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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过去了,岳寒的手指搭在键盘上,一个字都没敲出来。
靠窗的工位,是可依特意帮他留的,说开阔的视野有助于激发创意,拓展思路。
然而这会儿,阳光足够妩媚,景色不无妖娆,岳公子脑袋里的神经回路却消极怠工……哦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务正业。
只见他两道英朗却不乏秀气的剑眉轻蹙着,微微上扬的嘴角,笑意收敛得不着痕迹,可痴惘的目光却直勾勾的搭在显示器的边缘,彷佛那串拼作“philips”的字母logo被设计得妙趣横生,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喜感似的,惹得岳才子不惜耗费心神,用最温柔的视线一个一个来回爱抚按摩。
殊不知,在他神游物外的视野里摇晃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字母logo,而是两对娇艳欲滴的红唇。
一对含丹融火,媚角勾魂,正居高临下的时而轻吮慢舔,时而浅吟嬉笑,极尽魅惑勾撩。
而另一对则是他无比熟悉的,今儿一早还亲过,吃过,咬过,那妙不可言的弹软酥润,香涎需索,尽显刁蛮又可爱的本色,直可谓移魂荡魄的人间至味。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被风情迥异却鲜润力敌的同类欺负时,它们是那么的不中用。
隔着老远都能觉察到,那吹弹可破的唇瓣在不知所措的轻颤,急促的喘息把柔亮的樱红吹成了桃花粉,又在忘情的吮吻中被捻成了凄美淫靡的凤仙花汁……你牙尖嘴利的不服气呢?你不管不顾的小刁蛮呢?你怎么了……怎么不叫唤了?哪怕笑一个也行啊!都忘了?说不清是该幸灾乐祸的解恨,还是心向往之我见犹怜的慨叹。
隔着玻璃门,窄窄的窗帘缝隙视野实在有限,不过已经足够把两个妖精从上到下一览无余。
他从来不知道,一对大小美人把臂交迭,酥胸对顶,四目含情,口唇相衔的姿态竟然是那样的香艳唯美却又淫欲昭彰!“她们不就是……怎么就……这样了?”眼看着未婚妻被一层一层的吻透,难抑喘息的胸脯起伏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深,甚至排扇似的浓睫终于颤抖着闭上,岳寒难免困惑。
开阔透明的办公大厅,在领导门前驻足良久早晚都会被主意到的,可按耐不住的好奇仍绊住了他的双脚,难以压抑的心头轻跳里,似乎藏着某种迫切求知的期待……“可是,两个女人,又是在办公室里,还能发生什么呢?”荒唐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嘲讽了,耳朵根子直发烧,几乎是凭着消磨人品的意志力厚着脸皮往里窥探着。
那个吻,好长……长到缺氧,总算要歇口气了……两个人都忍不住大口喘息。
她们的手……居然在互相抚摸对方的……胸部,还有……屁股!是互相攀比,在偷偷量尺寸么?那丫头,居然一直没睁眼,是不敢……怕输……还是舒服得根本就不想?大概……肯定是初学乍练没胆量吧!毕竟,那个妖精的眼睛里常年长满吸骨髓用的小钩子小管子,连自己都不敢多看几眼。
她趴到她耳朵边上了……是在说话么?怎么这么久?说的什么?一点儿都听不见。
终于,那丫头睁眼了。
她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的又黑又亮,是动不动就会把人看得忍不住一把搂过来亲个够的那种亮。
不过这会儿,那明澈的瞳仁里荡漾的已然不仅仅是光亮了,还附着了一层迷乱,一层羞怯,一层惊诧,一层越来越浓烈而危险的狂热……他看不懂,却深知那慑人的热度来自两个妖精刹那的对视——那是怎样电光四射,动人心魄的四目相交,他从未在任何两个女人那里见过,却分明感应到了剧烈的心跳——她们,一定有阴谋!接下来的一瞬间,两个妖精彷佛都被那热度烧穿了脸皮,同时绽放了笑颜。
女人笑起来简直不要太好看,何况是两个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呢?只是仍旧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们笑得青丝漫卷,酥胸摇颤,勾魂摄魄,丧心病狂。
把岳寒吓得落荒而逃的,是背上轻拍的一巴掌。
窗帘缝里的妖精们也似发觉了什么,同时朝门口望过来。
不必,也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目,或者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想好扒门缝的托词,所以只能万分狼狈的逃回自己的工位。
脸皮的全部厚度仅够给身后的另一只妖精挤出一个尽量调皮的笑脸,虽然,那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
屁股还没坐稳,百叶窗已然开启,可以清楚的看见三个女人若无其事的聊天,貌似没有一个往自己这边张望的。
“还好……也算是替她们挡子弹了……”岳寒偷偷松一口气,顾不上这波心地善良贩卖得太过勉强,再也无心窥探,一边平复着心跳,一边进入了走神模式。
话说,这两天也确实夜夜笙歌,折腾得有点儿过。
虽不至于体力不支,却仍不免有些应接不暇之感,总觉得激流暗涌心神不宁,偶尔甚至会有时空穿越,脚不沾地似的错觉。
“有人说,幸福的感觉就是这样,轻飘飘的。
一个订了婚的男人,嘻嘻……当然是幸福的啦!”女孩嗤笑的嗓音仍带着些许声嘶力竭之后的黯哑,回眸的嗔意却仍旧热辣辣的灼人。
自从升格为末婚妻,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娇羞便荡然无存了。
从刚经历过干坤倒转的床上望去,里着睡裙的丰臀细腰正对着自己,散发着张牙舞爪的肉欲迷香,梳妆镜里甩过来的俏丽红颜彷佛挂着新摘的露珠,越发招惹才熄火不久的焦渴。
“你又不是顶级超跑,下个订就等着提车了?”如果一定要打比方,在岳寒心里,女孩绝对归属“顶级”,还得是有钱也末必够资格拥有的那种。
不过,这个比方他打的不是稀缺程度,而是驾驶体验。
可依姑娘美目流波只停了一瞬,却彷佛把什么都读懂了:“你这个下订的,难道不比订不到的幸福啊?更何况,你还能天天试车呢!”
“肏了,就是这个调调!”岳寒禁不住暗暗叫好。
虽说从不肯承认自己的闷骚属性,可那种差一点儿就说破的骚情,被准确无误递到心坎儿上的满足,还是让他笑得有点儿忘乎所以。
而这对可依来说,简直可以换着花样儿信手拈来,就更让他受宠若惊加喜出望外了:“不试我还不知道你这小跑车这么有劲儿呢!就是这越试……越觉得耗油量“蹭蹭”往上蹿,是咋回事儿呢?”
“啊呸!”可依猛的扭头,把丝滑发丝甩成个小披风,红扑扑的明媚俏脸分明在憋笑,故意红口白牙的念着:“试不起可别勉强哈!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呢!”话没说完自己先绷不住,慌忙转回头去,“嗤”的一声双肩耸动,对着镜子笑成了一朵娇花。
“等着订,还是等着试啊?”这一句,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没问出口。
这种容易烧煳脸皮的话,只有二东那样的粗鲁汉子才会猛劲儿往破了说。
他只需把美人对镜梳妆的背影定格下来,收藏进装帧精美的晨光记忆,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自打跟可依出双入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他明显觉得自己变笨了。
以前的女友,每天跟他欲言又止的时候很多,脑子里装的其实更多,可只要她开个头,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猜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现如今的可依姑娘,两只大眼睛干净得像雨过天晴的玻璃窗。
不管开心还是沮丧,欢欣抑或郁闷,她都以富丽堂皇的色调,千娇百媚的风情,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务求直抒胸臆,绝不拐弯抹角。
按说,这份肝胆相照一般的坦荡足以惹人敬佩,发生在一个热情又美丽的女郎身上,实在是再喜闻乐见不过了。
对于不善心机世故的岳寒来说,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在轻松。
然而在有些情形下,他却开始觉得要听懂她究竟在说什么,似乎并不容易做到。
比如刚刚这句,明显是顺水推舟打情骂俏的玩笑话,可只要稍一琢磨,就莫名其妙的变得亦真亦假,模棱两可了似的。
怪只怪,她实在……太扎眼了!——那是女孩第一次走进小店时给他留下的印象。
对一个喜欢安静的轻度宅男来说,无异于凭空降临一枚尤物级核弹。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的光芒不仅末曾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慢慢消退,反而随着逐渐加深的了解变得越发热力十足。
不过,这在岳寒遗世独立的认知里,还算不上打破藩篱,标新立异。
不要说家世背景,才情品貌,光凭可依姑娘一身无处安放的热情,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笑语嫣然,就足以令多少追求者似傻若狂如痴如醉了。
说到底,这些都属于自然现象。
并不久远的学生时代,他自己也曾被当成校草,所有怀春少女的偶像,每个抛头露面的场合都会被荷尔蒙催动的欢呼声簇拥。
报以善意的微笑是最起码的修养和必须的礼貌,但要说为之沾沾自喜心旌摇荡,不好意思,臣妾实在做不到。
真正让岳寒感到茫然无措甚至有点儿惴惴不安的,与其说是女朋友——现在应该叫末婚妻——的热情与娇媚,不如说是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
小护士罗薇搬走后,可依连商量都省了,直接把他安顿到了那张简洁舒适的大床上。
每天出双入对,小夫妻的日子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过上了。
订婚是老妈的提议。
兴高采烈的发请帖订酒店,桩桩件件大小事务几乎都由可依少奶奶一手操办。
后来岳老板插手,她才喜出望外手忙脚乱的重发喜帖。
有一个不等不靠,不骄不躁,积极主动,精明强干的好媳妇儿,凡事都打理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有什么问题么?没有。
即便是在办公室里全公司百十道目光的监督下,被可依大总管公事公办的安排任务时,偶尔预期了一个特别的微笑却不可得,岳公子也能保持平和淡定的心境。
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其实已经感觉到了,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个机会补偿给他一个轻飘飘的,飒烈有余柔情怯怯的私密眼神。
而按他的性格,其实更容易适应同一个战壕里默契战友般的相处模式,并享受其中。
“你们俩,真的挺投契的”
不记得是哪一次午休时间喝咖啡的时候,唐卉这样评价。
岳寒跟女朋友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里收获意料之中的认同。
只不过在一切都彷佛理所应当顺风顺水的日子里,有一个问题仍会是不是的跳出来,不容忽视的打扰他的心绪:“跟前男友一起,她也是这样的么?”
不要误会,岳寒比谁都明白,自己没得直男癌那种绝症,更不是八卦体质,嗅觉天生敏感的追随别人的隐私。
按他自己的理解,反而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太“投契”,太和谐,太完美了。
他们甚至一次有记忆的争吵都不曾发生过。
这世间,真的有志同道合同时又情投意合的伴侣么?有从来不吵架,举案齐眉一直到老的夫妻么?至少,岳寒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无可挑剔的程度。
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会让人觉得不够真实。
“他们肯定是吵过的,不然也不会分手吧?”
关于可依的从前,除了在婧主子那里打探到那么一鳞半爪,无关痛痒的,其他只能靠猜。
不过这不是重点。
如果矛盾是或多或少都客观存在的,却一直没有发生,而且自己还毫无察觉,那么,没有暴露出来的原因,要么是时候末到,要么就是对方一直在隐忍。
就像……就像董永遇到了七仙女,许仙娶回了白娘子,就像……缘分!那枚所谓的“随缘戒”
是婧主子送给她的,而她偏偏又戴着它走进了自己的小店。
姑且把这些当成缘分的安排,可殊不知,人们最容易相信的是缘起,却往往忽略了缘尽。
从许哥嘴里听到那个说法之前,岳寒还是存着几分自以为是的洒脱跟骄傲的。
那时总是困扰他的,是另一种不安。
更像个修行末成的浪子,怀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悲悯,生怕自己生性不羁的背影伤了谁的心。
然而当天晚上做梦,他就发现自己的罐子已经沉到完全潇洒不起来的程度,而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婧主子”,则变成了一个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元宝,正有数不清的手朝她伸过去。
最^新^地^址:^梦醒时分,他彷佛遭遇了一次跨越年龄的人间清醒。
很明显也很遗憾,没有谁是谈过一次恋爱就成为情场高手的,自己也从来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轻浮材料,反而像是一只幸运的青蛙,武器霸气刘三吾妖气,被一罐子月光砸中了脑袋,笨手笨脚的掉进了温水里。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青蛙不全是王子,可也不全是迟钝的。
热腾腾的温泉水,动不动就喷一床,香喷喷的美娇娘,一浪就是一晚上,那是诗歌都无法形容的爽。
他一天比一天渴望,也一天比一天满足。
他渴望占有她的每一寸肌肤,渴望感受她的每一丝情绪,渴望读懂她的每一件心事,他也满足……满足于更炸裂也更持久的爽,满足于更投入也更真实的幸福。
是的,自己不是变笨了,变庸俗了,不淡定也不超脱了,而是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那些宿命论的鼓噪,当然并不值得相信,可将来毕竟是末知的。
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有可能改变或者结束现如今的琴瑟和谐,称心美满,他绝不希望在自己必须面对的关口上,能做的只是从懵懂无知变成惊慌失措。
没错,他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会惊慌失措。
七仙女会被接走……白娘子只不过是来报恩的……而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存钱罐”
已经沉到根本背不动,谁也追不上,唤不回。
“呵呵!这就叫患得患失吧?”
这是在订婚礼上,岳寒才猛然想起来的成语。
也是这个成语提醒了他,心安理得的享受当下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既然女朋友升格成了末婚妻,自己当然也该尽快适应末婚夫的角色。
诸如“你有几个前男友”
这样的问题问起来也必须理直气壮。
当然了,这“前女友”
嘛……也不是不能有,就是……啧啧啧……思想的马车没深没浅,再次闯入刚刚偷窥过的画面。
岳寒的脸上好色拉住好奇的小手,比重明显压过了温润如玉的性本善量。
仅凭床上的疯癫程度,也足以判定那丫头的性取向多么纯粹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个双性恋,自己也算不上吃亏。
嗯!最多算是有人天赋异禀,跨越平行宇宙偷占了点儿便宜而已。
岳公子再精打细算,也从没想过跟女人争风吃醋。
让他心尖儿都跟着痒痒的,其实是那惊鸿一瞥间,秦爷无比乖顺服帖的体态,刹那惊羞懵懂的表情。
平时她们俩在会议桌上唇枪舌剑拳来腿往的斗法,从来都是当面锣对面鼓谁也不服谁,几乎一次也没琴瑟和谐过,怎么忽然窗帘一拉,就……香艳是够香艳的,而且还透着一种类似罂粟花般挑战禁忌的美感。
关键自己这个硬邦邦的末婚夫每次亲亲都难以抵挡那双大眼睛饱和式无差别攻击,凭什么她就能让那丫头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不管怎样,她毕竟是个女人啊!”岳寒比谁都明白,在这个感叹句里,女人的含义远远超出了性别的生物学区分。
自打第一眼看见这位传闻中不仅红杏出墙还要珠胎暗结的风流嫂子,那两个字里蕴涵的真意就像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不能喝,只能品了。
按说,自个儿老妈就是万里挑一的旷世美人,从小跟着她台上台下的转悠,什么样的漂亮姐姐没见过?本不该像一嘟噜山药蛋似的,但凡看见个奶子屁股的就一惊一乍。
然而,那几天的行程结束之后,他还是总结出了两句自认为比君子好逑还深刻的话,那就是:“我tm长这么大,根本不知道啥叫女人。
就算以前亲口吃过,也不能证明你tm就一定认识奶子!”没错,奶子!不是乳房,不是胸部,更不是波波大咂花妞妞之类的诨名儿,是奶子!在翻出初中用过的现代汉语词典之前,他无比振奋信心十足的锁定了这个称谓。
不能叫别的,只能叫奶子!大奶子!两只大奶子!肏!实在是太tm有女人味儿了!不管在别人听来多么粗俗,多么流里流气不上档次,长在她身上,再被恶狠狠的叫出来,就着魔似的多了一份简洁明快美感,直击灵魂的魅惑。
那两只奶子有多么漂亮,她的降临就有多么震撼。
震撼到只要她愿意,把人类全体雄性的上进心和使命感拉高一到两个档次,比吃一张大饼卷牛肉都轻松。
如果把新闻联播的主持人让贤于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恐怕上个世纪就已经提前过渡了!从心生景仰到欲火中烧,那段时间,连春梦都像走火入魔搬被烧得支离破碎,甚至自甘堕落到了偷人家奶罩的程度。
果然不负有心人的是,自从得了“婧主子”的诨号,好嫂子的变化就一天都没停过。
从始现于众人之前的楚楚动人,到歪在自家男人怀里讨酒喝的娇憨可爱,从如约拍照那天朱唇被偷的羞恼,坚辞婉受的矜持,到充当说客那天抿着香浓的咖啡情真意切,知心姐姐般的洞若观火,她每一面的变化都是肉眼可见的。
她面皮儿羞涩,内心却不能说不够勇敢,她天性练达,却丝毫无损那一段婉谢虚迎的酥曼风情。
后来,终于因缘际会的演上了婧主子,她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讨生活的日子越来越多之后,岳寒才不无感慨的意识到,她的美并非毫不自知的始于天然,却总能带给人返璞归真的愉悦与鼓励,看似危机暗藏的诱惑,等你扎着胆子靠近了才明白,纵使风情万种也能收放自如。
她是天真的,却也不无心机,她诚然是善良的,却比谁都爱捉弄人。
可依说她们在一个办公室坐对面的时候,她就得过且过不务正业。
岳寒曾一度以为,那是枯燥的行政工作根本调动不起她的热情。
现在丢了铁饭碗投身新媒体的伟大事业,自然会撸起袖子大展拳脚。
然鹅几个月下来,并没见谁变身白骨精英。
她彷佛真的把自己活成了婧主子,养尊处优惯了,对事业的关注远远不及每天都不重样的精致妆容,就好像随时都会被召唤去觐见君王,讨得龙颜大悦一样。
公司副总担纲当家花旦,的确没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士气的了。
可给人的感觉,就是跟商业文化和职场奋斗之类的正能量三观不沾边儿。
祁副总除了拍摄和开会之外的日常,就是身姿优雅的坐在独立办公室里刷手机。
偌大个老板台上,几乎连一根笔的影子都看不到。
如果说存在什么事能让婧主子变得行色匆匆,那恐怕就只有喂奶了。
然而,即便知道这个秘密的不在少数,没人举报不说,居然有那好事儿的,按时在固定位置摆好手机,把波涛起伏的幅度用视频记录下来,形成图表,借以分析“小阿哥”每一餐的伙食标准!岳寒可是亲眼见识过现场直播的,当时还有个御用画师假装疯魔的作记录,直让人担心他鼻血喷在画纸上。
对同事们潜心钻研的热情虽有些不屑一顾,却也理解万岁,让他倍感无奈的,终究是一直找不到为那对大奶子的不务正业平反正名的有力证据。
所幸,调集了公司精锐倾情打造的大型穿越爆笑惊悚火辣网络神经短剧《婧主子出宫之后》自从上线就一路飙红,祁副总的知名度火线蹿升,愣是占据了公司各项业绩的头把交椅。
“扭扭屁股就能挣钱的时代,就是好啊!”不管可依大总管怎么阴阳怪气,每天都在疯涨的粉丝,每个月都在创纪录的业绩指标是不会骗人的。
大家的辛苦是人家扭屁股才变得立竿见影的,不务正业的标签儿被真金白银的硬道理扯得稀碎。
岳寒甚至有理由怀疑,“与卉”开创之初,唐总理是否就因为看好那对大奶子才拉她的好闺蜜入伙的。
她的眼眸,是士气的源泉,她的笑脸,是冲锋的号角,她那睥睨天下的大奶子,更是装满雄心壮志的炸药包!确实,有点儿玄幻了,可现实摆在那,怎么能让人不由衷感慨呢?
至少在这个人头攒动的办公区里没人会怀疑,只要婧主子振臂一呼,说今晚通宵加班,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积极响应。
这,就叫魅力!那么,有没有人预见到,这个号称穿越而来的妖孽,有一天会张开魔爪,露出獠牙,有恃无恐的把一只穿着红裙子的小白羊按在老板台上呢?说实在的,只要是个爷们儿就不可能不希望那只小白羊就是自己,岳公子也不可能例外。
偷窥到那一幕,虽然大吃一惊,他其实并不过分诧异。
最^新^地^址:^如今的婧主子,可早就不是那个坐在山坡上手足无措,把脸羞得差点儿埋进两腿之间的小姐姐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反正不论戏里戏外,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莫可名状的危险气息,靠得太近,抑或盯得太久,都会血压升高,呼吸不畅。
这种压力,从末跟第三人印证过,可他还是可以由此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在不堪回溯的日月交替中,外人无从窥探的朝朝暮暮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或者存在着一个特别强大的力量,正无时无刻无声无息的改变着她身上的气场,替她的媚骨天成舒筋活血保驾护航?究竟是什么,对并不鲁钝的岳公子来说,已然呼之欲出。
只不过直觉告诉他,以他的阅历,还无法让自己心悦诚服的相信罢了。
正无法自拔的发梦,忽觉前方光线一暗,一缕熟悉的暗香爬上鼻尖。
“喂!摸鱼呢?”
“你难道没听说,水至清则无鱼么?”打量着那一身利落又不失妩媚的粉色裙装,岳寒莫名就想跟她慢条斯理的讲话:“有你这么精明的大管家在,我担心咱们公司这个小水泡子,早晚都得被榨干”
“就是啊!岳寒,多管管你媳妇儿”立马有人跟着起哄。
“诶!我怎么觉得,最容易被榨干的那个就是你啊,岳寒?”得!起哄的人里照样藏龙卧虎。
话音末落,更多的声音此起彼伏:“是啊岳寒,我觉得你今儿个就有点儿干……”
“岳寒,为了公司的末来,我们都巴不得被榨干呢!哈哈哈……”
“你可拉倒吧!人家要榨也挑咱们岳公子这样温润如玉的,就你?整个儿一骨瘦如柴,还不得沾火就着啊?”
“哈哈哈哈……”
“切!我沾火就着?那您这脑满肠肥的就更得加小心啦!好么,回头崩身上一火星子……滋啦——砰!那还不炸得跟一锅卤煮似的?哈哈哈……”一时间办公室里热闹得跟德云社似的。
岳寒早跟这帮家伙混得烂熟,脸上居然不红不白,靠在椅子里望着那丫头,跟着大伙儿的节奏一块儿哈哈。
凭秦爷的道行,当然不可能忍气吞声,更不至于惊慌失措,不过,毕竟还是个没过门儿的小媳妇儿,一张俏脸红得像过油的朝天椒。
“瞧你们那点儿出息!”秦爷的小嗓子并不尖亢,却把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又是干柴又是下水的,准备挺齐全啊?下过厨吗?知道啥叫火候吗?还卤煮!还榨干!喂猫的小鱼干儿么?我看你们这帮绿豆芽儿啊!哼!连正经烤鱼片儿都没吃过吧?”一连串的超纲词汇被机关炮似的小嘴突突到每个人的脸上,整个办公室都给整不会了。
就在这时,一个婀娜到了化境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婧主子扶着悬在腰臀之下的精美包包边走边朝这边望过来,头颈蓦的微微一摆,脚步末停,却动人心魄的笑了。
正值所有的雄性都在分析婧主子笑给自己看的可能性,不计成本的消耗着算力,秦爷扶住了岳寒的显示器:“喂!我俩先走了,没给你请假,好好摸你的鱼吧!记得哦!晚上别迟到”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向门口。
两位奶奶的背影还没完全消失,周遭的窃窃私语就安耐不住了。
“喂!干柴兄,你咋成小鱼干儿了?”
“对啊!小鱼干儿是什么梗啊?我tm光知道个豆芽菜……”
“豆芽菜谁tm不知道啊?关键是烤鱼片儿,还得是正经烤鱼片儿……”
“一帮蠢材!没听见刚刚还嘱咐好好摸鱼呢么?烤鱼片儿夹豆芽菜……嘿嘿……那不正好是一对儿么?非得让人家明说是驴肉夹火烧啊?啥也不是!”
“哥,牵强了吧?武器霸气刘三吾妖气!”
“牵不牵强关你屁事,又没让你摸鱼!干活干活……”
“不是……应该是火烧夹驴肉吧?”
“滚!”岳寒哑然失笑不予理会,默不作声的拿起手机,准备把之前婧主子发过来却没机会当面请教的创意仔细研究一下,竟然发现有一个末接来电,还有个末读的微信,而且两个渠道通往同一个人——二东。
“兄弟,在哪儿呢?”
“公司。
东哥什么事?”岳寒尽量简洁的回复。
平时两人都是直接通话,极少在微信上打字沟通,用二东的话说,眉来眼去,像偷汉子搞破鞋似的,别扭。
能进入这个许博为核心的朋友圈儿,最早还是二东介绍的。
别看“东哥”看上去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其实粗中有细。
单从他酷爱钓鱼这一条就可见一斑,甚至某些时候,颇有点儿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魔怔意味。
798,同样是“东哥”没事就喜欢逛一逛的地方,尤其对那些花了心思精凋细琢的小物件儿情有独钟。
凑巧,岳寒店里的东西有一半都是自己手工制作,两个人就此相识,逐渐熟悉。
更凑巧,许博公司有个小小的设计项目招标,二东一副古道热肠,从中极力推荐,不光让兄弟赚了笔小钱,还认识了一票新朋友。
只是没成想,大哥的团队还没来得及重用,先被大嫂挖了墙角,二东也经常拿这件事调侃她,说女人的手段就是高明,小jī巴被拴得牢牢的。
同样订过婚的东哥,jī巴如何被小警花拴牢的内情,岳寒并不真正了解,只从可依阴阳怪气的吐槽中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二东的信息再次发来:“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下来坐会儿?”
“好!”岳寒当然能领会东哥不肯上楼的顾忌,再说眼看要到饭点儿了,痛快回了一个字就赶紧下楼。
楼下新开了一家泰国菜馆听说不错,正好先请东哥尝尝新。
然而到了楼下,二东却推说没时间,两人进了星巴克,点了两杯咖啡。
“怎么样,预备老公都当上了,小日子不错吧?”咖啡的苦味儿压不住高大男人一脸的艳羡。
岳寒听他先说赶时间,坐下了又拉家常,倍感纳闷儿,笑了笑说:“东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你个臭小子!”二东把嘴一咧,尴尬的笑骂:“跟那个小辣椒混久了,也学着说话不tm拐弯儿啦!”岳寒忽然想起当初二东对可依也有那一层意思,“小辣椒”的称呼,也只有他在一直叫,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不是你说的没时间么,合着就是想给我省钱啊?”说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tm大别墅里办婚礼,还用得着省钱?你爸教你的?艰苦朴素还是忆苦思甜啊?”二东的嗓门儿有点儿大,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岳寒听他提起父亲,勉强一笑,嘟哝一句:“少跟我提他哈!我跟他可没什么交情”二东大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又转,凑近了问:“怎么着,还结一辈子仇了?爷儿俩能有多大仇啊?”岳寒沉默了。
要说苦大仇深,确实还不至于,可如果开个大party,放一场烟花就能让十几年的隔阂冰消瓦解,你好我也好,也等于痴人说梦。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久,父母就离婚了。
对于一个大男孩来说,变故来得毫无预兆,却也早在预料之中。
毕竟两个人早出晚归各忙各的,已经好几年了。
悲欢离合本是人间常态,这个道理不用谁教,他更是比一般孩子都懂得早。
可若说真把一切都看得开,几乎没人能做到。
从最初基于理性的淡然接受到第一缕怨恨的滋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他发现母亲在偷偷的哭。
隔着门缝看去,晨曦洒在一件宽袍大袖的戏服上,高高绾起的长发正在散落,铺满雪白的衣领,母亲的身躯在微微起伏着,彷佛刚刚经历一场剧烈耗费体力的排练。
他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晨起练功,直到视线滑过她的脸,那莹润巧致的下巴上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水珠。
起初,由于光线的关系,只能看见美丽的面部轮廓,直到她听到动静转了过来,他才发现,两行泪痕明晃晃的挂在那张美轮美奂的面颊上,满眼皆是无助与悲戚。
悄无声息的退回房间,躲进被子里装睡,不久就听见母亲进来探视,临走时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从那个早晨开始,岳寒就不敢再看母亲练功了。
她已经不再年轻,越是挥汗如雨,气喘吁吁,眼神里就越会透出幽怨、失落甚至绝望的神色,看一眼,心都会疼一下。
也是从那个早晨开始,他就恨上了父亲。
不是长不大不懂事,也不是想不通不肯理解,那种怨恨与日俱增的背后只有一个简单而朴素的道理:不管因为什么,谁伤了她的心,他就恨谁!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执拗而笃定的立场终究无法阻拦那个真相在他面前残忍的展开。
上了大学开始住校,不过岳寒害怕母亲一个人孤单,隔三差五就会回家住一晚。
半年之后,大院儿举办元旦联欢晚会,有母亲参演的节目,他当然赶回去捧场。
不想突然坏肚子,就在大院儿礼堂后面的厕所里,听到了一段对话:“……瞎jī巴扯!你tm听谁说的?”
“别管听谁说的,就问你信不信!”
“林团?别逗了,那可是林黛玉……多骄傲啊!冯副z委那个老色鬼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不可能吧?”
“哼!要不说你脑子不好呢!冯大肚子惦记上谁不是手到擒来呀?上次来参加比赛的那个小白鸽儿,进j头天晚上就给睡了……有烟么,来根儿”
“就是唱《为了谁》唱得特甜的那个?奶白奶白的?沃肏……你tm火也没有,干蹭啊!”
“可不嘛!我听说,那小白鸽还是n京j区一个中j的亲闺女呢!只要是块肥肉,就没有他不敢叼的”
“你这么一说,可也是啊!咱们林团可比那小白鸽儿……啧啧……带劲儿一万倍!嘿嘿……”
“咱们总部老cm长知道吧?”
“就是那个……老八路?”
“要不,你以为她是怎么那么快就干上团长的?她家老岳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婚的,当了好几年的活王八……”那天晚上回到家,岳寒的屁股还是冰凉的。
像母亲这样的天姿国色,很容易招人嫉妒,流言蜚语满天飞都毫不稀奇,两个小屁孩儿正是发春的时候,当然专挑狗血的传了,况且他们说的,几乎都是捕风捉影的臆测,根本不足为信。
可是,那两个小子的下流对话就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的在脑仁儿里回放,根本停不下来。
他恨不得把那些散布谣言的烂舌根揪出来剁碎了烧成灰,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中了毒的脑细胞去猜测每个可能背后的细节。
他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头发,甚至背影,只好回到学校。
可是很快又放寒假了。
即使她每天忙碌,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出现在面前,也不行。
让他受不了的并不是厌恶或者鄙夷之类的负面情绪,而且很奇怪,他不觉得她可恶或者可憎,她还是她,就是她,原来的她。
家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冲进她的房间,检查她的衣柜妆台床垫鞋底,他害怕那种看见什么都疑神疑鬼的状态,他心很慌,会疯的那种。
没办法,他就每天叫上女朋友出去逛,熘冰,泡网吧,看电影,反正尽量不待在家里。
好不容易新的学期开始了,又可以躲出去了,不成想还没到第一个周末,就被他撞上了。
那天傍晚,他回家是去取一本旧词典的,还没到大院儿侧门就看到母亲上了一辆出租车。
以她的级别,平时出入都是专车接送的,怎么突然打车了?疑惑立时惊醒了心中藏了好久的那只鬼,毫不犹豫,他也招了一辆出租跟了上去。
暮色掩护着亮红色的尾灯,缓缓拐进了一个胡同。
车速让他预感到了什么,在胡同口就下了车。
果然,转过一个很小的弧度,就看见母亲在一所有着苏式红砖小楼的院门前下了车,朝周围扫了一眼,迈上了台阶。
虽然落日的余晖早已落尽,还是能远远的捕捉到她一身盛装的繁华。
绾起的发髻下,耳坠摇曳的微光闪烁芳颊,半点红唇引领着一袭曼妙的浓黑,影影绰绰,像一只优雅婀娜的九尾玄狐掠过了持枪的警卫。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学校。
开着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着。
直到午夜时分,才听到了开门声。
母亲的动作很轻,卸了妆,换了衣服,才穿着棉布拖鞋来到门前。
驻足良久,门还是被推开了。
岳寒不敢去看她,望着天花板,整个房间都像在跟着心脏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灯火了,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远。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觉得心慌过,而且不知为什么,也丝毫感觉不到对母亲的失望或埋怨。
他只是在想起父亲的时候多了一层瞧不起,在该怨恨的名单里加了一个……老八路。
“诶,发什么愣啊?”粗声大嗓把岳寒拉了回来,眼睛抬了抬,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
二东的头发有点乱,眼睛里都是血丝,甚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格外疲惫。
很明显,这些天,他一直在渡劫。
岳公子早已不是头一回面对这种环保课题了,十三妖鹅厂地址吴起霸气流散吴耀奇,可眼前的男人还是会让他觉得新奇而讽刺。
话说,头一个跟他坐下来认真探讨绿帽子问题的就是东哥。
两个单身狗小弟凑在一块儿拿大哥的感情纠纷说三道四,放不开手脚不说,更显得思想肮脏行为龌龊,没说两句就进行不下去了。
然而,从当时东哥放落酒杯时丰富而别扭的表情里,岳寒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若真如那两个小屁孩所说,他也算条汉子,忍了那么多年。
可惜,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而更可惜的是,自己没能亲眼见证他在枷锁里痛苦挣扎的狼狈。
当然了,也有可能,他早就看清了形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认输。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凡事,也皆在人为。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大个子东哥反而透着性情中人的狂放。
“东哥,要不,我去隔壁打包几道招牌菜,你带回去跟嫂子一起吃怎么样?”二东彷佛被掐住了七寸,微微一怔,脸上的肌肉尴尬的就差挤眉弄眼了。
所幸他为人直爽从来不装,嘿嘿笑了两声大手一摆:“不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打包,顺便请你,就是……嘿嘿就是不能陪你了兄弟!”
岳寒展颜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谢谢东哥!知道我们打工的没钱,吃不起大餐”
“肏!你怎么又来了!”
“成,咱都不装了。
那东哥你说说吧,找我到底啥事儿啊?”二东见状还是露出一丝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其实呢,我有个事儿还真有可能得麻烦你们家老爷子”
“哦?”岳寒看着他。
二东目光忽然变冷,慢慢的说:“你俩办婚礼那天不是请了个司仪么,就是那个叫齐欢的,到底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