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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昌帝杨桢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之前这个女人一心求宠的时候,他可以视若无睹,可以轻慢嘲笑。可等到这个女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时,他却再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而是想要天天把她绑在身边,放在眼前。
他觉得自己不孝,生母为裴家人所害,可是他却由着自己的心朝一个裴家的女人越走越近。
他觉得自己很别扭,可他就是喜欢看她被他上下其手非礼揩油时,脸上那惶恐害怕的神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恶趣味。
她越是不情不愿,他就越喜欢当着众人的面高调展示对她的殊宠,摸摸她的小手,捏捏她的细腰,看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只觉心中舒爽无比。
哼,谁叫这个女人推三阻四,总是不肯把身子给他,敢让天子心里不痛快的人,天子又怎么会让她好过。
自己都不计较她是裴家女了,肯屈尊降贵的恩幸于她,可是一次、两次、三次……每当他想要得到她的身子时,她就一定会惊悸发作,就像一尾离水的鱼,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鱼水之欢,更是男女之大欲也,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能吓得她频频发病。被太医院第一国手周太医治了大半年,却一点未见好转,要不要把那个人请来给她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怪疾?
他不再动不动就非礼于她,免得她又发病。但他却不再去平康坊或是召了容清来留宿,每日都只去她的昭阳殿,还霸住了她的寝殿,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同居一室。
对于烟花之地,他早就没什么感觉了,不过是即位之初,以此掩人耳目做些正经事,见些要见的人。至于每月总有几天要和一些美男子同榻而眠,也不过是出于同样的目地,既迷惑了深宫中的敌人,又能培植自己的心腹势力。
更何况,他也实在是不愿去宠幸他的后宫们。每次在甘露殿召他的妃嫔们来侍寝时,他总有一种荒诞的感觉,只觉得她们都是嫖客,他才是被嫖的那一个,还要给她们发着俸禄让她们排着队的来嫖他。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历代的皇帝都喜欢纳这么多的后宫,养着一群无所事事,不事生产专心以把皇帝给睡了为唯一目的的女人,时不时的因为争风吃醋再在宫里搞出些毒害皇嗣的腥风血雨来。
他是整个大周王朝可以拥有最多女人的男子,但是随着他的帝位越来越稳固,他却越来越少的去临幸他的后宫。
因为那种他人所言欲仙欲死,如在云端的感觉他从来都不曾品尝过,无论是在哪一个女人的身上。
再到后来,就连那种肉体上的快乐也越来越少。每次从不同的女人身上爬起来时他心中反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空虚而寂寥。
可是和这个女人的同居生活,似乎,还不错。每天晚上看着她一副忐忑不安,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就觉得龙心大悦。
还有她身上独有的香气。如果不是那次偷看她沐浴,他不会发现这样独特醉人的花香她竟然是躲着他偷偷的用的。是怕他嗅到了,便会心醉神迷吗?
他确实迷上了这一款幽香,他再不许她用其他的香料,每日只许用这瓶她自制的香露,他还给这香露起了个名字——寞香,寂然香至,寞寞无言。
只是他没想到这寞香居然是用他千辛万苦才种出来的小叶墨梅制成的。
他十七岁的时候才喜欢上梅花这种花,因为一个人,一个只见了一面,不,甚至是一面都不曾见到的,孩子。那个孩子当时才到他腰间,听声音不过是十岁左右大小,真真还是一个孩子。
那天是上元节,外面大道的街市上人声鼎沸、灯火明亮,他却和一个小他甚多的孩子坐在陋巷背街里看着空中纷扬而下的雪花,听她说起了梅花。
她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久,对各种名品梅花如数家珍,她最后提到的便是小叶墨梅,为自己只闻其名不得一见而惋惜不已。
那一夜之后,他和她再无交集。但他却喜欢上了梅花,花费千金,费了无数周折终于弄到了三棵小叶墨梅的树苗,哪知任他如何小心侍弄,等他继位搬入皇宫后三棵小叶墨梅只剩下一棵墨梅活了下来。
他又等了足足四年多,才终于因缘际会,等到墨梅的花期得遇瑞雪。很快,他就能亲眼见到墨梅花开,那可是那个孩子心心念念渴望了许久的墨色梅花啊!
那一年的上元节,他一下了朝就满怀期盼、迫不及待的奔到那处梅坞。哪知迎接他的不是一树繁花,就连昨日墨玉般的花苞都不见了,光秃秃的树枝上只余一树绿叶在白雪中颤抖。
可怜他辛苦种花十几年,好容易花逢雪期,结果却连一朵花都没见着,就被不知道哪个缺德欠抽的坏人给全都剪走了,一朵都不剩。
他本以为此处梅坞藏在假山之中,假山之中的通道又设了好几重歧路岔路,按了一定的法子布置起来,如同迷宫一般,若是不知道诀窍,定然是进不到这梅坞里去的。到底是谁居然能破得了他布置的这处迷宫,进到了园子,偷走了他心爱的墨梅。
杨桢心里那个怒啊,一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些年才种成的墨梅竟被人摘了个光,他就一肚子气,险些呕出一口黑血来。
于是那一整天,他都是颜若寒冰,脸罩黑云,就连当天晚上的上元节宴他也摆不出个好脸色来。看到一众嫔妃都被他一张锅底脸吓得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他才觉得心里略舒服了那么几分。
哼!凭什么老子在这里生闷气,你们却花着老子的钱,在这里开开心心的饮酒做乐?伴君之道,可不是只能与君同乐,还要与君同忧。
唯独那个女人,那个讨厌的裴家庶女,所有人都不怎么敢再动筷子了,只有她还在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杨桢忽然怒不可遏,狠狠地瞪着那个埋头苦吃的女子,难道她没长眼睛吗?明知天子心情不佳,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吃得这么欢快?还真是,不怕死啊?
可是看着她优雅的将菜品送入口中,一张樱桃檀口一张一合间,隐隐露出的碎玉白贝、丁香小舌,他忽然觉得喉中有些干渴。
他忽然又想起那次中秋节时她吃螃蟹的那优美举止。
也许,也许早在她那一舞乱了他的心之前,看着她微张檀口,将一勺细白的蟹肉含入口中,他的心就已经被撩动了。
他猛然起身离席,说要出宫去与民同乐,全然忘了他本想好的那些要责骂惩罚她的话。
再后来他给了自己充分的理由去接近她,把她放在身边,但真正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早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经于不经意中扰动了他的心弦。
更糟糕的是,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想多看这个女人几眼,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压在身上,任意施为。可惜只要他稍作此等动作,她便立刻就会惊悸病发,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病?
他到底没有强迫于她,为了让她不至于过度担惊受怕,他甚至连碰都很少碰她。杨桢忽然有些心惊,什么时候起自已竟会如此在意一个裴家女的身子。竟会为了担心她而克制自己的欲望。
他知道她才是那个偷了他的宝贝墨梅的采花大盗完全是一个偶然。
那日天降大雪,他习惯性的又往那处梅坞走去,走到假山近处,便听见她的声音。他心中一动,但是接着他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那男子的声音他并不陌生,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容清。
鬼使神差的,他小心翼翼的又朝前走了几步,却没有显身,而是藏在一块假山石后面,偷偷的看过去。
杨桢也不知道自己这般鬼鬼祟祟的到底要看什么,便是看到容清竟然敢对裴嫊拉拉扯扯,拽着衣服不放人一时心头火起,但他却仍是立在假山后,一动不动,只是握紧了双拳,目不转睛的盯着裴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当他在她面上看到那种他所熟悉的痛苦神情时,他就知道她的惊悸之症又发作了。她的容色苍白如雪,但看在他眼里却觉得有一丝欣喜。
原来她的惊悸之症并不是面对他时才会有的,便是面对清弟那样天下无双的美男子的触碰,她也一样会惊悸发作,呼吸急促。难道她这怪病是只要一被男子触碰便会发作吗?
可惜他无暇再细想下去,因为最初的欣喜过后,再看她的如雪容颜,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慌乱起来。他顾不得再理会德妃的纠缠,只想早些将她抱回寝殿看诊。
尽管当时他一颗心已在九成都放在她身上,却仍是分出一成来注意到了被她的侍女丢在地上的一篮墨色梅花。
等她一醒来,他就开始跟她算帐。
要知道他刚发现他的宝贝墨梅被人给偷了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那个采花大盗抓起来大卸八块。可是此刻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采花贼,神情楚楚,如小鹿一样慌张害怕的眨着眼睛,心头一直堵着的那股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更让他无语的是,她采了这等奇花,居然不是为了扫雪煮茶这等风雅之事,竟是拿来做香露沐浴用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里爱极了她身上这淡淡的冷梅香。
但他还是故意唬着脸吓唬了她一番,命她此后日日都只许用这寞香,因为他喜欢闻这香的味道。不能得见墨梅国色,能闻一闻香泽也是好的。
他总觉得这寞香于清甜幽冷之中还有那么一丝怀念的味道。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一闻到这香,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孩子,不知她是否已长成窈窕淑女,此时身在何处,又在何人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晚了,明天赶不出来了,大家后天晚上再来看吧,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