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饮罢持红烛 - 第206话

水草二十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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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遁城后四日。

    愚城,卸甲府邸。

    这日入夜,月满宝蟾。院上得一美人榻,长逾三尺,宽约半丈,高则一尺,通身翠碧,竟是整玉雕镂而成;单翘头,马蹄腿,镂刻句芒鞭春图。其上半卧,正是无忧。

    自那日闻弄无悯结缡之辞,无忧便辗转难眠;虽过多日,心下仍是忐忑,实难入梦,这方令仆妇小厮将美人榻置于院内,又暖了半壶桂花酿,连杯盏亦是不用,操个驭水诀,壶开酒自来。

    无忧阖了眼目,单肘支腮,暖酒入喉,周身毛孔开张,反纳了夜凉,直引得身子一栗,又再出个酒嗝,倒将自己逗得一乐,徐徐抬了唇角。

    “桂酒椒浆,却要拊腹安嗝,成何体统!”

    无忧闻声,已知来人,反手收肘,两臂交叠,仰面而枕。

    “腹劲如鼓,嗝啭类莺,怎不使得?”

    弄无悯闻声,立时解颐,甩袖之间,眨眉功夫,已是安坐榻上;再观无忧,身子初时悬空,须臾稳落弄无悯膝上。二人对视,俱是莞尔。

    “怎得对月把酒?可是借之消愁?”

    无忧见弄无悯将那桂花酿轻巧一提,就鼻浅嗅,稍一阖目,也不多言语。

    无忧轻哼一声,将藕臂一揽弄无悯脖颈,懒散应道:“愁乃强说,却也是实情。”

    弄无悯眉目一低,暗语相询。

    无忧会意,愁声缓道:“结缡之后,若不获夫君首肯,无忧岂可再得这般清闲时日,揽月抒怀?“言罢,凝眉定睛,细查弄无悯情状。

    弄无悯唇角稍抬,逃目佯作正色,然不消半刻,颊上已红,见无忧轻笑不迭,这方启唇,柔声应道:“莫之夭阏。”

    无忧洋洋,缓往弄无悯臂上一靠,轻道:“弄宫主此时前来,总非指点吾这愚城城主,是也不是?”

    弄无悯阖目摇首。

    “那便是夫君知无忧忐忑,特来安抚。”

    弄无悯闻声,这方结眉,敛笑缓道:“无忧,汝可愿?”

    无忧掩口浅笑,半晌,方道:“嫁杏在即,无悯可是反悔?”

    弄无悯登时一怔,急急摆手,闻无忧接道:“那便是知日宫主不舍那八十又一担聘礼!”

    弄无悯这方缓了眉眼,抬臂朝无忧鼻尖指点多番,终是无言。

    二人简默,唯倾欢伯。

    又待一刻,无忧感弄无悯俯身,徐徐贴面近其鬓发,沉声低唤:“无忧,桥玄英殁了。”

    无忧心下既惊,改容尤甚,抬身疾道:“谓何?”

    弄无悯反是举目,远眺月蟾,叹道:“其暗往肥遗江,欲盗金乌丹。”

    无忧心下一动,立解弄无悯此来因由,身子半转,两膝点榻,半坐弄无悯身前;目珠一转,便将两掌扶上弄无悯两腮,端详半刻,柔声应道:“吾确是将金乌丹所在告知目荣华。”

    弄无悯轻哼一声,反见怡颜。

    “吾等以目荣华为饵,却迟迟未见万斛楼余孽;坼宫、孤遒、心之失,三妖无一现身,无悯不感诧异?“

    弄无悯唇角再抬,颔首示意。

    “结缡之日弥近,若吾嫁与知日,愚城无首,必当轻防;若是三妖趁机来犯,难保目荣华不脱。”

    “故而将金乌丹所在告知,其必动念,或同往知日肥遗江,便可一网获之?”

    无忧面庞微侧,母指缓移,轻巧摩挲弄无悯面颊:“夫君高智,无忧怎敢欺瞒?即便其初时遁走,而后必心有不甘,卷土之日,便是荡除之时。”

    “若其反客为主,将金乌丹之事广布天下,群妖虎视,目荣华或可坐收渔利。”

    无忧嫣然,攒眉便道:”知日宫为金乌丹一事所困,岂止千年,无悯一向安之若素,尚言不忧失丹,此时倒不知所患何来?“稍顿,无忧眼风一划,低声接道:”缁白马鹿,岂非尽在无悯唇齿之间?“

    弄无悯知其调笑,面上自生愧意:”可是因吾欺瞒日久,无忧恼恨在心?“

    无忧两目俱弯,盈盈应道:“堪用,总胜过无用。”言罢,见弄无悯眼目一黯,无忧这便话锋一转,又再接道:“若是金乌丹所在为旁人所知,无悯届时倒可直往不姜山,趾高气扬一番;想来那时,赫连山主非但不敢多提顾放怀之事,恐是连面亦不敢亲见。”

    弄无悯身子陡地后移,离了无忧两掌,眉飞入鬓,沉声笑道:“此一策,倒可保得进退皆无所失;然无忧这般大费周章,倒见尔不解男子心思。“

    无忧一怔,两掌定于原处,实不解弄无悯之意。

    “肩山之上,至珍至宝,岂是金乌丹?”话音未落,弄无悯已是倾身近前,反将面颊就了无忧掌心,柔柔相摩。

    无忧登时了然,面上亦是一红,身子一软,便投了弄无悯胸怀。

    “桥玄英一事,青丘可知?”半晌,无忧方启唇轻询。

    “之后愚城事务,恐需多劳绥嗔司徒同霜威司士二位,稍加担待。“

    无忧闻声,反见恻然,心下暗道:汝这知日宫主,辣手施得忒快。思及桥玄英,无忧眼目一阖,未能见泪。

    待过丑时。

    无忧早别了弄无悯,见人无查,直往不言堂水牢。

    目荣华仰面翘首,倒似候了多时。

    无忧见状,冷哼一声,踱步近前。

    “可是桥玄英失手?”

    无忧抱臂胸前,定定瞧了目荣华多时,长纳口气,垂眉缓道:“即便玄英当真叛离,尔亦无需这般陷害。”

    “怎叫陷害?”

    “单凭桥玄英之力,夺丹无望!汝心早知!”无忧不由抬声怒喝。

    目荣华眼风一扫,轻声笑道:“勃然若此,想是于弄无悯处吃了暗亏。”

    无忧眼目一阖,倒不反口,沉吟半晌,方道:“目荣华,汝几坏吾大事!依此拙计,便欲离间吾同弄无悯,着实不智。”

    目荣华闻声不应,徐徐返身背对。

    “莫再动作!”无忧见状,放脚而外,后又冷哼,轻声接道:”玄英殒命,想也再无旁人可用。莫非当真指望那莫须有之万斛楼余部?“话音未落,眨眉不见。

    目荣华隔了半刻,方才回身,见牢内寥落,阖目苦笑:“汝当吾令玄英盗丹,乃为离间?”一顿,竟是轻笑出声。

    “吾不过念着,打草惊蛇,弄无悯必当多加防范;到时无论尔施何计,亦难将金乌丹纳入掌中。”目荣华徐徐摇首,已是潸然,“若无金乌丹,尔如何再强令吾遁离远走?”

    一言即落,双眉难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