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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工作已进入关键的时刻,谁也没有料到那看是白面书生的凶手郑雄苏,却是一个死硬份子。林支队长反复运用攻心战术,反复交待政策法规,前后又磨了近一个小时,可他就是不开口交待幕后指使者。临近终场这才说了一句搪塞的的话: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我想好了再交待。从其表情上看,显然他在犹豫不决,又似在担心着什么。
看来今天继续审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林支队长果断决定暂停审讯。凶犯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马上被押回看守所。随即,蒋真义组织召开了审讯工作分析会,石维民和秦正联列席参加。参会人员各自发表了对这次审讯工作的看法,并对做好下次的审讯工作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对这次审讯大家都有一个共性认识:凶犯犹豫和担心不仅在于未来的量刑上,极有可能担心在坦白交待背后指使者之后,可能遭遇某种不测。
石维民压住悲痛和心头之火,对此案的审讯提出两点要求:第一,要千方百计做好凶犯的政策攻心工作,尽可能地让他开口说话,揭开内幕,挖出背后的主谋者;第二要注意做好看守工作,以防不测事件的再次发生,确保案件的活口。
送走石维民和秦正联,蒋真义没有休息,今夜他不能休息。以他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判断,今夜可能发生某种事件,这是他既愿意看到而又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要马上赶到卧龙山看守所,去履行一次特殊的任务,也许这是老蒋对他既定目标的最后一次人生交待了,心里不免有点苍凉起来。
执行这次任务的一共只有三个人:牛副局长、林支队长和自己。林支队长已经启动车子正在等着他。蒋真义刚上车,手机就振动提示了一条短信:“情况正常,何时到?牛。”蒋真义回复了两个字:马上。
卧龙山看守所离市区十一公里,过了西子江二桥沿迎江路东行五公里,再走两公里上山的水泥小路就到。林支队长一言不发,稳稳地驾驶着桑塔纳警车,既不开警灯也不拉警报。他怕影响仰靠在座椅上思考问题的蒋真义,他理解老蒋此刻的心情。
蒋真义没有忘记一年前石维民对史德元被杀案侦破工作的提醒,尤其是这次卫民生在医院医护办公室冲他发的那次火,已让他刻骨铭心。为什么类似的案件侦破工作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会断线?使他不得不将视线投向自己的队伍。尤其是在解救楚小兰被梆架案所抓获的嫌疑犯,还没有审讯就被人暗中枪杀灭口了,除了内部人员有机会作案外,还有什么人能有此神通?
内奸?毫无疑问内部有钉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排队分析,蒋真义将心中的目标锁定了一个人:副局长丁志仁。蒋真义不愿意怀疑他但又不得不怀疑他。只所以不愿意怀疑他,是因为这个丁志仁参加工作后,从一个普通的警官成长为副科长、科长直至一名副局长,基本上是蒋真义一手栽培拉扯大。
丁志仁,男,现年三十六岁,警官学校本科毕业优材生,大学一毕业就被蒋真义选中,留在市局工作。而其后,丁志仁充分表现了他的年轻有为和聪明才智,业务熟练,工作干练,成绩非常突出。四年前市局班子调整时被蒋真义提议,提拔为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成为市局领导班子中最年轻的一位成员。在任副局长的前两年,丁志仁分管最为艰苦的刑侦工作,也确实显示了他卓越的才干,大案要案他总是亲身上阵冲在前,泰平的刑事案件破案率连续两年位居全省第一,丁志仁本人也两次被记一等功,一次被记二等功,并被省厅授予破案神手称号。
丁志仁对老局长的刻意栽培也是没齿难忘。在班子里对他时时处处言听计从,在日常生活上事事考虑得周到细致,比亲子还亲,这让蒋真义非常感动。可以说在蒋真义的心目中,当他退位时,丁志仁无疑是他最佳的继承人。蒋真义怎么能怀疑自己的眼力,怎么能甘心让自己的对他付出的心血白流呢?
蒋真义只所以不得不怀疑他,是因为这两年丁志仁已经时不时暴露了一些让他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变化:有空爱朝市上某些关键领导的家里跑了,甚至与个别领导的夫人称姐道弟,打得火热。这也可以理解。都说这年头要上去,仅靠群众基础和下面的领导帮你说话不行了,上面得有过硬的关系才行。这是其一,其二,丁志仁的生活作风方面开始有些不检点了。下面的警官有反映,与个别老板接触过多,家里的收入与支出不成正比,用钱大手大脚,哪来的钱?娱乐场所也爱朝里钻了,挑色新闻也时不时传进了蒋真义的耳朵。再就是身为警务人员,身为一个公安战线的领导干部,上面三令五申地六不准。老婆也有稳定的工作收入,他偏去顶风违纪,要去办个什么保键房和茶坊,要不是这次机关作风整顿有人提出来要整改,老蒋还居蒙在鼓里。这不,也没办几天就被迫停了下来。还有人反映他在那个什么钱正生的红艳娱乐城也入了股,当然这也只能是查无实据。
蒋真义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得意门生从此堕落,找他苦口婆心地谈了好几次。丁志仁态度非常诚恳:从党的事业和大局出发,正确对待群众的批评意见,有则坚决改之,无则自警加勉。老蒋当然无话可说。年轻人嘛,成熟需要一个过程,缺点再所难免,改了就好。
最初老蒋排查过来排查过去,就是不愿往丁志仁身上想,但论条件又没有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加上有了那些变化,老蒋才开始对丁志仁有所警惕起来。但他没有声张,也绝对不能声张。为慎重起见,他只对那个与自己贴心但对丁志仁却颇有微词的老哥子牛副局长,暗中作了一个交待:盯住那小子的行踪,别让他搞小动作。
因为有了怀疑,楚小兰被梆架案发生后,在研究解救方案时,蒋真义没让丁志仁参加;而具体实施解救行动时,他又只让他这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跟着自己配合打外围。罪犯抓了一个却被灭了口,老蒋虽然怀疑丁志仁,却无法检查他的手枪。而且如果要做这种事,事后即使捡查他的枪支,你肯定是什么痕迹也查不到。但老牛却给老蒋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案犯被枪杀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丁志仁去过那里。一个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去过关押案犯的地方也很正常,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此事就是丁志仁所为。但这个情报却加重了老蒋对丁志仁的怀疑。
林家珍车祸惨案发生后,蒋真义挨了卫民生的一顿批,他没敢再犹豫,马上调整了局领导的分工,由自己亲自主抓近期的刑侦工作,在局办公会上,老蒋提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林家珍是常务副市长的妻子,这案子如果再出什么差错,他这个局长还当不当了?
“蒋局长,马上要上山了,车停何处?”岔路口已到,林支队长放慢了车速。
“直接上山,停进有门的车库锁上。路上别开大灯。”
“好。”林支队长熄了大灯,轻轻拐进了上山的路。
“看守所已经做了安排,那间车库已空出。今夜他们的所长、副所长亲自值班看守,都在具体岗位上。老牛躲在看守所院门口的树丛中守候山下,一旦目标进入预定位置,负责封住看守搂的一搂走廊口。你的任务是,跟随我先守候在关押凶犯郑雄苏的左边已空出的看守室,一旦目标出现,随我相机行动。注意,要留活口。万不得已才能开枪。”
林支队长轻轻点点头一声好,继续谨慎地驾车前行。
卧龙山看守所到了,副所长和牛副局长已在门口等候。没有寒喧,没有客套,相互间只有会意的点头。停车关门,验枪子弹上膛,各就各位,一切都在默默的进行中,然后又归于沉静。寂静的深夜,只有山上的松树还在秋风的轻拂下发出沙沙声,间杂着几只夜莺的啼鸣和猫头鹰的惨叫,像似预告了这围墙电网圈起的小院内将要发生的可怕情景。
这间看守室里没有开灯,黑黑的夜幕里只闪亮着四只警惕的眼睛。林支队长陪着蒋真义坐在硬凳上,默默地吸着烟卷儿,静候着目标的来临。
焦急的等待,让蒋真义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是凌晨两点了。难道目标今夜不会出现了?有没有这种可能?上次解救楚小兰时抓到的那个嫌疑犯,虽然不是关押在这里,但也是下半夜被枪杀的。从某种意义来说,今天关在这里的凶犯郑雄苏被那个案犯更关键,目标不可能不采取行动。难道是今夜的秘密突审露了风?这也不大可能。按照常规,凶犯郑雄苏下午四点才押回泰平,侦察员们至少要休息一个晚上才会进行审讯。
目标为什么还不出现呢?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了误?这钉子不是自己的内部人?晚饭是丁志仁亲自接的风,饭桌上自己也明确地告诉他,大家太累了,今晚不审讯。一般地对此类凶犯实施杀人灭口都要赶在审讯之前。可能不是丁志仁吧,但愿老天保佑不是他,如果真的不是他,自己心情多少也会坦然一点。
蒋真义望着手机不停地想着,手被麻了一下,手机又振动了。蒋真义一看,是老牛的短信:“注意,目标出现了,上山。”蒋真义拉着林支队长看了一眼,马上回复了一个:“好,知道了。”
“进来了,是丁。准备。”不大一会儿,老牛又发来了短信。
蒋真义心里突然一惊,手也抖了一下,差一点儿将手机掉落到地上。他妈的!还真是丁志仁这狗入的。蒋真义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容不得细想,马上揣好手机,迅速地掏出手枪来,又一示意,林支队长也马上拔出枪来,并且轻轻地将门拉开了一点缝隙。
走廓的铁门前,身着警服的丁志仁正在与看守所长交涉……
“这个郑雄苏是个非常重要的案犯,局里决定必须连夜提审。快打门。”是丁志仁的声音,非常急促,非常焦燥。
“对不起啊,丁局长。局里有通知,没有蒋局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准提审嫌疑犯。”是看守所长的声音,语气冷静,而且能够想像,还在笑脸相迎。
“我是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我有权马上提审疑犯。快开门!”丁志仁的声音更急促。
“实在对不起,丁局长。你也应该理解我。”看守所长仍在坚持原则。
“少废话。再不开门,老子一枪嘣了你!”丁志仁更不耐烦了,大声吼了起来。
“好,好,好,丁局长,请你冷静,别开枪,我马上开门。”看守所长的声音有点高,可能既是处于无奈,又像是在提醒潜伏在走廊里的蒋真义和林支队长。
显然丁志仁已拔了枪,枪口正抵近了看守所长的脑袋。只听得咣当一声,走廊的铁门被打开了,随即又是两人快速的脚步声。
“哪一间?”丁志仁问。
“这一间。”看守所长回答。
“快打开!”丁志仁凶神恶煞般地吼叫着。
又是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蒋真义和林支队长快速地推门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丁志仁一声大喊:“郑雄苏!”对方只嗯一声,就是一声闷枪响,显然郑雄苏已被打死,手枪又迅速地抵在看守所长的脑袋上。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丁志仁,快放下武器!”蒋真义一声震天大吼。
丁志仁突然看见蒋真义和林支队长正举枪站在走廊里,而且走廊的尽头也突然站了一个举枪的牛副局长,也自然一惊,但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狞笑,“哈哈……蒋局长,真没想到啊,半夜里在这卧龙山上,学生居然能够遇上你。”
“丁志仁!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蒋真义又是一声大吼,然后与林支队长同时向前跨了两大步。
“你们千万别过来。不然我就一枪打死他!”丁志仁站在看守所长身后,左手拧着他的胳膊,右手上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脑袋。
以丁志仁的个性,他真的做得到,这看守所长就太危险了,不能硬来,先软化他。蒋真义语气缓和下来,“好,好,我们不过来,丁志仁,你先放下枪,我们好好谈两句好吗?”
“老局长,我丁志仁能有今天,我非常感激你多年的精心栽培,做鬼我也知道要报恩……”丁志仁语气不乏真诚。
“丁志仁,既然你知道要报恩,可为什么这样做啊?你放下枪,放了所长吧,我会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蒋真义苦笑了一下。
“老局长,你别问我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丁志仁并未放松警惕。
“蒋局长,别管我。赶快开枪打死他!”看守所长突然大喊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巴。我在和老局长对话。”只听得咚的一声,丁志仁用枪柄狠击了看守所长脑袋一下,那所长立即踉跄了一下。
“所长别插话,让我和丁局长说话。小丁,你千万别再干傻事了,你放了所长,我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好吗?”
“老局长,别再安慰我,已经来不及了,我迟早都是一死。”
“小丁,你过去是个非常好的同志,可怎么一两年就变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心痛啊……你先放了所长,我决不会对你开枪,并且放你一条生路,然后我去投案自首。好吗?”蒋真义仍在作最后的劝说。
“老局长,你再劝了。我知道自己已是罪业深重,死有余辜。我不求你放了我,今天遇上了你,我也没有打算再从这里走出去。如果能死于你的枪下,那是我的荣幸,我决不怨恨,也算是对你多年栽培之恩的报答。但我怕脏了你的手,就让我自己今天作个了断吧……”丁志仁说完,已是落下了热泪,然后左手放了看守所长,右手手枪的枪口迅速抵近了自己的太阳穴。
说时迟那时快,“丁志仁,你别干傻事!”“所长趴下!”蒋真义和林支队长几乎同时一声大吼,又几乎是同时听得一响一闷两声枪响,快枪手林支队长朝丁志仁握枪的右手射出了一发子弹,丁志仁的手枪掉落地上,随后整个人也倒在地上,右太阳被他自己击穿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