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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陷入窒息般的寂静,兽人宛若一尊石塑,一动不动,肌肉线条紧绷着。
洛娜见此潇洒一笑,故作轻松地拍拍兽人的肩膀,嬉笑着说:“别那么紧张嘛~”她坐倒在埃里克斯之前坐的位置,离兽人远了点,一副放松姿势,说:“让我来猜猜看~你会袭击我,应该不是巧合吧?至少说明你听说过我的名字,而且知道我的身份才会选择我这个王储。立储仪式也才过去三四天,能认出我的样子基本上只能在立储仪式和晚宴上见过我。也许——”她拉长调子,睨着兽人,“我认识你原本的身份。”
兽人的眼睛稍微抬了下,嘴巴张张,但还是没有说话。
洛娜不急,一步一步解开他的心防:“奇怪啊,按理说我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就被盯上了呢?而且我很好奇你的攻击方式,不像是精神系法术。那种感觉像是我一旦没守住心志躯壳就会被占领,就像你现在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一样。于是我想到了神的恩典,只有神的恩典才会出现不符合常识的情况。那么——”她跳下沙发,绕着兽人兜圈圈,“你是哪位王储呢?”
“是死神的侍奉者——罗杰·小布朗?或者,冥神的侍奉者——本·唐纳德·福斯特?还是其他的王储呢?”
她绕到兽人的身后,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她装作没看到,又坐回软凳,态度亲切地说:“不过这不重要啦,你看,你的灵魂在这里,那么你的躯壳没了灵魂,肯定是出事了,不是昏迷成植物人就是死了。我说得对吧?”她站起来,要离开的样子,说着,“所以你是谁,不用多久就会知道。”
她回头露出坏笑:“我只需要把你囚禁就够了。”
“本……唐纳德……福斯特……”嘶哑的声音响起,兽人终于愿意配合了。
本·唐纳德·福斯特,年龄最大的王储,领地在大布朗领地和斯旺领地之间,面积只有霍华德领地的四分之一。洛娜马上想到这条信息。他是冥神的侍奉者,所以他的灵魂出现在兽人身上,果然是神的恩典的效果。
“原来是福斯特王储!”洛娜故作惊讶,三步走回来,扶着兽人去坐软凳,“失敬失敬!你说你早点说不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她蹲在兽人面前,盯着兽人的脸(虽然兽人还是低着头),“那么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我们无冤无仇的,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帮上忙呢。”
但兽人又再次成一言不发。
“真是苦恼呀,是因为这具小孩子的躯壳不能引起你的重视吗?也对,小孩子的身份最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如果你昨天成功占据这具身体,也能轻轻松松伪装成我吧?”洛娜扔下一句令人不得不深思的话,站起来,说,“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配合,就劳烦您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呆在我身边,福斯特王储。”
洛娜喊人进来把兽人带走,他被押走时回头盯着洛娜,看了好几秒。
——
亚当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本·唐纳德·福斯特薨了。
“那就可以确定了,那个兽人里面装着福斯特的灵魂。”洛娜盘腿坐着,“他侍奉冥神,冥神给他的恩典应该就是死后灵魂可以附身躯壳。他原本的目标是我,但没有成功,正好当时奴隶市场有刚咽气的新鲜尸体,他就雀占鸦巢。”
“还要留着他吗?”埃里克斯皱着眉毛,很不耐烦想这些事。
亚当先说:“他也许知道一些什么秘密。”意思是留着有用。
洛娜后说:“而且杀了他,万一他还能重生在别人什么怎么办?不如留着,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就这样吧。”埃里克斯道。说实话,洛娜出现后,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但他的脑袋时常有可以休息的机会,也许回头可以把杂务也交给这孩子做?这念头稍微浮现就被老霍华德唾弃,这样自己不就成了压榨童工的黑心商人了吗。
亚当又说另一件事:“野兽召唤师从劳伦斯那里带过来了。”
“唔,不要把他和兽人关在一起。”埃里克斯吩咐完问,“有审问出什么来吗?”
“之前存疑的地方是他有没有同伙。”亚当回,“他交代,确实有人把他救出,但扔在蓝山爵士预订的房间里后就不见了。他说那人是个传送师。”传送师,是精通空间系传送魔法阵的阵法师。魔法、术法(or法术)、阵法,是三个分支,三者互相联系又相互区分。具体的以后细谈。
“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洛娜冒出一句,“救出野兽召唤师的是第三方的人,他嫁祸于蓝山爵士。”
埃里克斯揉着太阳穴:“不论真相如何,三家已经谈好要攻打蓝山领地,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亚当和洛娜对视一眼,应是。
亚当又说:“还有,我找到了伊莎贝拉的另一名侍女,她愿意假扮伊莎贝拉,配合我们的计划。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亚当做事,我放心~”洛娜不正经地夸他。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事了。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出发。”埃里克斯挥着手,说。
——
下午四点,丹尼尔告诉洛娜,芙莱达找她。
洛娜一拍脑袋:“忘了给他报平安了!快快请他进来!”
芙莱达带着他新买的奴隶来了,这次他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他一进来,就按着洛娜的肩膀仔细端详,看到洛娜平安无事精力十足,才狠狠地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你没事。昨天可吓死我了,我昨晚睡都睡不安稳,一直做噩梦。”
有这样一位朋友为她担心,洛娜感到心间温暖。“如你所见,我没事。”洛娜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芙莱达看到屋子里打开的行李和床上叠好的衣服,问:“你要走了吗?”
“是的,今晚就离开。”
“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洛娜引着他坐下,芙莱达说,“今早老汤姆——你还记得他吗?我的管家——催我离开,但我放心不下你。尽早离开也好,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然后他凑近洛娜,“你听说了吗?蓝山爵士和福斯特王储都出事了。”
“我知道。”
“王储竞争越来越激烈了。”芙莱达唏嘘。
“芙莱达,”洛娜坐得离他近一点,“我希望你能真心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不撒谎。”在和芙莱达相识相熟的过程中,洛娜愈发感觉对他莫名的熟悉,所以她想给他信任。
“我何曾欺骗过你呢?”芙莱达温温柔柔地说,眼神很真诚。
于是洛娜问出来:“你想当国王吗?”
“为了心中的信念,我想当国王。”他说。
“为了实现你的正义?”
“是的!”
洛娜深呼吸,然后也同样坚定地说:“芙莱达,我会当上国王。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我的心告诉我,必须要当上国王。”她握住芙莱达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如果我当上国王,我会支持你伸张正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芙莱达回握,“如果那样,我不会与你为难。但在你拥有实力以前,我不会放弃我的努力。”
洛娜笑了:“当然,毕竟这场游戏可不是你情我愿的过家家。”
芙莱达很快就告辞了。洛娜想,这是第二次与他告别,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你很喜欢他吗?”亚当看洛娜呆住的样子,直接问道。
洛娜回神,诧异地说:“不,我把他当兄弟。”
“可你是女孩儿。”亚当说。
“女孩就不能有兄弟吗?”洛娜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在性别歧视!”
“我……算了,你还小,不懂感情。”亚当说完,不等洛娜反驳,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了,留下洛娜在原地抓狂:什么叫做你还小!她不小了好吗?前生差点都能嫁出去了!
——
霍华德一行人连夜驾车离开。因为蓝山爵士乘坐飞艇出事而且最近航线确实不太平静,他们放弃航空;又因为最近航船遇袭,他们也不愿走水路;最后选择陆路,虽然花的时间久,但快马加鞭,可以在五天内赶回去。
回到飞马堡后,埃里克斯开始部署出兵。霍华德的军种以飞骑为主,机动性强,适合突击和空袭。埃里克斯联合域内地主,派出一万飞骑三万骑兵五万步兵,还雇佣了众多冒险者佣兵奔赴蓝山战场。劳伦斯豪气地派出五万重装骑兵十万步兵和一万阵法师;威尔森稍微弱一点,只出了三万步兵和三千阵法师,主要负责后勤。
战争在霍华德发表战书控诉蓝山爵士的罪行后打响。
北方是霍华德、劳伦斯、威尔森三家攻打蓝山领地,南方也不平静。福斯特王储亡故后,大布朗和斯旺家族为这不大的领地争斗不休,靠北的圣阿诺家族似乎也在伺机而动。
野兽召唤师在开战前被祭天,他本来就全身重度烧伤,砍了他倒是让他解脱。另一位被绑起来的兽人被关在飞马堡的地牢,除了洛娜时不时关照他,其他人似乎都把他忘了。
早在回到飞马堡之前的中途修整,洛娜就有去找兽人。
“我收到消息,福斯特王储薨了。”一见面洛娜就说。
兽人被关在笼车里,因为经常有奴隶主把兽奴这么关着上路,所以没有引起意外关注。灰发的兽人仿佛失去了灵魂没有生机地蜷缩在笼子里。
他听闻洛娜带给他的消息,依然没有动静,闷闷的声音从须发下传出:“所以你相信我是本·唐纳德·福斯特?”
“我一直都相信的呀。”洛娜天真地睁着眼睛,“我只是好奇,福斯特王储是自然死亡的吗?虽然他也到这个年纪了,但在仪式上看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回领地就去见冥神了呢?”
兽人没有回答。
洛娜接着说:“会不会,是被人谋杀了?让我来想想,如果福斯特王储死了,谁会受益最多?应该是鲍威尔吧,他可是福斯特领地第二个出现的神选之人,你一死,他就能继任。该不会,就是他下的手吧?”
回到飞马堡的第六天,洛娜照例来看兽人。
她没带丹尼尔,挎着一篮子食物跟兽人隔着铁栏。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洛娜亲热地说。
兽人面对着墙壁不理他。
“欸,这烤翅,真香啊~你就不想尝尝吗?”洛娜夸张地说。
兽人在角落闷闷地来了一句:“收起你的假惺惺。”
“我怎么就假惺惺了,你看我对你这么好,还特意给你带吃的。”洛娜被嫌弃也不在意。
“如果真的对我好,就不会让狱卒给我不入流的食物。”兽人身边的破碟子放着一块馊了的黑面包,苍蝇在上面停留。
她把篮子放在铁栏外兽人能够到的地方,蹲下来,托腮望着兽人,道:“你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呆在牢笼里吗?除了我,谁都不会相信你是福斯特王储。既然你使用了神的恩典,那么你的死亡不可能是自然的结果吧。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最后那句话触动了兽人的心,他愿意转过身来瞧着洛娜。洛娜露出傻白甜的笑容,人畜无害的模样。兽人嗤笑一声,道:“就凭你,怎么帮我复仇?”
“有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娜笑眯眯地说,“现在的我帮不了你,你怎么知道以后不行?更何况——”她神神秘秘地凑近铁栏,“兽人的皮下可以是王储的灵魂,孩童的皮下怎么就不可能是成人的心呢?”
兽人露出猜忌的表情。
“你再好好考虑吧。谁才是你的敌人,你可要想清楚。”
洛娜离开后的当天晚上,兽人的伙食得到了改善。
回到飞马堡的第十天,洛娜又来看兽人。
这次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而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福斯特王储,请节哀。”洛娜面露悲痛,“你的一家,被屠了。”
铁链铮铮,兽人大动作起身,抓着铁栏,目眦尽裂:“你骗我!”
“是真的。”洛娜站在铁栏外,用难过的声音说,“鲍威尔出卖了你的人民,倒戈向大布朗王储,让大布朗的军队在你的领地上肆虐。他侮辱了你的儿媳,杀了你的儿子,连你刚成年的孙女都……唉!请节哀!”
“他怎么敢、他居然敢这么做!”压抑到顶点的愤怒被兽人怒吼出来,声音在地牢回荡。
“请你节哀,唉,毕竟你现在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洛娜就离开了。留下兽人,在仇恨中沉沦。
回到飞马堡的两周后,洛娜再一次来到地牢。来之前,亚当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洛娜连连摆手:“人是我抓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你可别插手。”
“就算你对他那么用心,他也未必领情。何况你也不是非他不可。”亚当打击她的积极性。
“你就等着瞧吧!”洛娜信心十足。她又是给兽人吃的,又是刺激他的怒火,她就不信做过王储的人还能无动于衷。
洛娜到地牢时,看到兽人盘腿正坐,看起来像是在等她。她心中喜悦面上冷静,问:“福斯特王储,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次兽人没有回避问题,直接谈判:“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要你卖身给我十年。”洛娜说。
“你不是已经把我从奴隶市场上买来了吗?”兽人说。
“你懂我意思,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洛娜接着说,“我听说,你年轻时候主张航海贸易,推动了领地的经济发展。你的商业嗅觉叫我佩服。”
“你想要我帮你赚钱?那我能有什么好处?十年后我能得到什么?”兽人表情不变,他只在刚才听到“十年”这个词时惊讶了一瞬。
洛娜一副好商量的样子说:“你赚到的钱,可以分到百分之五的分红。”
“呵,用我赚到的钱来收买我?”兽人还是找茬的语气。
但洛娜对这套很熟悉,有些人表面上反对,但其实暗中同意。既然兽人愿意跟她开口,那就有商量的余地。她继续游说:“话别这么说嘛~虽然很无奈,但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储而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兽人奴隶,你要怎么复仇?我出本金,你来赚利,很公平的一件事。”
沉默了一会儿,兽人开始讨价还价:“我要百分之十二的红利。”
“百分之六。”
“百分之十。”
“百分之八。”
“百分之九。”
“成交。”
洛娜早有准备,唤人进来给兽人解去镣铐,安排他住进干净的屋子,穿上体面的衣服。邋遢的兽人摇身一变,成了教育良好的绅士。他的头发洗干净绑了一个小揪揪,胡渣也都剃干净,留下山羊胡。衣服把他的兽纹藏起来,就是因为消瘦穿得有点空。裤子特意裁了一个洞给他露出尾巴。整个兽人看起来居然有点痞帅。
洛娜心中暗自称赞,问他:“你原来的名字已经不能用了,我该如何叫你呢?”
“亡妻的姓氏为艾胥司,我就叫格雷·艾胥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