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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云裳把灵枢送走之后,她呆愣愣地坐在秦解语的身边,少年身上的衣服早就换了下来,此时穿的是一件白色的中衣。
他身上外面的伤都只是伤了皮肉并不打紧,灵枢早已他缠好绷带,他身上最要命的却是内伤。
明云裳极少见他一身白衣的样子,她习惯了他一袭红衣的样子。也不知是他穿了白衣还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闭上眼睛的脸看起来有些稚气,和寻常的十几岁的少年没有本质的差别。
她初见秦解语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甚是可爱,只是后面见多了他杀人的情景,便觉得他的那分可爱是透着凌厉的。她也曾一度认为依他的武功怕是永远都不会受伤,可是如此看来,他并非是铁打的,也不是不败的。
明云裳在他的身边一坐就是十个时辰,见他没有半点苏醒的痕迹,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明云裳轻轻叹了一口气,取过毛巾替他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他的眉毛微微有些浓,鼻子不算极挺,却很好看,她想起两人初见的情景,当时把她吓得不轻。
而自那一次相见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她的身边,却又总在关键的时候被容景遇算计的失去踪影。她曾在心里骂他是个笨蛋,也曾感叹他的脑子某些时候不太灵光。
只是他跟在她身边的这段时光,他终是护了她许多次,救了她好几次。
明云裳想起上次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当时她的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心里并不怕,觉得有灵枢在,他又有那么高的武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一次却和上次不一样,就连医术高强的灵枢都说了那样的话,他的伤比她想像中的要重得多。
她知道他是极为倔强的性子,能撑到她去天牢,想来也是因为心里为她担心不已,所以死死咬牙撑在那里,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是这副样子。
红依走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后轻声道:“相公,我来照顾他吧,说起来我也是欠了他一条命的。”
明云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若不跟在我的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若不跟在相公的身边,怕是世界再大,他也不知道去哪里。”红依缓缓地道。
明云裳听到红依的话愣了一下,她定定地看她道:“你好像很了解秦解语啊?”
“早前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总啃那个硬梆梆的饼子,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原因,后来有一次我设计请他喝酒,就是想看着他吃其它的东西。那天我备了一些牛肉,后为相公也看见了,他就天天吃牛肉了。”红依低低地道。
明云裳微微皱眉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他并不是不吃其它的东西,而是他一直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之前他认为饼子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所以他就一直吃饼子,而后吃到牛肉时,他发现牛肉比饼子好吃,就天天吃牛肉。”红依答道。
明云裳以前天天看到秦解语吃大饼,倒也没有去深究那些,时间一长,她便觉得秦解语就该是吃饼子的,此时她听到红依的这番分析,顿时觉得有些惭愧。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他的保护,却并没有为他想太多,如今看来,她对他的关心并不比红依多。
明云裳看着红依道:“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如今改变想法呢?”
“以前与其说是讨厌他,倒不如说是怕他。”红依看着明云裳道:“他武功那么厉害,说的话又那么的难听,谁会喜欢他?”
明云裳闻言却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很可爱的?”
“我从不觉得他可爱。”红依撇了撇嘴道:“我只是觉得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而已,而且相公也说了,你把他当弟弟看,我是你的妻子,那么对我而言,他也是我的弟弟,所以照顾他是我的份内之事。”
明云裳听到红依的话微微一愣,细细一想又觉得颇为有趣,她淡淡地道:“我现在只想他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事。”
“相公大可放心。”红依答道:“这小子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
明云裳的眸光幽深,轻轻地道:“是的,他不会有事,我也不许他有事。”
从初到京城到如今的位高权重,这两年的时间明云裳经历了太多,也有太多的感触,她突然觉得这一路走来,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对红依道:“你出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陪他一会。”
红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已走了出去,出去是还不忘把门带上。
明云裳轻轻拉起秦解语的手,却见少年的手掌上满是茧子,而他的虎口处更是布满了茧,那是长年握剑所致,她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然后轻轻地道:“秦解语,我不管你能听到多少,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准你离开我!”
“上次去罗浮山的时候,我曾瞒着你准备假死,然后避开朝庭的风浪,躲到阿离的怀里去。我记得当时你看到我的眼神,还曾对我说,要永远都跟在我的身边,我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是极温暖的。我当时也曾对我自己说,以后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你。”
“所以秦解语,我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你也要好好的活着。等你好了,我替你做媒,替你娶一个美丽温柔又可爱的女子为妻。”
秦解语轻咳了一声,明云裳欣喜地道:“你醒了!”
秦解语的眼睛微微睁开,嘴巴轻轻张了张道:“不要……娶……妻。”
明云裳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他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低低地道:“好好好,咱不娶,咱就做一辈子的光棍!”
秦解语的眼睛睁得大了一点,无神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又闭了起来。
明云裳心里大是着急,忙命人去请灵枢,灵枢出来一趟也不易,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他替秦解语把完脉之后轻声道:“他的脉像还是很弱,还得好生调养。”
明云裳轻轻点了一下头,便命红依替她照顾秦解语,她自己却带着莫扬离了谨府。
莫扬跟在她的身后道:“谨相想要去哪里?”
明云裳答道:“兰陵王在皇陵里救了我的性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他。”
莫扬愣了一下道:“谨相就不怕皇上心生猜疑?”
“事到如今,他想怎么猜就让他去猜好了。”明云裳的眸子里已有了杀机,却又极淡然地道:“而这一次去见兰陵王却是免他的猜疑。”
莫扬有些听不太懂,明云裳的嘴角微微一扬,却已不再说话。
只是当他们到达兰陵王府时,却见兰陵王府的大门紧闭,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让莫扬前去敲门,莫扬敲响了大门,半晌之后才有人将门打开,见是明云裳便道:“王爷身子抱恙,谨相有心了,请回。”
明云裳微笑着问道:“不知王爷哪里不舒服?”
门房答道:“只是风寒,谨相有心了。”他说罢递给了明云裳一封信道:“王爷说若是谨相来了,便让小的把这封信交给谨相。”
明云裳看了那封信一眼,眸光幽深了些,却已知兰陵王打的是什么算盘,却还是伸手将信接了过去道:“有劳。”
她拿了信便走,莫扬微微有些担心地道:“相爷,这信怕是拿不得。”
“没有什么拿不得的。”明云裳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你算计我,我又算计你,变不出太多花来。”
莫扬闻言笑了笑,却已不再相劝。
两人转身的时候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紧接着郁梦心从马车里跳了出来,他见明云裳在王爷的门口微微一愣,然后冷笑一声道:“谨相好雅兴,竟有空到兰陵王府来做客。”
明云裳微笑道:“六公子看起来像是远道而回,这一次到天水国有何收获?”
郁梦心的下巴微微抬起来道:“收获自然极多,当然,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我外祖父的原谅,让谨相的一番苦心全部东流了。”
明云裳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在宿州时天水国三王子被他杀之事,当时那件事情是因战天南而起,她在中间也煽风点火过,没料到郁梦心竟这般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她浅笑道:“六公子言重了,说到底,那是六公子的一番苦心,又何时变成是本相的苦心呢?”
郁梦心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理她,她也觉得和郁梦心这个蠢货没有什么好说的,她转身欲离开,却见马车里又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她顿时愣了一下,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赫然便是早已死去多时的明云端!
明云端的死郁梦离大致对她说过,她对明云端没有半点好感,觉得像明云端那样的人死了比活着好,只是此时再见,她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此时不是青天白日,她都疑心撞见鬼了。
明云裳看明云端的时候,明云端也在看她,她的眸光微微有些迟疑,似在想什么。
明云裳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该不会穿越小说里那种极致的狗血桥段,人坠崖了,然后又绝处缝生吧!
“这位是?”明云端终是轻声问了一句。
郁梦心淡淡地道:“谨相,我朝首辅,我父王见到她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明云裳看到明云端微微有些迷离的眼神,再听到郁梦心的介绍,她的眸光深了些,她微笑着道:“三夫人难道忘了吗?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明云端温柔地道:“是嘛,若如此倒是我失礼了。只是我生了一场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还请谨相不要放在心上。”
明云裳听到明云端那绵绵软软的声音,倒觉得极为有趣,她的心里也有几种猜测,却又觉得像失忆这种桥段大多都是刚穿越过来的女子用得最多。眼前的这个明云端是大难不死,还是死了穿越过来一个女子附在她的身上?
她想到这里,自己却觉得有些好笑,她淡淡地道:“无妨。”
明云端朝她轻轻一福,然后便迈着碎步跟着郁梦心走进了王府。
明云裳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件事情倒变得极为有趣了,只是明云端不过是那样的身份,想来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她见明云端的样子看起来比往日温和了不少,那缓缓走路的样子倒更像是大家闺秀一般,她的眸光顿时便深了。
而明云端一直跟在郁梦心的身后,在两人走进王府的那一刻,她的头微微低了下来,从门缝里朝明云裳看了一眼,却见明云裳已坐上了马车,她的眼里顿时满是怨毒。
当她转过身时,眼睛里又带了一丝属于女子的柔弱。
郁梦心看了她一眼道:“你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明云端轻轻地道。
郁梦心冷冷地道:“那你看到我有没有觉得眼熟啊?”他这一次从天水国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上见她流落街头,便觉得有些好奇,便将她擒来,原本打算狠狠教训一番的,没料到她竟失了忆,却是连他都不认识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郁梦心实在是有些好奇,她失踪的这段日子到底去了哪里,于是便千方百计的查问,可是那条街上所有认识明云端的人都说她是几个月前出现在那里的,是被砍柴人从山谷里捡回来的。而郁梦心因此事专程去找过那个砍柴人,砍柴人告诉他他当初救起明云端的时候,她气息奄奄。
郁梦离细细问地砍柴人救明云端的时间比她失踪的时候少了好几个月,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她到底去了哪里。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从他的身边逃跑,他打算要狠狠地收拾明云端一番,没料到数月不见,她竟别有一番风情,外表看似无比端庄,却又浪荡到骨子里去了,一夜快活之后,他倒有些下不了手,于是便将她带回了京城。
明云端自是知道他是什么心思,而她却只做不知,那一次活下来之后,她便决定她要为她想要的活,以前的那些架子自然也就能完全放下了。她知郁梦心是什么货色,自然也知道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欢心。
明云裳在坐上马车的时候,一扭头便看到郁梦离坐在马车里,她愣了一下道:“阿离,你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郁梦离轻声道:“你从谨府出来的时候我就跟过来了。”
明云裳看着他道:“阿离,我想杀了狗皇帝。”
“嗯。”郁梦离轻应了一声。
明云裳见他那副样子似有心事,她便又问道:“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昨日进宫去见皇奶奶了。”郁梦离轻声道:“她看到我很是吃惊,我便告诉她皇上想要杀我,她答应替我保密,却劝我离开京城,到淮水上和战天南汇合。”
明云裳微微有些吃惊地道:“太皇太后这句话劝得倒真是有些奇怪,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她想让你造反。”
“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对我的试探,另一个就是她真的是这么想。”郁梦离缓缓地道:“如今苍澜乱事频起,皇奶奶早年随太祖打江山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不是寻常女子。若她是真心的,那么就意味着她想力挽狂澜,若是试探的话,那么她就有别的心思了。不过我瞧着她替我保密之事,似乎不太像是试探,倒真像是要帮我。”
明云裳微皱着眉头道:“也许在她看来天顺帝没为做君主的能力,若是由你做了皇帝,不管怎么说,这片江山还是姓郁。”
郁梦离笑了笑道:“这些都是猜测罢了,我这一次也算是走了一步险棋,效果如何,还是需要静观其变。”
明云裳的眸光柔和了些,她是知道郁梦离这一步棋走得是极险的,依着太皇太后的精明,他此时出现在皇宫里,太皇太后都会有猜出他的意思。而太皇太后若是想保天顺帝的话,必定会想法子除去他,而太皇太后若是默许的话,那么太皇太后能调动的力量也是郁梦离的了。
她轻轻靠在郁梦离的胸口道:“终是觉得你此行太过冒险了些。”
“其实还好。”郁梦离缓缓地道:“我以前做事相对温和,可是进度太慢了,我虽然极度不屑容景遇的一些做法,但是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都要主动出击。我这一次回京之后,已将我布置了这么多年的势力暗中调动,只待时机一成熟,便要将整个局面捏在手中。”
明云裳的眸光亮了些,郁梦离却又道:“不过如今容景遇知道我在京中,他必定会有一些措施,你瞧着,他很快就会有动静。”
正在此时,京城的北面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北王府就在城北,郁梦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道:“容景遇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