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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彦秋的眼中无数条绵延的“未来”骤然寸寸断裂,消散,而后重新组合,编织,璀璨的金色将他的眼睛几乎也染上了赤金,他注视着这崭新的未来成型,眼神无悲无喜,这是尚且稚嫩只有一个雏形的未来,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未知数,只有那个叫做苏梦枕的灵魂,以现在为起点,以未来的某一天为终点,这么长,也只有这么长的岁月可过。
无论以后这个由仲彦秋所创造出的“未来”延伸出了多少分支,多少可能性,苏梦枕的灵魂都注定会在同一时刻走向消亡。
以未来的无限可能性换取所不应该拥有的生命与健康,创造出崭新的未来,天平之上不足的那一部分筹码,仲彦秋抽取了自己的能力补足。
于是,即刻生效。
仲彦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起来,而苏梦枕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生机骤然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他病了太久了,久到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健康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有力,那种感觉甚至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好像被装进了一个陌生的躯壳之中。
但这种感觉又是无比美妙的,大概此生再没有什么会比忍耐了多年病痛又被大夫判了死刑之后重获健康更加美妙的滋味了,他握了握拳头,感觉那些渺茫的,遥远到让他心生绝望的未来,如此坚定地被他握在了手中。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他看着仲彦秋,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仲彦秋低声笑道:“若是真的感激我,就让我看看那太平盛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吧。”
仲彦秋的脸色几乎和死人无异,笑得却很是畅快,“我拿命换回来的东西,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他还有别的办法救苏梦枕吗,当然有,想要蒙蔽天机从既定的未来之中救人他可以列出几十种法子来,但是那些都太慢了,效率不够高也不够好用,既然有最优选择项,他又何必退而求其次。
虽说为此他也搭上了些代价,但是跟获得的比起来,倒算不上亏本买卖。
不就是要留到苏梦枕死了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吗,至多百年而已,他耗得起。
第三十一章
一个身体健康的苏梦枕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依旧能带着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分庭抗礼,身体恢复之后第一个下手的也是六分半堂。
“这京城里的黑白两道,只需要一种声音就够了。”苏梦枕这么说着,他的脸上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神采飞扬,这使得他稍微显出了那么几分与年龄相称的意气来。
“攘外……必先安内么……”仲彦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念叨着,前面说过了,他不是个善于谋划的人,尤其是金风细雨楼里从来不少聪明人,他更加懒得去考虑那些复杂的局势权谋,当苏梦枕稍稍露出一丝合作的意思来时,他也就顺水推舟混了个编外的身份。
抬头打了个呵欠压下翻涌上来的倦意,唔,今天晚上叫几个鬼灵问问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情报好了,每天这么好吃好喝占着人家院子不干活,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虽说单凭他单枪匹马刺杀了金国国主挑起内乱,又带回了一批至关重要的情报,让苏梦枕养他一辈子对方也是心甘情愿的。
仲彦秋在金风细雨楼休养了大半个月,零零碎碎地也把六分半堂的重要情报摸出来不少,在鬼灵眼里六分半堂的严防死守就像个巨大的筛子,处处皆是漏洞,就连雷损和狄飞惊两个六分半堂的一二把手秘密议事的时候,头顶上也蹲着起码三个鬼灵记录。
所以说雷损最近这些日子觉得做什么什么不顺,无论再怎么清理也总有情报泄露,真的不是手下能力不足的问题。
仲彦秋没有在京城待太久,他的悬赏现在已经涨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拿着他的脑袋就能在金国换个起码百夫长级别的小官当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日子京城可算不上太平。
仲彦秋去了江南,时间定在白愁飞领军北上之后。
没错,白愁飞,虽然职位只是个不入流的草头将军,但带着盖了玉玺的圣旨和尚方宝剑,却也足够让他在北疆占据上一席之地。
仲彦秋还给他写了几封引荐信——他这三年可不是全都在金国待着的,每年冬天金国打过来的时候他也会偷偷跟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趁之机,因缘际会之下在北疆也有几个称得上相熟的将领。
“你是留不下他的。”仲彦秋站在苏梦枕身边目送大军远去,烟尘滚滚之上飘着赶工出来的帅旗,随风飘扬的模样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儿。
“我知道。”苏梦枕说道,他的两个结义兄弟,王小石是十成十的江湖游侠性子,重情重义又带了几分话本里的理想主义的落拓脾性,而白愁飞所求的却更多也更大,他想要往更高的地方飞,也必须要往更高的地方飞,因为他生来如一只没有脚的鸟儿,坠落是比死亡还要深沉的绝望。
“有野心是件好事。”他并不反感这种向上爬的野心,尤其是在才能配得上野心的情况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鸿鹄又怎知燕雀之乐。”仲彦秋随口接了半句,眼神扫过城门四周,光明正大来送行的人不多,暗地里观望的却是不少。
他往江南去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苏梦枕强行给他塞了一卷银票做路上的花用。他用那卷银票买了一个书生写的书,叫做《七略》,他不善谋略,对打仗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但是好坏还是会分辨的,他觉得苏梦枕应该会很喜欢这本书。
再之后,那个叫做顾惜朝的书生就被苏梦枕招揽进了金风细雨楼,几个月后又自请去了北疆,大大减轻了白愁飞那边的压力——就算是再怎么才华横溢能力过人,手上藏着再怎么多的底牌,对上几乎已经完全腐败漏洞百出的北疆军事体系以及背后的各种势力白愁飞也是头疼不已。
而且顾惜朝来的时候,还顺手绑定了个九现神龙戚少商外加整个连云寨一起来投军。
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个连会考都没参加的书生多了少了的没有任何关注价值,边疆上的小寨子何去何从也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江南官场的震荡上。
谁知道诸葛正我是哪里来得那么多的情报和证据,金风细雨楼又是从哪里找来那般不要脸面的高手做刺客,短短一年间整个江南官场已是天翻地覆,勾结倭寇的,滥杀无辜的,向金国走私粮草补给的,还有什么贩卖私盐收受贿赂欺男霸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整条利益链全部被挖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仲彦秋:深藏功与名。
江南官场乱起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踩在了西北地界上,怀里揣着经过上一座城市的时候苏梦枕让人送来的银票,马儿打了个响鼻慢吞吞往前走着,马身上挂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服。
马不是特别好的马,跑起来也不是多么快,一路从江南跑到西北,跑了好几个月,冬日里白愁飞的捷报已经传得天下皆知,要打仗,没有士气可是要命的,他们已经输了太久了,久到不相信还能有胜利的一天。
苏梦枕硬是能把白愁飞那几场小规模的战役吹出了几十倍的战果,他需要的不是真实度,而是让所有人相信他们可以赢,还可以赢得很漂亮,然后才能有底气征兵,征粮草,有底气从宦官和权臣手中拿到更多的兵权和话语权。
仲彦秋在沙漠边的最后一个小镇落脚,荒凉又贫瘠的小镇看起来没有半点活力,百姓最珍贵的财产是镇子中间的那口深井,没有人知道那口井是什么时候,又是谁打的,但是那口井却保证了这个镇子的人能活下去,还能保有一点点财产。
小臂长的羊皮口袋,一口袋水的价格几乎与等价的黄金持平,而酒就更加昂贵了,哪怕只是混浊苦涩得像是酿坏了的醋一样的劣质酒,也是按杯来卖的,一杯酒的价钱,能够让人在江南最好的酒馆喝到醉死,即便如此,还常常有价无市。
仲彦秋买了一壶酒,这花掉了他身上几乎全部的钱,他又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客栈包了一间上房,要了一桌菜。
于是他现在算是彻底的身无分文了。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倒上两杯酒,又打开窗户,今天正是月圆时分,沙漠的月亮看上去比江南要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一般,月明则星稀,天上几乎看不到星星的踪迹,月亮的辉光明亮,也只看得到月亮明亮的辉光。
仲彦秋突然想起去年中秋,那时候他还在江南,去过太多世界的人自然是没那个心思去记各种节日的,于他而言中秋也就是周围的鬼灵今天格外安静也格外稀少,一个个的跑回自己生前住着的地方去看看生前的亲人。
他看不出八月十五的月亮同别的时候有什么分别,只觉得这日子里各家都坐在了一起,叫他做很多事情都麻烦了不少。
不过他不在意,京城里却有人在意,苏梦枕使人千里迢迢快马加鞭送了份月饼过来,放了冰块保鲜倒是没坏,可惜仲彦秋半点吃不出这据说宫里御赐的月饼跟街边上店里卖的有什么区别,囫囵当饭后点心配着茶吃了,扭头出去找知府的晦气。
叛国通敌勾结倭寇贩卖私盐强占良田,罪名罗列下来判个诛九族绰绰有余,因着对方是蔡京的心腹不能打草惊蛇,便只好弄出个不知底细的“义士”名头在半夜里把那知府悄悄做了,随便栽在哪个案子名下。
江南的水要浑一点,他们才好浑水摸鱼,等有了足够的把握,再连根拔起。
仲彦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想着,却没有错过街上突然扬起的雾气,今天本不是有雾的天气,但是平白的升腾起了淡淡的薄雾。
从街边蔓延到客栈门口,而后攀附而上,从大开的窗户侵入室内,浅淡的雾气逐渐变成让人什么都看不清的浓雾,白茫茫的一片,隐约响起叮叮当当细碎的铃铛声响。
仲彦秋回头,“不问自取是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