看了看东离众将,罗铭身后共有十六位武将,四位文官,再加上他与流烟,总共二十二人。
面对如此阵势,东离众将面不改色,连几个文官也神色如常,蒋念白笑道:“风萧萧兮。靖王千岁,下官可不想做一去不复还的异乡游魂,此行全要多多托赖你了,若不能将我等平安带回东离,我们可是死也不会瞑目。”
众将闻言都笑,策马前行,说起北莽人诸般行止都粗糙得很,人死后也不是将人埋葬入土为安,而是架在火上烧化了,骨灰往山上一扬,随风吹散,回归天地。如果他们要是死在这了,岂不是也要入乡随俗,得架到火上去烤?
又笑说赵猛、肖文恺这样的糙汉子,即使烤了也是糙的,还是米英杰这样新鲜水嫩的,洗涮好了烤上一烤,再放上香料,抹上精盐,那滋味,比烤乳猪都不差。
米英杰听完就急了,反驳说他不好吃。众人见他辩白得认真,不由又是一阵好笑。
一路谈笑,跟在石方青与石方蓝的马队后,穿过长街,到了皇城正门口。
众人纷纷下马,宁幕欣拜别罗铭,跟着石方青兄弟进皇城复命,让东离众将在皇城外稍待,等着石洪升下旨宣诏他们觐见。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里面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石方青兄弟进去后,也再没有出来。
罗铭等人站在护城河边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不见,眼看日上中天,快到正午,还不见有人出来传旨,也不知石洪升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真是越等越心焦。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离众将正不耐烦,就见皇城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来到罗铭等人面前,躬身笑道:“万岁有旨:今日晚了,朝会也散了,此时相见,未免显得对东离使臣太不尊重。就请东离使臣先去东大街上的驿馆歇息几日,等下次大朝会时,再觐见不迟!”
这可真是欺人太甚。大张旗鼓的把他们接进来,当头就是一记下马威,如今到了皇城门口,又晾了他们快两个时辰,才说不见他们?既然不见,就应该早早派人出来支会一声,为何让他们干等了两个时辰,却连个像样的大臣都没派,只派了这样一个小太监出来随意敷洐几句,也未免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恨得跺脚,真想硬闯进去。众武将气得大骂,发作一通,吓得那小太监不敢言语,蔫蔫地躲到一边。
罗铭安抚众人,“今日也晚了,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
“这些北莽鞑子太不是东西,为使臣安排驿馆,是最基本的待客之礼,如今他们连这些小事都不肯做,如此小视我东离,真到了签定盟约的时候,还指不定要怎样刁难耍滑呢。”
罗铭也虑到此处,由此一事,也更坚定了他刺杀石洪升的决心。
叫过那小太监,问他东大街驿馆该往哪里走。小太监细细告诉了罗铭,说完转身,一溜烟的逃回了皇城。
罗铭带着东离众将从南大街出来,转向东大街。驿馆地处新渝城东,离罗铭他们进来的城门不远。
找到驿馆所在,派人进去通报,不久有馆驿官迎了出来,看过罗铭等人的通关文书,鱼符、官印等物,确认身份无误,才带罗铭等人进去。
馆驿官领着罗铭四处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这座驿馆专为接待四国使臣而用,房屋虽不算奢华,但也精巧实用,后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可供人休憩游玩。
馆驿官打从罗铭进门就绷着一张脸,皱纹堆累的老脸上连褶子都板得平展展的,神态十分傲慢,哼道:“你们就住在驿馆东侧,西边还有西越使臣居住。既然诸位住进来了,下官就少不得讨嫌,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见罗铭等人都冷着脸瞧他,馆驿官自觉没趣,干咳一声,续道:“诸位都是他国的使臣,在国中不是王爷就是达官显贵,自然比下官懂得规矩礼法。要记得,这里是北莽国,不是你们东离,住在驿馆之中,一切都要依驿馆的规矩行事。你们每日的饮食等物都请自行打理,驿馆中人手不足,伺候不起您这么多位大爷,至于一时短了什么,需要添补,也请您自个儿拿着银子上街去买,莫要指东指西,让驿馆中的杂役们跑腿。”
馆驿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中心意思就是,在这里住着,一切事务自己处理,他们只提供房舍,其余事一概不管。
罗铭笑了笑,也不理会,默默退到一边。等馆驿官说完,流烟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那馆驿官看见金子,立刻眉目舒展,喜得抓耳挠腮,又不好立刻变脸,僵了半天,假意怒道:“这是何意?”
流烟笑道:“我们远道而来,在北莽人生地不熟,出了这个大门,路朝哪走都要现找人问去,我等还不知要在此处住到几时,诸事还要劳烦大人多加看顾。这钱算是提前支给大人,万一我们临时要用何物,就请大人帮忙添置一二,也不至于到时再打饥荒。”
流烟言语温柔,说话入情入理,也不像其他人似的一脸凶相,馆驿官见之可亲,痛快收起金子,道:“还算这位小兄弟有眼色,驿馆虽不比六部,却是四国使臣常来常往的地方,要打听个他国内/幕什么的,可没人比我更清楚。”
流烟忙笑着应承,又递过一锭金子,笑道:“这是给您的茶钱,劳您提点半天,也无他物可以谢您,这点小钱就给您买包茶叶喝。您可千万要收下,不然倒叫我心里不安了。”
那馆驿官揣起金子,更加乐了,原本脸上的褶子就多,此时更是笑得挤在了一处,活活像个压扁的包子。
流烟也不敢笑,又客气几句,打发馆驿官走了。
刘喜骂道:“什么玩意,没见钱一张棺材脸,见了钱就千好万好什么都好?敢明儿给他银子要他杀皇帝去,他怕是也要乐颠颠滚去!”
“他要真是个贪财之人倒好了,只要投其所好,多花些钱财就行。能用钱买通馆驿官,我们在此处的行动也自在些。就怕他一面收我们的金子,一面帮石洪升监视我们,那才叫糟。”
流烟说的话极有道理,看来以后还要抵防此人,在驿馆中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些了。
各自回房,收拾安顿好了,流烟与刘喜去厨房张罗晚饭,所幸驿馆中锅灶盆碗都不缺,找馆驿官要了米面蔬菜,做了晚饭招呼大家来吃。
路上连走了一个多月,大家也都累惨了,能有高床软枕可睡,真是恨不得和床榻长在一块,痛快睡了一整夜,第二天天光大亮,众人才起来洗漱。
才吃罢早饭,馆驿官就闯了进来,急声叫道:“快,快出来迎接,大皇子殿下来了!”
馆驿官话音未落,石方城已经走了进来,堵在罗铭面前哈哈笑道:“这次看你还往哪躲?来来来,快与我痛快打上一架,松松筋骨!”
众人见他进来时步履蹒跚,左腿拖在地上,走动时一瘸一拐,都纳闷道:“你这腿?”上次见他还好好的,追着罗铭在营地里比试,腿脚好着呢,才过了多半个月的光景,怎么就瘸了。
石方城找了把椅子坐下,拍了拍左腿,说道:“叫父皇打残了!”
他说得轻松,众人听了却是惊诧不已。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人父母的,怎么会下此狠手,打残自己亲生儿子的腿。
石方城想起这些日子他受的酷刑,不由得扭曲了脸孔,罗铭抓住他,也只是将他拿铁链锁住,好吃好喝,半点没有亏待自己。没想到回了北莽,等着他的却是炮烙之刑,生生用烧红的铁板弄残了他一条腿。他受刑罚时,石洪升就坐在高台上观刑,自始至终也没见他脸上流露出半点心疼难受。还谈什么父子之情,他如此对自己,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越想越觉得凄苦,石方城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半晌,他才缓和了脸色,淡淡说道:“他向来如此,喜怒无常,高兴时你犯再大的错他也会赏你,不高兴时,你处处小心在他眼里都是错处。只要他自己快活,是绝不管任何人死活的,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众人听后大惊失色,这也太残忍了些,就算石方城阵前失利,被罗铭生擒活捉,也不用受此酷刑来抵偿罪过吧。铁板炮烙,石方城的一条腿就废了,再也没有康复的可能,对于一个军功赫赫的将军,这刑罚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百倍。何况这个行酷刑的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听了简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甩甩脑袋,石方城大笑起来,“我来可不是诉苦来了!”
招手吩咐,“来人,把东西搭进来。”
门外进来一队亲兵,抬进来五口木箱,将木箱放在厅堂正中,一个士兵上前揭开箱盖,馆驿官惊呼一声,连忙揉了揉眼睛。
箱中都是黄白之物,头一箱黄金二千两,第二箱白银一万两,其他三箱都是些珍珠、玛瑙、珊瑚、玉器,满满当当的堆在箱子里,一开箱盖各色华光闪耀,直晃人的眼睛。
石方城道:“这是我一点薄礼,靖王可不要嫌少。日后我二人合作,还要多多仰仗于你!”
众人一时无语,都看馆驿官,石方城的话说得虽不明确,可万一传到石洪升耳朵里,又是一桩罪证。
石方城正纳闷众人的反应,顺着东离众将的目光看去,一见馆驿官,心中立刻明白,东离众将是怕馆驿官走漏消息,都防备他呢。
走上前拍着馆驿官的脑袋,石方城笑道:“众位放心!若说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他于我却可以称得上是忠心不二。他是我母亲家的家奴,他能当上这个馆驿官,还要多亏我帮他脱了贱藉。放心,他绝不敢出卖我!”
馆驿官连连点头,心道: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我全家老小只我一人脱了奴藉,其余人等还都在石方城手心里攥着,他哪敢啊!
罗铭了然一笑,也不客气,跟石方城说声:“却之不恭。”转头叫流烟,“收起来!”
流烟答应一声,带人将五箱东西抬进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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