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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铄一进殿里,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地上跪着的两位太医连头都不敢抬,而苏人玉那连身悲痛的叫喊‘小妹,小妹你醒醒’更是听地人头皮发麻。
姜铄疾步转过屏风,他看到被子和床帘上沾了很多血,她还安静地躺在床上,小脸苍白的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她怎么了!”姜铄转身将仕女图屏风踢倒,他将床头挂着的剑抽出,指着抖如筛糠的两位太医:“说!”
“娘,娘子,她。”官职稍高的宋太医头几乎都贴到了地上铺着的毯子上,他全身都是冷汗,想说实话却又不敢,床上那位今儿个铁定是不行了,怕就怕皇上会迁怒其他人,算了,左右都是死,不说话死的更早。“娘子的伤口裂开,又流了许多的血,怕是,怕是,”
怕是,不行了?
姜铄忽然愣住了,他杀人无数,手起刀落对他来说只不过一瞬间的事,难道她不行了,是死在他手中的那些冤魂来报复他的残忍了吗?
“皇上。”苏人玉跪爬到姜铄脚边,他眼睛红肿的厉害,衣裳和手上亦沾了许多苏妫流的血,“求皇上别让我妹妹再痛苦了,她,让她,让她走吧。”
“混账!”姜铄一脚踢翻苏人玉,喝道:“你是她的哥哥,竟也说这种话咒她?”
怒不可遏的姜铄忽然瞧见小案桌上摆着个装药的空碗,他直接走过去抓起苏人玉的胳膊,用剑割开条口子开始放血:“你既是她哥哥,她丢了多少血,你就给她补多少。”
姜铄算是狠心了,满满地接了一小碗才肯丢开苏人玉的胳膊,他不想知道为何那些太医不发一言,他只是心疼她,连一小勺血都喂不进去。血把她苍白的唇染红,顺着脸颊流进黑发里消失不见,小姑娘,你当真要离朕而去吗。
玉碗从手里脱落,鲜血在地毯上一分分蔓延开。姜铄痴痴地看着白的毯红的血,忽然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
殿里的苏人玉和两位太医同时感到帝王的不对劲,可谁也不敢冒死多说一句话。
太阳要下山了,殿中大鼎里的银炭也都灭了,又冷又黑。
皇帝的身材虽然高大健硕,但此刻却显得落寞佝偻,他背对着床上的佳人坐着,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愿放开。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进去了。”
“我是贵人,你不能惹我。”
“你是侍卫吗?我看不像,你好像我的夫君。”
“侍卫哥哥,你让我回府吧,我不想你为难。”
“我要去寻那夜里的红梅,这位大哥能做我的马夫吗?”
“算了,放开我吧,你走。”
“皇上,小心!”
姜铄用指头一点点地摩挲着苏妫的脸,好凉。夜快来了,朕就快看不清你了。你这丫头老爱擅作主张,谁让你推开朕了,恩?
“丫头,你说怪不怪。”
姜铄声音很疲惫,他看着呼吸渐渐微弱的苏妫,温柔一笑:“是不是朕上辈子欠了你,自从把你从太液池拉上来后,就再也忘不了你。可你这丫头忒可恶,不给朕机会疼你。”
“丫头,你小名儿叫七娘,朕打算赐你新身份,姓齐,好不好。”
最后一点灯芯被燃尽,殿里登时陷入黑暗中。人走灯灭,是到离别的时候了吗?不可以,朕是皇帝啊,朕统帅千军万马,踏遍江山,可朕连个你都保护不了,这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皇上。”赵子俊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带着些兴奋:“启禀皇上,三王爷府里的纪无情统领送来了灵药,说是,”
姜铄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将苏妫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神迷离,凄然笑道:“丫头,朕都出现幻听了,朕听见纪无情给你送灵药了,不对,朕听见了,是纪无情!”
全身的血液仿佛又回来了似得,姜铄蹭地一声站起来,他人高,咚地一声头撞到了床顶,可他丝毫没感觉到疼痛,大声喝道:“快快进来说!来人,掌灯。”
殿里又恢复了光亮,赵子俊躬身踏着小碎步进来,他瞅见两个太医晕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情况也不怎么好,而苏人玉脸色极惨白,他的胳膊缠了好厚的一圈白纱,白纱上透着血红,这是怎么了?
赵公公顾不得想其他事,直接将小瓷瓶捧上:“皇上,三王府的纪无情刚将这药送来,说此药乃是一个姓刘的神医所制,名为八宝,有勾魂保命的神效。”
苏妫现在进气少出气多,可毕竟还没死,姜铄连想都没想,直接命人拿了空碗和水来化解药丸,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药汁颜色很怪,泛着铜绿色。姜铄仰头闷了一大口,他捏开苏妫紧闭着的小嘴,嘴对嘴给她一点点喂。苏妫此时深陷昏迷,不同以前,药有一多半都喂不进去,姜铄又叫人多化了两碗,不管怎样都要让她吃进去。
可是连住喂了三碗,连半点起色都没有,她还是如一只沉睡的蝴蝶,一点变化都没有。姜铄愣住了,刚给了他一点希望,又没了……
这时,赵公公将一碗化好的药端上来:“皇上,药,”
“药什么药!”姜铄怒不可遏,忽然挥袖将玉碗打翻,一通邪火全发在无辜的赵公公身上:“你这老东西好歹毒的心肠,说,你为何害她!”
赵公公委屈地跟什么似得,怎么是他害了娘子呢。这药明明是纪无情送来,哎,自己也是大意,怎么就应以信了那小子的话,这下可把活阎王给得罪了,只见赵公公慌忙扑倒在地,连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咳咳咳。”
细如蚊音的咳嗽声蓦地在姜铄背后响起,可就是这么点声音,把所有人都给弄地惊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宋太医,他也顾不上君臣之礼,慌忙提了药箱上前为苏妫诊治。
站在一旁的姜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太医,他忽然觉得很紧张,好渴,想喝水。有救了吗?没听错吧,刚才是她咳嗽了一声,是吧。
约莫救治了小半个时辰,宋太医终于面带喜色转身向姜铄叩头:“奇哉!臣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娘子,她竟然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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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金兽里焚着能让人安定心神的香,袅袅余余,殿里的血腥气已经散的干干净净。黎明的光打在窗上的纱,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苏妫掉进黑黢黢的洞里,她一个人往前走,可是这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让人感到害怕。这里谁都没有,没有父皇,没有韩度,没有不语千寒,没有姜铄,甚至连讨厌的纪无情都没有,她害怕,她一个劲儿跑,可到处都是黑的,她绝望了,抱着膝痛苦,忽然,头顶出现了光亮……
“姜,姜铄。”眼前的人很模糊,好像姜铄,苏妫的声音很小,没有半点力气,身子一点点恢复知觉,紧接着就是钻心彻骨的疼:“疼死了。”
“别说,那个字。”姜铄深深地吻着苏妫的小手,他没想到她真的活了,还会叫他的名字。
“好,霸道。”苏妫瞧见姜铄两眼通红,想必是许久都没合眼了,记得自己是被张公公的死士给刺了一刀,真疼!不过,天不亡我,我的这条小命还真大。“我,我,睡了多久。”
“臭丫头,足足一天一夜。”
……
据说皇上在胭脂山遇刺,意国公的小儿子苏人玉英勇救驾,叫刺客给捅了一刀,皇上龙颜大怒,一连贬了好多个重臣的职,其中就有曾经颇受宠幸的王宾王大人。
而最倒霉的还是太子,遇刺当夜就被废掉。听说,那刺客的头领,正是太子府的侍卫统领。哎,这太子也忒心急了些,华县之事又动不了他的根基,何必胆大妄为行刺皇上呢。
废太子倒霉,炙手可热的三王爷也好不到哪儿去。皇上下旨,收回三王爷姜之齐的监国之权,将朝堂暂时迁到了离宫,这一迁就是三个月。
传言必竟是传言,有几分可信,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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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苏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从醒来的那日起,这姜铄就不叫她出门了,说外边还冷,怕她吹病了,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老老实实在殿里呆着。
这三个月,他简直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甚至上朝时,都把她藏在偏殿里,简直寸步不离。
这下可好,连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了。听赵公公说,把自己从地狱里拉回来的,正是纪无情送来的‘八宝丸。’苏妫不禁感慨,想当初这八宝,正是自己死乞白赖问刘神医讹的,回长安后当做重聘来请白瑞出山,没成想因缘巧合竟救了她一命。
已是晚春,到处都洋溢着暖融融的阳光味道。
苏妫在殿里实在呆不住了,趁姜铄午睡的当头,偷偷溜出殿去透透气。
离宫也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种满了荷花。现下还未到夏天,如果到时能在这湖里乘舟采莲蓬,想来再畅快不过了。
在离宫养伤这么长时间里,都没见到纪无情来看她。倒不是说苏妫牵念那个杀手,而是三个月前她是做错了一件事。遇刺那天晚上,她用迷药把纪无情放倒,她担心她活不了了,才给纪无情交代了几句话。如果这几句话传到任何一个姓姜的人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正心烦,背后忽然响起个阴测测的笑声:“七娘,好久不见了。”
是姜之齐!
“王爷,好久不见了。”苏妫咧唇一笑,捂着发疼的心口慢悠悠地转身,挑眉媚笑道:“呦,纪侍卫也来了呀,可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