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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昀只觉得华臻分明移开了视线,自己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
他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随意道:“哦?你知道了对方姓甚名谁,那么打算何时去杀人灭口呢?”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尾音竟然还有一丝轻佻戏谑,似乎在哄诱华臻亲自去思考答案似的,不由得让旁边听着二人低声对话的顾飞翎暗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幸好洛冉阴差阳错被那个姓杜的引走了,不然以她那个藏不住的性子,现在恐怕很容易控制不住表情露出马脚。
顾飞翎斟酒的手顿了顿:不过那三个人真的是阴差阳错在华臻抒发怀疑之前的节点凑巧离开的么?他嘴角浮起一丝狡诈的浅笑,很快又消失不见——那可不一定,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呢。
华臻放下汤碗看了看严昀,凑过来的严昀本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回答,但他却只是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倒不急于一时,毕竟那人恐怕也非善茬。等武林大会结束了,我自当去会一会那位,毕竟频频受到他‘关照’的世家可不止杜家一个。”
他话里未尽之意无非是指风家也有所牵连,恐怕……还有凤关城的方家。
“并非善茬”的严昀默然不语,面上不显但是内心仍是因为华臻说出的“武林大会结束”这个时间点而激荡不已。恐怕那也将会是遥久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吧,到时候……到时候定要讲事情好好说开。
华臻敏锐地通过风家那边的风吹草动而联想到了红砂阁在几大世家之间的动作,察觉之快倒是在严昀意料之外,毕竟风家那边手脚一向做的最为利索,而自己也一向是个会留后手的人……
严昀在心里嘲笑自己,就算镜华城被红砂阁有意影响了情报探听,恐怕迟早也是有办法在别人之前注意到红砂阁少主吧,更何况,自己根本就没对镜华城做任何情报封锁。毕竟之前武林集会上自己在宋倾比武之前那一掷千金的模样,之后还拒不去拿赢来的赌金,反而托人留给镜华城主的举动……其实也跟不要脸不要皮的勾搭没啥区别了。
但是,当初那份没控制好麒麟臂犯下的“勾搭”,也未必毫无效果。
“上个被你说‘此人绝非善茬’的人,你可不是这样的和气啊。难不成是认识的?”
在严昀眼里,‘和气’大约……等于华臻话里带冰碴的寒意。可这样的人才能惹华臻注意不是吗?那些被华臻表情随意略过的人,反而会像毫无印象的蝼蚁一般死得更快!
华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也不瞒他:“是个情报头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却似乎有些熟悉感。”
严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只觉得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自己别被华臻愤而出鞘一剑捅了就行。
但是显然华臻听不到他的心声,不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你之前说的没错,有关他的情报寥寥无几。但这几年江湖局势诡谲,暗流潮涌,若是他有能牵制杜家之能,未必不是我曾经萍水相逢过认识的人。”毕竟,虽然过去的“臻七爷”在江湖上杀名赫赫,但确实也因此结交了不少同样强大的人。
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华臻便不再开口了。可这份缄默却直教严昀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苦笑着想着回去恐怕要掰手指头数着武林大会结束的日子了。
到时候……臻臻会怎么做?
——会……真的想要杀掉红砂阁少主吗?
严昀有点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两人后面的对话同桌的几人也听到了不少,但是除了心里一清二楚的顾飞翎之外,都没发现这番话让二人越来越浓烈的**渐渐有了一丝划痕。
林淮衣特地将华臻和付香城两个自己信任的人凑一桌显然也是有事要商议的。他之前和几人通过气,心思活络的也自然想到恐怕是和西崇派之间被灭门这一桩武林之耻有关。
能不耻辱吗!
西崇派虽然素来名声毁誉参半,但好歹也是代表了西派武学的一大门派。之间被人扫平了不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查到。调查进展毫无头绪,可是苦了林淮衣了。
林淮衣早就厌烦了这盟主的重任,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武林大会,恨不得一有结果就火速把担子丢给别人。
要知道原本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决出新一任盟主,而西崇派五长老和护剑山庄的少庄主付香城无疑是最受瞩目的。
五长老姓吴,单名一个骞字,虽然他们西崇派一脉相承的武功路数狠辣到可以用“邪门”来形容,但是五长老本人的资历声望却是实打实的好;而付香城作为新一代少侠里的中流砥柱,未及弱冠就已在剑道上颇有参悟,可谓是难得的天才。
原本吴骞和付香城井水不犯河水,也偶有来往。可就在半年之前,此二人意外因为护剑山庄名下一处生意地盘的争抢而暗地里杠上了,虽然没撕破脸皮但也慢慢互相看不顺眼。
付香城原本便和武林盟主林淮衣关系亲厚些,在和五长老的明争暗斗之中更是得到了风家一部分势力的支持,正因为和风家的合作,他才有机会结识了风璟然。
眼看着矛盾就要从暗地里的互抢生意升级为明面上对下一任盟主之位的势在必得,却在此时如晴天霹雳一般毫无预兆地——西崇派被屠教了,不仅教主惨死,更可怕的是他座下的几位长老更是生死不明。
一时间江湖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在最大的竞争对手遭遇不测的时候,渐渐就有人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付香城,毕竟只要五长老一死了之,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最终受益的将是付香城以及他背后的护剑山庄。
这些事在座的人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也难怪林淮衣会怒急攻心了:“义弟你可知执意要现身武林大会将会是什么下场,说是众矢之的也不夸张!”
付香城捏紧了拳头,自己在离开凤关城之后就被义兄接到了地陷谷,林淮衣这样昭然若揭的态度并不出他的意料。可是蜷缩在义兄的羽翼庇护之下躲过风声,这种行径又岂是他会心甘情愿接受的?
“西崇派出事的时候,我人分明在镜华城,两地相隔之远足以洗清我的嫌疑。我自问心无愧,为何要躲着那群人!”
林淮衣扶着额角,他就知道义弟会这样说。是了,付香城确实可谓是天资不凡,虽谈不上深谋远虑但也算是少年老成。可他却有着年轻人难以拔除的倨傲,平日里由着这份脾气端着些自然无妨,可这份傲气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只是无用的天真!
而他特意在华臻面前开诚布公地劝诫付香城,就是为了能让后者看清楚形势。
“你可知……此事坏就坏在,你当时去的不是别的地儿,而是镜华城。”林淮衣也不再绕圈子了,看了眼风璟然,继续盘问,“我问你,你当时可是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因着风三少爷的关系去了镜华城?”
付香城脸色有些局促,但仍是点了点头。
林淮衣表情冷了下来:“你都被了还不知道呢。实话告诉你,有人特地去查过你一路上的行踪,本意当然是想证明你的清白。”
付香城眼中刚燃起一丝亮光,林淮衣的话就像是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结果,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在离开风家之后转向去了镜华城。”而与此相对的,西崇派和风家的地盘离得非常近。
众人听林淮衣这话不禁心中大骇,华臻、严昀、宋倾、风璟然等人自然是见过付香城的,但是怎么会……行踪完全被抹了去?
严昀倒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不错,确实是被人了。必定是有人刻意一路尾随着他,不仅将他前往镜华城的证据抹掉了,恐怕甚至还伪造了有意从风家去西崇派的意图吧。但是能做到这些的人……”
林淮衣点点头:“这别有用心的人,恐怕就是义弟的同行者。甚至于……”林淮衣声音突然可疑地顿了顿,骤然看向了风璟然,语出惊人:“这位风三少爷也是有嫌疑的。”如果他是有意将付香城一路引到镜华城的话。
这下可犹如在热锅里炸响了一锅热油。
连严昀都没有料到林淮衣竟然会怀疑风璟然。确实,理性分析的话风璟然的嫌疑其实不小,但是严昀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原小说中的主角。
但可笑的是,严昀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风璟然的这份“信任”并不是因为客观的掌握了多少情报证据,而是——由于小说中的内容先入为主,让严昀在未见到风璟然之前就接受了他“正直阳光又容易冲动”的形象,以至于见了面似乎也不过是在补全小说留给他的印象而已。
严昀自然还是愿意相信风璟然并没有那等恐怖的心计的。但是林淮衣维护付香城时的突然发难,却好像突然给严昀敲响了警钟,当一个念头窜入他脑海的时候,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小说里所描绘出的人物性格,那些早已被自己认定的,真的是他们真实的那一面吗?
如果《清风诀》中某些内容压根就是误导人的烟/雾/弹的话……
严昀感觉自己模模糊糊地就快要抓住什么一直遗漏的东西时,突然从大厅外跑来一人,一冲进门就无力地瘫伏在了地上,一瞬间,屋里有些剑拔**张的气氛便烟消云散。
“盟、盟主大人,不好了,有人闯入了地陷谷,正朝着朱氏祠堂过来,说是要来砍一人脑袋的!”他明显受了重伤,挣扎着说完便口吐鲜血,甚至咳出了几口内脏碎末。
林淮衣快步上前搭住他的手腕,摸到脉象时心中大骇,连忙追问道:“是来寻仇的吗?他们要杀的是谁?”
“是……镜华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