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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军侯大人。”赵月低头致谢道。
刘征张了张嘴,想对这个主动加入汉军的士兵再多说些什么,可是他却无法信任赵月的忠诚,也不能断定赵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想,如果自己说了,而赵月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些话在汉军新兵中流传开来,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命,所能够担待得起了。
想到这里,刘征转头便走,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何必如此上眼?
送走了刘征,赵月关上了屋门,开始和曹平一起打量着这个许久没有人住过的屋子,蛛网遍布,落满了灰尘,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收拾干净。
曹平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唉,这么老的地方,东汉初年的兵舍,那得有多少士兵住过,他们肯定能征善战,我都仿佛看到他们的结局了,那就是战死沙场。你说呢,长皎哥哥?”
赵月一笑,数落起这个比自己小的弟弟:“这么多灰尘,赶快把屋门打开,还有,不许偷懒,一起收拾屋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抓紧,明天还要早起,说不定要操练。”
说完,赵月心中有些遗憾,竟忘了问刘征何时操练。
“知道了,长皎哥哥。”年轻的曹平像个懂事的孩子,很听话的打开了门,外面的月光皎洁如水,望着夜里的天空,曹平发出了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感叹:“真希望能百战百胜,不会死在战场上啊……”说罢,他果断的转过身去,利索地干起活来。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左右,费了很多力气,赵月和曹平二人才将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收拾干净。之前布满蛛网的墙角被曹平挂上了野外摘的黄花,两张土砌成的床上也铺上了破烂的被褥,条件所限,他们也只能将就了,所幸现在是春末夏初,夜里不会太冷,说不定还会很热。
屋里只有一张几案,放在曹平那边的床上,曹平嫌睡觉时误事,果断丢给了赵月,自己则一倒头,鼾声大起。
赵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连日来的赶路,这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也应该累了,想到这儿,他并没有吵醒曹平,而是趁着夜未深,将几案带出了屋。
赵月来时观察了兵舍附近的环境,出了兵舍的栅栏门后,在树林不深的地方有一条小溪。他将几案带至小溪处,用清水洗涤,之后又返回兵舍他的屋子里,小心翼翼地将几案放到自己的床上。这一串动作,他都轻手轻脚的完成,生怕吵醒熟睡中的曹平。
入夜,赵月坐在床上,习惯性的拿出了母亲咸氏给他的东西,在微微的烛光下仔细打量。
他非常想知道这是何物,又不得不耐住性子,遵循母命,在功成名就或是失意落魄之时取看,他每天一有时间就会看这个东西,仿佛能看到母亲。
最终,赵月怀抱着那个东西睡着了,梦里,他成为了一位身披铠甲,胯下战马的将军,一路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梦外,是清凉如水的夜晚,兵舍附近的树林里不时传来昆虫的鸣叫,仿佛它们完全不知道,乱世即将到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赵月等新兵每天都能吃上两顿餐食,可他们并没有抱怨吃不饱,因为他们多来自穷苦人家,之前根本都吃不上饭,如今有饭可吃,多少都是温饱。
这些饭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都只是最低的标准,通常是由军中的庖丁在洛阳城内做好,然后由负责补给的车队送至城外的兵舍这里,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能送到,所以赵月他们吃到的饭食还都是热气未消的。
这天中午,日头晒得火热,新兵们在兵舍内吃着碗里的半个窝头,一个个如狼似虎。
赵月和曹平蹲在屋门前闲聊。
“长皎哥哥,我们来洛阳都有一段时间了,可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是兵啊,都没有操练过。”曹平嘴里的窝头还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说道。
赵月也有些想不明白,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着操练,可如今过去了数日,别说操练了,他们连校场都没有去过。甚至,连刘征都没有再出现过。
赵月这几日一直想去找张端,想去告诉他一声,自己已经平安到达洛阳,可又唯恐耽误操练一事,所以只能耐住性子。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就像闲人一样,每日吃完饭,便不知道做什么了。
曹平吃饭总是很快,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他抹了把嘴,美滋滋地对赵月说道:“长皎哥哥,你看我们现在整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傍晚一起去城中逛一逛吧,那里肯定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
赵月皱眉道:“你就知道玩,万一今日突然有训练命令下来,我们不在,惹军侯大人生气怎么办?”
“哦。”曹平低下了脑袋,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很听赵月的话。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士兵们都站在栅栏门口,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车轱辘声,知道是送餐的车队来了,心中兴奋不已。
可赵月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送餐车队有别于前几次,这一次,车队不仅为他送来了餐食,还送来了那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张端。
“长皎!长皎!”马车刚进栅栏门,一个健壮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声的喊着,引得周围的汉军士兵纷纷张望。
赵月正在屋中闭目养神,听到有人叫他,还好像是张端的声音,起初以为听错了,就没有打理。可是张端连叫数声,不像是幻听,赵月的嘴角骤然上扬,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打开屋门就冲了出来。
“哈哈,长皎,你果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想啊!”
“大哥,是你,果然是你!”赵月也喜出望外,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张端冲了过来,暂时抛却了他董军什长的身份,与赵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位兄弟分离多日,今天终于得见,不得不说是缘分。
赵月高兴得顾不上吃饭,将自己的那份给了曹平,揽着张端的脖子进屋了。原地只留下曹平一人,傻呵呵地笑着,然后卖力地吃着双人份的饭。
屋内,赵月和张端互相讲述了在分别的这些时日里,他们都各自做了些什么。
原来,之前在城门处告诉刘征汉军士兵困于山谷的,正是张端。
目前,张端早已经住进城内校场旁的新兵舍内,每日同成千上万的董军新兵一起接受一个将军的操练,那个将军名叫徐荣,是董卓的部将。
负责招兵的军侯韩奎正是徐荣的手下。
赵月听后,有些困惑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眨着大眼睛问道:“不对啊,大哥,你们真的在操练吗?小弟我现在整日除了吃饭,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更不要说操练了。”
张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淡道:“我们自然每日辛苦操练。哎,长皎,你有所不知,我听我们军中的人说,这次董卓大人辖地内招兵,董军招募了数万人,加上之前西凉跟过来的军士,一共十多万人,而汉军也不过才万余人,且论体力、身手,都比不上我们,最重要的是,校场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所以只训练我们董军。”
“原来是这样。”赵月听后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好像明白了刘征的难处是什么。
想来刘征身为一个军侯,他手下的士兵得不到应有的训练,那他存在的意义就得不到彰显,所以,在刘征的脸上才总是挂着愁云吧,赵月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赵月还认为,他有必要去开解一下刘征。就像他之前受挫时,张端也经常开解他。
外面的汉军士卒好像已经吃完饭了,嘈杂的声音逐渐小了,可曹平却并没有回到屋子,赵月不以为然,他认为曹平应该是到兵舍旁边的树林中玩去了。
张端坐在赵月的床上,仔细打量着自家兄弟住的屋子,眼中似乎充满着嫌弃,他又追问赵月一路来的事情,赵月如实告知,在得知邢翼被杀之后,张端连连摇头,十分惋惜:“唉,我见那人知道的不少,还有酿酒的手艺,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只可惜命不长。不过旁人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兄弟你没事便好。”
赵月连连点头,喜道:“这一路多亏了大哥照顾,眼下你我兄弟二人都平安抵达洛阳,真是太好了。”
二人越聊越欢,不觉天色已晚,可曹平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月一拍大腿,惊道:“不好,今天早些时候,曹平邀我同去城里玩,被我阻止了,眼下他这么长时间未归,只怕是一个人偷跑去城中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张端劝道:“唉,长皎你太多虑了,眼下整个汉朝,就数洛阳城是最安全的,再者说,反正你们汉军也不操练,平日里也无大事,他愿意玩,由他就好了。倒是你大哥我,身为什长,下面还有数人带领,明日操练,我得早早出现在校场上,今夜须得连夜返回。”
赵月闻言,站起身来,吹灭了微弱的烛火,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凭空里,只听他说道:“既然如此,就由小弟送大哥回兵舍去吧,也好沿途寻一寻曹平这个家伙。”
见赵月如此心急,张端无奈摇头。
入夜后的兵舍异常空寂,四野里一片静谧,这更凸显出汉军兵舍在管理方面的疏忽,栅栏的门口处,只立有两个火把,再无旁人寻夜。
张端见到这种情况,紧紧地皱了皱眉头,心道一切都如军侯韩奎所说,汉军无能,至今新兵尚未被分派各种任务,须知在董军上下,早已将新入伍的士兵分为巡夜、军庖、护卫等等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当然,张端不会把这些告诉赵月,他不想让赵月后悔自己的选择,而且张端认为,有他照着,赵月不会受到亏待。
兄弟二人披星戴月,出了栅栏门,一路向城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