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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阒寂的深夜,一架架带着皇家标志的飞机从冰下的城市里相继悄然升空。没有开启任何指示灯,像无数蝙蝠无声滑进夜色。
机上除了携着降雨所需的足量干冰,还纵列着众多硕大的圆桶。桶里面,满满的装载着“镇魂汤”。
机群快速拉升了高度,悉数没入滚滚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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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麓,巉岩之间花木掩映,藏着一处幽深的密洞。洞口森然,偶有诡秘的红光闪现。
给苏枋带路的炸鸡腿在洞口停下,似乎十分畏惧那红光,不愿再前进。
忽有一根黑色的触须从洞内探出,将吱吱乱叫的炸鸡腿卷了进去。“欲念之魂”的声音瓮瓮传出:「进来!」
苏枋拨开灌木,踏进洞里。
「来一口?」“欲念之魂”把啃了一口的鸡腿递到苏枋面前。
“不用。”
“欲念之魂”也不客气,把剩下的鸡腿整个扔进黑漆漆的大嘴里,「那我们就开始吧。」
狡魂三窟,每隔不久它便更换一个藏身之所,以免被布罗铎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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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融合的过程,跟苏枋原先所想象的很不一样。没有玄而又玄的神秘仪式,反倒像是化学实验:双方的灵魂经由某种特殊的方式,以实体形态析出,然后彼此融为一体。
他的灵魂首先析出。那是一团晶莹剔透的半凝物质,静止不动时像太空中一颗溜圆的水滴,通体莹润玲珑,光洁无瑕。
“欲念之魂”瞪大眼睛鉴定那团物质,又愉快地眯起。品相这么好的灵魂很难觅得,融合之后可以提升它自己灵魂的纯净度。
紧接着,它自己也同样以实体形态析出了。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
两团灵魂静静悬浮了片刻,“乌漆麻黑”周身伸出几条猥琐的触须状物体,开始向“晶莹剔透”移动过去,似乎准备捕获对方。晶莹剔透倏地闪开了,嫌恶地躲在角落里,但又无处可去,只得滴滴溜溜地打转。
乌漆麻黑等了几秒,又一次向对方靠拢过去。这回晶莹剔透仿佛记起了自己的使命,没再躲闪,安静地被触手捕获。
两颗灵魂贴在一起,像两种不同颜色的溶液,开始互相混合渗透。这个过程非常缓慢,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只有盯得眼睛酸痛才能看出,它们的边缘已经粘连,呈现出半透明的灰黑色,宛如墨迹在水中荡涤。
伴随着灵魂相融,苏枋迄今为止的一生在“欲念之魂”眼前徐徐展开。出生在地球上一个算得上富裕的家庭,读书运动样样全能,稍微有点坏心眼。大学毕业以后开了自己的公司。优秀,但不过分。
唉唉,跟自己想象中的霸道总裁不太一样啊。“欲念之魂”不无遗憾地暗忖。倘若作为男主角放进“普江文孛城”那浩如烟海的小说世界里,也并不惹眼。可是……
为什么会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某种苏破天际的气质呢??
难道说……这个人身上隐藏着一根暗搓搓的金手指,还没有被人发现?专等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打脸?
不能够,不能够。想太多,想太多。
它摇头驱散这些想法,但却下意识地更加留心察看苏枋过往的人生记忆。
察看记忆就像在影院看电影,不能快进或后退,只可循序渐进看下去。“欲念之魂”耐着性子,终于看到了它最关心的部分:苏枋进入萌汤国,一直到屠城之前他来找“欲念之魂”。
看完了这一大段,“欲念之魂”放下心来。果然没有订立契约这回事。
但不知为何,它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大段记忆里,好像缺失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某些理论上来说一定会出现,却古怪地消失不见了的东西。
“欲念之魂”开动小脑,努力思考。
对,没有错!!那些缺失了的东西……
是!船!戏!啊!
从苏枋进入萌汤国开始,一直到屠城发生之前。这~~~~~么长的跨度,他和布罗铎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记忆里居然清汤寡水,连一点肉汤都没出现。
这太残酷了!太不科学了!太无耻了!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苏枋脑中的记忆,是删减版!有人清理过他的记忆,删除了一部分不适合让“欲念之魂”看到的东西。
也即是说——
其中定有猫腻啊!
正疑窦丛生,山洞内的光线倏然一暗,有人突如其来地闯入。
“停下!”裴茗大喊,“不要跟他合体,他骗了我们!”
「哦?」“欲念之魂”的灵魂缩了一缩,「此话怎讲?」
“屠城是假的。”裴茗怒指苏枋,“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我们一定被他骗了!”
“欲念之魂”急急看向最后一段屠城的内容,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裴茗所说果然不假:整座城的确是被焚毁了,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片段可以表明,苏枋杀死了城中的居民。这段屠城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
「可你是怎么发现的?」“欲念之魂”疑惑。
“突然之间想到的。”裴茗摸了摸额头,“你离开以后,我总是心神不宁,把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结果发现有漏洞。”
「什么漏洞?」
“时间对不上。”裴茗尽量简略地解释,“他从我们这里离开之后就立即屠城了,可是光是做那些准备工作就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所以,他必定是早就已经在暗中安排好了很多事。其中有诈!”
裴茗的结论与它相符,“欲念之魂”不再有丝毫迟疑,立即中止了合体。
两颗粘连的灵魂骤然从连接处断裂开来,各自带着一个破碎的创面,朝相反的方向崩飞。
灵魂被重新吸收入身体的一刹那,苏枋浑身一震。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所有的感官都在巨痛之中沦陷。
——好痛!!
那是苏枋从未曾体验过的痛楚——由灵魂楔入大脑、彻透骨血、侵遍四肢百骸、超出人类承受的极限的痛楚!
灵魂被生生撕裂,竟是这样一种恐怖的感觉!
苏枋在地上翻滚挣扎,全身的肌肉都在格格颤抖。
“欲念之魂”没有肉|体,感受不到苏枋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而且,由于合体过程是由它主动中止的,它可以将自己受到的伤害降至最低。
尽管如此,它也并非毫发无损。在它灵魂的断面处,有一缕黑色雾气向外散逸,像一只松开了口的气球。那是它正在外泄的元神。
创面迅速收缩,渗出的黑雾越来越少,最终收拢成细细一线,像一条拖在身后的小尾巴。
任凭它再怎样努力给自己疗伤,也消不去这条小尾巴。它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扎了个针眼的皮球,漏气虽慢,却无法止住。
它在空中转了两圈,直直盯住苏枋:「这些都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吗?为了肉丸皇帝?」
“……”苏枋痛得说不出话,勉强撑起身子,又重重倒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欲念之魂”不住点头,自顾自说下去,「你从某种渠道洞悉了我的秘密,知道我在合体过程中非常虚弱。如果合体被中断,我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它翘起身后那条破碎的小尾巴看了看,元神仍在逸出。
天光在这时慢慢地暗了。裴茗侧目望去,山洞外密密的彤云更浓重了。天地间一片肃杀,风飐乱叶,枯草惊飞。一场暴风雨正在路上。
“欲念之魂”丝毫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若不能寄生于下一个宿主,我就会越来越弱,最后不得不再一次闭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内,都不能再现于人世。」
它飞到苏枋上空,俯视地上的人。「我得说,你也是蛮拼的。自己受苦,换取萌汤国暂时的平安。你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功亏一篑,最后关头被我看穿了。」
苏枋仍是不语,侧过头去,一瞬不瞬盯着愈来愈暗的天色。湿冷的狂风挟裹着泥土和枯叶卷入山洞,空气中饱含着水气与泥土的腥咸。暴风雨即刻将至。
“欲念之魂”嘿嘿一笑,「灵魂被扯裂的感觉,不好受吧?幸好中止得早,创伤不严重。不过呢,你的元神也已经受损了,会虚弱很长时间。——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站都站不起来了?现在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啊哈哈哈!」
它谈兴正浓,裴茗却倏觉不妥。依他的经验,当boss开启了话痨模式之时,距离主角最后的绝地反击也就不远了。
“喂,别多话了!”裴茗催促,“我们最好趁现在赶快退场。”不知为何,他有不好的感觉。
「啊?可我才刚刚开始说……」“欲念之魂”不情不愿。
话音未落,一条冰蓝色的光蔓乍然从洞外刺入,蜿蜒如蛇,迅疾似电。
“欲念之魂”避之不及,被抽了个正着。为了保存元神,它没有恢复平时黑雾状的身体,仍是一个具现化的黑团子。这一击之下,它登时像个被鞭子抽中的陀螺,打着旋滚飞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流星白虹,瞬息飞掠而至。
「肉丸!」
“布罗铎!”
“欲念之魂”与裴茗齐齐惊叫出声,不约而同后退却。由不得他们不害怕。在布罗铎的武力值面前,裴茗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欲念之魂”现在处于虚弱期,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敌对方的一半。
魔物不老不死,却是会受伤的。布罗铎虽已没有再度封印它的力量,但仍然可以把它痛殴个半死。
那样一来,它便不得不闭关休眠,蛰居千百年后方可重新现世。它可没有那样漫长的耐心。
“你不是说他一靠近你就会感知到吗?!敢不敢有点责任心!”裴茗简直想揪住“欲念之魂”的衣领大骂。
「不怪我!是地上那个家伙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才没有感知到!qaq」
布罗铎哪会给他们悠闲聊天的时间,冰蓝光蔓再次电光石火般出手。
「吔!!」“欲念之魂”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机会便又滚飞出去,内心捶胸顿足:挨这么一下,至少要闭关十年才能修复回来。
布罗铎的打击目标显然锁定了“欲念之魂”,对裴茗视而不见,附魔长剑怒如狂龙,直捣而出。
「嘙!!└(# ̄)3 ̄)ヾ」“欲念之魂”扁扁地嵌进石壁里,欲哭无泪。现在要闭关二十年了啊啊!
心一横,它索性贴在墙上装作壁花,开启了护体结界。反正布罗铎打不死它,撑到对方体力减弱时再一口气冲出去好了。
它以逸待劳,裴茗却慌了:“喂!你不管我的吗?”他这副小身板可不像“欲念之魂”那么抗揍,布罗铎一个手指头点过来,就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欲念之魂”为难:「可我现在是虚弱期,撑不开保护两个人的结界啊!」
“那就合体!”裴茗咬牙切齿。
「你不是订立了惩罚契约吗?」
“那种事以后再考虑,总会有办法的!”裴茗强耐着性子,“现在合体的话,我们两个都不会有损失!”
「哦对,这叫……『帕累托最优』!」“欲念之魂”显摆起不久前从裴茗口中学来的经济学名词。
“嗯对帕累托最优。”裴茗敷衍地答应着,向后一瞄,布罗铎正蹲身探视地上的苏枋。“快点,趁现在有时间!”
“欲念之魂”张开结界,将裴茗纳入。结界发出的光晕果然淡薄了许多,像燃料不足的火苗。
很快,裴茗的灵魂析出了。出乎“欲念之魂”意料,那居然也是个乌漆麻黑的团子。
「靠,你怎么跟我一样一样的?太让魂失望了!」它很不满。
“你这么说是在嫌弃你自己吗?”裴茗狠狠瞪它,“别废话了赶快!”
两只黑团开始一拱一拱地连通,渐渐融成了一只哑铃状。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裴茗不住念叨着,恨不得它们一秒钟融合完成。
但是迟了。他看到身后的布罗铎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向他们大步走近。而保护他的唯一屏障,那层脆弱的结界,已然微薄得几不可见。
“欲念之魂”&裴茗:「啊啊!!\( ̄旦 ̄;)/︴\( ̄旦 ̄;)/︴」
布罗铎抬起了腿,一脚踢来。
咣!!
结界球从山洞中骨碌碌一路滚出。裴茗在里面撞得头晕目眩,滚动终于停止时,已然躺在了平地上。
结界最后一星微光闪了闪,彻底消失了。
一滴冷冰冰的水砸在他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滴。转瞬之间,漫山遍野烟瀑迷濛,暴雨倾盆而下。
这雨……好像有些古怪。
裴茗抬手抹一抹脸上的水,只见指尖一痕血红。
“……红色的雨?”他不由脱口失惊。
山洞里,布罗铎轻声说:“时间刚刚好呢。”
“啊。”苏枋疲倦地点头。
因为不能确知“欲念之魂”究竟藏在哪里,无法提前安置倾洒镇魂汤的地点,布罗铎便下令,在整片陆地的范围内降下暴雨。
与裴茗订立契约时趁机种下的魔法之蛊,终于如期派上了用场。它类似于一种心理暗示,不能直接命令对方做事,但可以诱导对方的想法。苏枋吸引住“欲念之魂”注意力的时间里,布罗铎诱导裴茗,使他恰在计算好的时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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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着镇魂汤的红色豪雨席卷了山林。
裴茗和“欲念之魂”析出的灵魂还祼露在外。被雨水一浇,原本呈现半液态的两团胶状物质,竟在顷刻间固化了,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悬浮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裴茗奋力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灵魂被凝固的状态下,身体也被桎梏。
「别乱动!」“欲念之魂”厉声警告,「我们的灵魂现在像玻璃一样脆,不小心就会碎掉!」
“碎……”裴茗声音发颤,“……碎了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不好说。」“欲念之魂”万分沮丧,「要是碎成完整的两块倒是还好些,可要是碎成了粉末……」它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元神溃散,你会死。」
裴茗顿时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再动。
等了一阵不见任何动静,“欲念之魂”开始有点纳闷:「你说,肉丸干吗不追出来?他总不会是在等我的结界恢复吧。」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情况相当不妙。”裴茗惶惶不安地转动着眼珠,“在我看的那些电影桥段里,从小危险里脱身的人必定会遇到一个更大的危险。”
他的乌鸦嘴马上得到了应验。
绝顶之上,倏然出现了一个人——黑发,玄衣,挽着一把通体纯黑的长弓。
那是……?
裴茗瞪大眼睛,失声惊呼:“苏枋?”
他、他不是应该在他们身后的山洞里吗?什么时候跑到了那么高的悬崖上?
再定睛细辨,那人又恍然不是苏枋。
“欲念之魂”亦觉得眼熟。突然回忆起,它曾在米奈斯特拉皇城的大火中看到唯一一个独自游弋的活人,像一匹独狼。
当时它以为那人是苏枋,现在想想,却正是眼前这个人!
它勉强凝聚起一丝念力观照过去,愕然叫道:「苏破天!」
“……”裴茗突然觉得生无可恋。这都是些什么画风的名字啊!为什么一向严肃而正经的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
独立于峭壁绝顶的苏破天玄衣猎猎,宛若偶然下界的天神。仿佛只不过是由于兴之所至而降临于此,举手之间便可翻覆人世风云。
「这个人……这个人……」“欲念之魂”浑身剧颤,煤球似的眼睛变得水盈盈的:「好!苏!啊!」
“你tmd能关注到正确的重点吗?”裴茗怒不可遏,“我们就要变成他的靶子了!”
「我不在乎!苏神箭下死,做魂也风流!」“欲念之魂”激动得连漆黑的颜色也仿佛淡了一些。
裴茗无语望苍天。“魂淡”这个词,大约就是这样来的吧。
苏破天长臂轻舒搭上了弓弦,箭镝如流火,遥指半空中悬浮着的固态灵魂。挽弓的手忽然一滞,他流转了目光,向某个方向微微一笑。
“欲念之魂”顺着那道目光回头看去,只见苏枋不知何时站在了山洞前,与绝顶之上的苏破天遥遥相望,彼此的眼神都心照不宣。
「原来、原来这才是那个叫苏枋的家伙真正的金手指!」“欲念之魂”自语喃喃,「没错,这个金手指的名称,就叫做『替·身·能·力』!」
“呵呵。”裴茗已经淡定到无以复加,“原来你也看jojo啊,握手握手。”
呼啸的“破天之镝”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恰恰将两团凝固的灵魂一分为二。
「啊——!我的元神——!」凄厉的惨嚎响起,“欲念之魂”像个破了的口袋,大蓬黑色物质从创口处喷涌而出。这一次的合体进程是被外力打断的,它受损的程度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再怎样拼命收缩创面,也已然无力回天。它的呼声愈来愈弱,灵魂愈来愈瘪。
最终,一个心脏大小的东西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崖壁上的苏破天翩然落下,把它捡在手中。那小东西竟是个活物,静静仰面看着苏破天。
“这是什么?”苏枋注视着它。
“这是‘欲念’。”苏破天曼声说。就连“欲念之魂”自己也不知道,它的本体其实是一个萌萌的小东西。
“为什么它没有被消灭?”
苏破天轻轻摇头,“欲念并非歹念,不需要被彻底消灭。只要不过度膨胀,它便是无害的。”手指略略用力一捏,那小东西“唧”了一声,一脸委屈无辜。
“你……你能说话了?”布罗铎忽地想到了什么,讶然问道。
苏破天以手轻扪胸臆,“千年时效已过,虺蜮之牙被净化了,我也可以回归人世。”
苏枋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小东西,“那,现在拿它怎么办?”
“这个嘛……”苏破天沉吟少顷,瞄一眼倒地不起的裴茗,突然微微一笑:“给它找个身体,永远禁锢着它。”
“……”布罗铎张了张口,按捺住了滚到舌尖上的一句话——为什么刚才那个微笑,看起来很腹黑?总觉得裴茗的未来似乎很可担忧啊。(=w=;)
说话之间,苏枋周身忽然涌起淡淡的雪青色光芒。一道水波状的符文浮现在空气中,发出电子语音:『尊敬的【苏枋】阁下:根据您与萌汤国皇帝【布罗铎】订立的惩罚契约第九条,若您与恶魔进行灵魂交易,则惩罚符文被触发。现在,您将在十秒内被清除记忆,遣返地球』
“啊,我该走了。”苏枋转过身,抱了抱布罗铎。
一直躲在布罗铎身上的光脑此时冒了出来,涕泪涟涟:「qaq嘤嘤嘤皇后!你不能就这样抛弃陛下,陛下他会伤心死的!」
倒数计时的数字开始从“10”递减跳动。
光脑在布罗铎周围急切地团团转:「陛下!你真的不做点什么吗?皇后要被送走了!」
布罗铎紧紧咬着唇:“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惩罚符文一旦触发了,谁也不能阻止。”
虽然第一次合体被如期中止,但毕竟是进行了。苏枋与“欲念之魂”彼此交换了一部分灵魂,尽管微量,却也是一场真正的交易。
与净化歹念一样,要净化欲念,也唯有“遗忘”这一个途径。
他回抱一下苏枋:“老公再见。”
嘀声一向,倒数计时归零。雪青色的光芒骤然大炽,又瞬息黯淡。苏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大雨渐渐止歇。放晴的天空红云散尽,山林里溪涧淙淙,淡霭微岚。
地下皇城内的汤圆们蜂拥而出,举起手臂在阳光下欢呼。经历了红云与血雨,终于迎来了晴空。
被大雨打落的零散花叶顺着水渠漂流而下。一只小汤圆伸出胖嘟嘟的手捡起,惊喜叫出:“粑粑!我能摸到食材啦!”
另有一些人尝试了一下,顿时欢欣若狂:“真的吔!可以碰到食材啦!诅咒解除啦!”
“噢噢噢噢噢!”众汤圆滚滚涌回地下城,“开锅做饭喽~~!(/*^^)/~~(/*^^)/~~(/*^^)/”
§§§
灵魂撕裂的一霎,裴茗疼得昏厥过去。蚀骨裂心一般的剧痛,令他以为自己必定会就此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生平最诡异的状况——他居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而且是萌形态。
“这是怎么回事?!”裴茗惊呼。
“啊,你醒了。”另一个“裴茗”跑了过来,“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欲念之魂’呀!托你的福,我现在有了真正的身体。”
“这是什么意思??”裴茗混沌的脑筋突突乱跳。
“就是说,你的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我的身体呀。”那个裴茗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因为一个身体不够分成两份,所以我们两个都只能是萌形态。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胡说!”裴茗咆哮,“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是苏破天做到的。”另一个裴茗闪着星星眼,“他的身体里融合了我的前任‘虺蜮之牙’的力量,又闭关修炼了一千年。所以,现在的他是神和魔的共同体。——天辣,真的好苏!”
“…………”看着另一个自己一脸娇羞,裴茗一阵恶寒。
“啊,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另一个裴茗张开手臂,“这里是我们的双人牢房。我们被永久监|禁在这里了。”
“永……永久监|禁?!”裴茗惊得一个倒仰。
“不必担心,”另一个他拍着他,“你吸收了一部分我的力量,所以现在也是不老不死的。我们就做一对永远的好狱友吧~”
“…………”裴茗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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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汤国的法官调查了裴茗的身世,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异了,两人都早已另组家庭,对他毫不关心。
尽管如此,出于人道主义考量,萌汤国给裴父裴母各自汇去了一笔不菲的钱款,作为精神补偿。这两人收到钱便万事满足,对个中缘由根本不加过问。
一段时间后,裴茗适应了被监|禁的生活。其实除了在网络上只能潜水不能发帖这一点而外,与宅男生活并无太大不同。
总的来说,他接受了现状。
只有一件事是无法忍耐的:因为他有喜欢虐待萌物的斑斑劣迹,法官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天都会有很多汤圆跑来参观他,排成一队,挨个扯他的大脸。
扯脸倒不算什么,可是裴茗受到的伤害是精神上的——曾经以虐萌物为乐的人,如今不但自己变成萌态,还被萌物们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有没有!!生不如死啊有没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有没有!!
但他很快发现,比起另一件事来,是可忍,非常可忍。
那一天,好容易熬完了扯脸酷刑时间,裴茗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回到牢房,看见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欲念之魂”跷着脚躺在床上看文。周围码着高高的纸巾盒子,像一堵纸盒城墙。它不时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搌搌眼泪、擤擤鼻涕:“嘤嘤嘤真想给这个作者寄刀片啊!更新这么慢就不去说他了,好好一篇萌文,非要写虐的情节!”
“…………”裴茗愤愤然踢了盒子一脚,“我说,你没事买这么多纸巾干什么?用都用不完。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欲念之魂”的眼睛从光屏上移过来,不慌不忙道:“解决各种需求哇。”
“喔,除了抹眼泪擦鼻涕之外,你还有别的需求?”裴茗没好气地恶声相讥。
“当然有哇,魂也有魂的生活态度。再说,我现在是个实体了。”它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松松裤腰带,眼睛变得水盈盈的。
“你……你想干什么?”裴茗后脊一凉,本能地后退一步。
“欲念之魂”脸上浮现出两朵一如既往的大红斑:“人家……人家这些年里看了那么多的第八字母君,一直都好想试试看哦……”
它忸怩地绞着双手,“虽然最初我们相处得不算很愉快,但现在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还把身体分了一半给我……所以我觉得,嗯,我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
裴茗寒毛倒竖,滚到牢房的大铁门前,手抓栏杆向外狂呼:“救命啊啊啊——!!‘欲念之魂’要纵欲了啊啊啊——!!这事有人管吗!!”
“啊啊,有人管的有人管的!”一只穿着警卫制服的团子嘚嘚嘚跑过来,啪啪啪拍胸脯:“你放心好了,我们萌汤国是非常人性化的!请稍候片刻,马上就为您解决烦恼!”他跑开了。
裴茗满怀希望地等待了几秒钟,只见牢房内的地板向两侧打开,一个又白又大又光滑的瓷玩意儿从下方升了起来。
裴茗瞪着那个玩意儿发愣的工夫,刚才的那名警卫又跑了回来:
“\(^^)\~~~看!超奢侈的波浪按摩式三角大浴缸!里面的原始汤温度也已经调节好啦,无菇模式,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彬彬有礼鞠了一躬,仿佛高级酒店的工作人员,“现在,请享受这个夜晚吧~”
“…………”裴茗天旋地转。
§§§
首都星上,正在重建中的米奈斯特拉皇城井然而繁忙。汤国人萌归萌,做起事来认真而高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帝国第一医疗部的大楼内,萝卜汤在病床上清醒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四下张望。
白色天花板和墙壁朦朦胧胧,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金属仪器,五颜六色的数据和图形闪闪烁烁。主治医生背着手站在床边,正在看那些数据。
对了,他刚刚接受了基因矫正治疗。之前主治医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是小毛病,很好解决,比修补一颗牙齿麻烦不了多少。
这么说……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变回正常形态了咩?
萝卜汤猛然一震,一把掀开被子,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
圆圆四肢,圆圆的身体。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萝卜汤顿时变成了灰灰的一团。一言不发爬下床,后退两步,然后全速助跑冲向金属墙壁。
“欸吔?”主治医生反应极快,扬起脖子大喊:“快来人呐——!这里有个病人想要一头撞死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士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萝卜汤牢牢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不要活了!”萝卜汤乱蹬着小短腿,“连首都星的医疗部都没治好我,我这辈子都只能萌萌地度过了!士可杀,不可萌!不正常,毋宁死!”
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训斥道:“你这个病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性急!谁告诉你没治好,不要自己随便脑补好吗!”
“啊?”萝卜汤停止了挣扎,“您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治好了吗?”他悲愤地举起圆圆短短的胳臂,“那、那我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个该死的萌样?!”
“因为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啊!”医生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们汤国人一激动就会萌化嘛,你果然不会变形太久了,连这个都忘了!”
一个护士捧来一只冒着热气的汤碗,“喏,这是复原汤,喝下去看看吧。”
“……”萝卜汤盯着自己的手怔了一怔,接过汤碗,一口气咕嘟咕嘟尽数吞下。
脑中起了一阵奇妙而惬意的眩晕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成了一个被拉抻的面团。
把手举在眼前,双眸悄悄睁开一线,狭窄的视野中央是修长的十指,不复是从前那短短肥肥的萌样。
萝卜汤一下子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的视角被拉高了。以前除了看到与自己一般高的团子们,就只能看到无数令他艳羡不已的大长腿。然而现在他却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那一群身穿白大褂、神色喜孜孜的矮圆萌物。
“我……”萝卜汤张口结舌,“我正常了?”
“来来来!”主治医生推着他的腿,把他带到一处全身镜前,“看看自己正常形态的样子,喜不喜欢?”
萝卜汤半是期待半是抗拒,游移不定看向镜子,却在瞥见自己形貌的瞬间诧然呆怔。
镜中的美青年有着颀长的身材,璀璨蓝瞳如冰山环绕之下最澄澈的湖。虽然穿着病号服,也不掩绝色俊颜。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相信,他之所以长久以来只能以萌态示人,必是因为过分漂亮而触怒了嫉妒之神。
呆立半晌,萝卜汤喜极而泣,喃喃自语:“原来……那个《丑小萝卜》的故事,是真的!”
小时候,每当他因不能正常化而被村中孩子捉弄,长老们就会给他讲一个《丑小萝卜》的励志故事:
从前,村头的田里有一颗长得很丑很小的萝卜。因为太丑太小,谁都看不上它,也没人愿意把它采摘回家。丑小萝卜难过得要命,自卑得要命,卯足了力气努力生长。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长得又白又大,晶莹饱满,漂亮得无以复加!原来,它不是丑小萝卜,而是一颗举世罕有的珍贵大人参!再也没有人轻视它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为之深深惊叹折服!大家马上把这颗漂亮的大人参扛进厨房,切成七八十块炖了汤,全村人喝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喝完。
“……”医生和护士默默无言。贵村的童话故事好凶残。
“萝卜汤?”病房门倏地拉开,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子侧身探视,“你已经醒了?”
“莫愁?”萝卜汤的心一缩,被狂喜攫住,以崭新的视角细细打量她。她过去看起来无比高大威猛(……)、现在却显得娇小纤弱。
“我、我有东西送你!”萝卜汤慌慌张张在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朵红纸叠成的玫瑰。还没等递出,自己先皱了眉:萌化状态下看来很大很好看的玫瑰,现在看来像个粗劣的玩具,还在衣服里揉得皱巴巴的。
这……根本送不出手啊!
“这是给我的吗?”莫愁大方地接在手里,“你的心意,我接受啦。”她认真地考虑过了。跨宇宙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苏枋不是就做到了嘛。抱一只这么漂亮的萌物回家养,何乐不为。
“我……我……”萝卜汤一句话也接不上,更加紧张地在身上摸索。
医生和护士们眼巴巴地期待他掏出一枚戒指之类的东西来个浪漫求婚,却见他一扬手,摸出一副巴掌大的小弹弓。
“我,萝卜汤,在此起誓:从今往后,我必待你如生命,以我全部的力量保护你、使你远离一切危险、忧愁与困厄。”
念完了村里世代相传的结婚誓词,萝卜汤骄傲地举起小弹弓,加了一句:“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我就躲在树后面,用弹弓打他!(≥︶≤)/”
“……”莫愁把医生扯到一边,“医生,有没有提高智力的手术?我觉得他的身体虽然正常了,可是智力水平好像还停留在萌化状态。”
医生:“……”
§§§
萝卜汤终成眷属的同时,另一边的皇帝陛下却并不轻松。
皇家会议室里,十二位智者组成的审理团正在开会。旁听席上人山人海,布罗铎悄然坐在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里。
几个月前——
在苏枋的一再坚持下,布罗铎与他订立了惩罚契约。
仪式临近结尾时,布罗铎眸光淡然,环视座下的十二位公证人。
“你们十二位,是帝国最具名望也最正直的智者。我想在诸位的见证之下,对皇后的意愿做一个小小的修改。”
瞒着苏枋,布罗铎在“惩罚符文”中偷偷附加了一个补救措施。当符文被触发之后,苏枋会被清除记忆、送回地球。但布罗铎的吻可以令符文失效,就像一个“撤销上一步操作”的按钮,恢复苏枋的记忆。
不过,皇帝是否有权这样做,需要由十二位公证人组成的陪审团做出裁决。
“所以……我和我的皇后未来的命运,就交给各位了。”布罗铎深深躬身,“到了那个时候,请你们慎重地考虑他全部的作为,给出公允的判断。”
十二位智者闻言,面面相觑一番,嘁嘁喳喳议论。
未几,位居上首的学者起身行礼:“陛下,我们接受您的提议。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由我们作出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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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当初所约定的那样,在苏枋被送回地球的同一时刻,冰下皇城里的十二位智者齐聚一堂,完成皇帝交付的职责。
首席智者手把卷宗沉思良久,肃然说道:“皇后先是与‘欲念之魂’私自论交,然后又焚毁了皇城。这样的罪愆,实在不可谓不深重啊。”
“是啊是啊。”其馀的十一位智者纷纷点头。
「陛下,不妙啊!」旁听的光脑一听这个话头不对,急得团团打转,用头一个劲拱布罗铎,「听首席智者的意思,是不打算原谅皇后了?嘤嘤嘤我家皇后不可能那么不可爱!陛下您要想想办法啊!qaq」
“放心啦。”布罗铎拍拍它,“我统治出来的帝国子民们是个什么尿性,我比谁都清楚呀。”
「什么意思?」光脑闪动着困惑的绿眼睛。
“你看着就好。”布罗铎胸有成竹。
十二位智者讨论了一番,彼此交换过意见。
“那么,现在开始进入投票表决环节吧。”首席智者继续肃然说道,“投票之前,我再次提醒各位:我们代表的是全帝国的公民,所以请务必做到严谨公正。来,认为皇后无罪的,跟我一起举手。└( ̄︿ ̄)┐”
“咿呦!”其馀十一只团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举起双手:“皇后无罪!(ㄚ*^^)ㄚ”
布罗铎悄声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光脑心旷神怡泪流满面,「不得不说,虽然我已是三朝元老,但似乎仍未完全适应帝国的画风啊。」
首席智者站起,向皇帝报告裁决结果:“陛下,经过我们的高瞻远瞩和深思熟虑,认为皇后的做法从本质上来讲是为了萌汤国。其行可恕,其情可宥。全票通过,皇后无罪,您可以重新把他接回来了。”
旁听席上的汤圆们也都欢腾起来,齐齐耸动着身子高喊:“接皇后!接皇后!”
布罗铎施施然立起:“此事莫急。依朕看来,当下还应以皇城重建事业为重。”
首席智者微微一笑,向窗外一指:“陛下莫要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您不是早早就把技术官召集在外面,只等着打开超时空通道了吗?”
“竟有这等事!谁把朕的技术官们叫来的!”皇帝陛下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好吧,既然你们都如此急切,那朕也只得盛情难却了。”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门外,只有风里飘来依稀的话音:“——来人!速速开门!速速开门!朕要去地球~~~去地球~~~”
☆☆☆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苏枋抚着额头,有片刻出神。
“老大,身体还不舒服吗?”秘书拿着一叠单子敲门进来,见状关切问道。
“没事。”苏枋伸手,“报表拿来吧。”
他的日子过得一如既往,只是身体莫名地虚弱了一阵子。到医院也查不出原因,只得连休了几天病假。
之后,一切正常。上班下班,忙忙碌碌泥沙俱下。然而有些东西在脑中蠢蠢萌动,像要破木而出的蘖芽,无法想起,又不会忘记。
——到底是什么呢?
苏枋困惑不已。他的记忆就仿佛在跟他玩打地鼠,总有某个念头倏地冒出头来,不等他看清楚,便又缩了回去。
秘书走近办公桌,悬在裤袋外面的手机挂坠晃晃悠悠,金发紫眸的小人儿瞪着圆眼睛微微笑。
苏枋只觉得这形象异常眼熟,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秘书低头看看,“哦,布罗铎娃娃嘛。怎么,老大你不知道吗?”
苏枋迟疑着回想,无奈地摇头:“没见过。”
一天平淡过去,晚间下班回家,在家门口接到号码不明的奇怪来电。
“请问是苏枋先生吗?”彼端是一个萌萌的声音,“这里是星球快递公司,有您的一个包裹,已经放在您家里了,请您注意查收。”
对方啪地挂断了。苏枋对着手机直皱眉,这恶作剧也未免太没水平了。
这种奇怪的电话,自然是置之不理,苏枋径直掏出钥匙开门。哪知竟然真有一只长方形的大箱子静静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装饰着玫瑰和缎带,还画满了粉红粉红的心形图案。
明明是来路诡异的东西,苏枋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箱内铺满厚厚的彩屑,上面卧着一只身穿周正军服的小粉团,闭目蜷身而睡,长发如黄金熠耀。
这不是那个布罗铎娃娃吗?
箱子上没有任何寄件人地址,也没有只字附言。苏枋迟疑着,不知该拿这个可疑的小东西怎么办。
大概是等了许久也未得到对方期待中的反应,团子的小脸不高兴地皱了起来:“……=w=”
两条圆圆的手臂倏地伸出,勾住了苏枋的脖子。
苏枋尚未及反应,只觉嘴唇上“吧唧”一热,被对方烙下一个吻。
“想起来了吗?”布罗铎松开他,满眼期待。
“……”苏枋沉默片刻,做了两个深呼吸,退到墙边掏出手机拨号:“喂,120吗?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请快点来抢救我,地址是xxxx。”
“哇啊!”布罗铎急得腾地蹿起,“不是那样的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被吻过之后,苏枋应该会恢复全部的记忆才对。难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魔法失效了?
一时顾不得许多,布罗铎劈手抢过手机要挂断。却见屏幕是黑的,根本就没有拨出过电话。
“……(つ@w@)”布罗铎呆了呆,萌脸一点一点垮了。
他似乎,好像……
又。被。耍。了。
布罗铎一歪身,赌气倒回箱子里。哪成想,闭着眼睛等了半晌,没人理睬他。
……人呢??
无奈之下,皇帝陛下只得纡尊降贵,偷偷扒着纸箱缝向外窥探。厨房里的灯亮着,传出碗匙轻轻碰撞的声音。
“咿呦!\(///▽///)/”布罗铎猛然醒悟,跳出箱子,一颠一颠直奔过去。
果不其然。苏枋站在砧案前,娴熟地打蛋液切西红柿片。一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蛋花汤汤碗在了布罗铎面前。苏枋坐在对面,支颐微微笑:“我隐隐约约想起来,我好像曾经用一碗汤拐到了另外一个宇宙里的皇帝。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这个殊荣?”
“……(* ̄︶ ̄*)”布罗铎捧起碗,“我也想起来,我曾经聘到了一个终身煲汤工。不知道这一次,他还愿不愿意为我效劳?”
往昔的时光,仿佛顺着碗沿走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圈住的是彼此之间,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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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这个很难喝。(=﹏=;)”
“……因为只煮了一分钟啊,没够时间。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