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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郁的山林间,隐藏在树林中的鸟儿因为这一声凄厉的惨叫而纷纷振翅。
鸟飞叶落,伴着夕阳,似有些凄惨。
天边,夕阳渐西,一大片夜色渐渐涌了上来,夹杂着暗暗的黄,于天地间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网。站在山头便能见到山下繁华的都市,霓虹点点,车影纷沓,在这能欣赏到最美的夜景。
只是,再美,陆相思也无心了。
她被吓的瑟瑟发抖,脑子里还不断出现似幽灵白衣,瞪着流血的眸子,伸出枯槁恐怖的白骨,嘴里吐出猩红的舌头,不断靠近她。
陆相思把头深埋进了慕以辰的胸膛,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她后背生凉,硬是不敢把头抬起来,生怕一抬头,就能看见旁边有一只恐怖的“狼人”。
良久,直到那道恐怖的声音再也没出现,陆相思准备抬头时,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没事了,抬起头来吧。”
慕以辰嗓音在陆相思的头顶低低盘旋着,就像形成了一把天然保护伞,让陆相思顿生了些许勇敢。
只是,一抬头,她便愣在了那里。
她杏眸瞪圆,嗓子有些沙,但仍然激动着,“你骗我?”
这四面哪有野狼,哪有狼人?
这明明是这个男人编造出来的!
只是因为吓她!
陆相思气愤的把手攥成拳头就要往慕以辰身上抡去,却在粉拳接触到胸膛的上一刻被大手紧紧握住。
慕以辰喉结滚动,似有话要说。
他凝着陆相思的小脸,她未施粉黛,脸色却苍白到近乎透明,夕阳的余晖渡在她的脸上,这才给她增添了一些红晕。
慕以辰在想,是不是真的吓着她了。
他只不过是玩笑,只想让陆相思留下来而已。而山上,既没有狼人也没有野狼。
“我...”
在慕以辰正要开口之际,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杨叔忽然咳嗽了声。
陆相思吓了一跳,立马把慕以辰推开。
“大少爷,今晚你要住在老宅吗?”杨叔恭敬的问道。
陆相思瞪大双眼,这不是刚刚把她吓得魂都没有的声音吗?
枯槁,却又中气十足。
原来,是这位老爷爷发出来的。
想想,陆相思就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慕以辰淡淡点头,却一把牵住了陆相思的手,“今晚就住这,你看着准备晚餐吧,我们不挑。”
还没等陆相思拒绝,就把她拉走了。
“哎,我还没说我要留下呢!”
“我决定就行。”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是为你好,你真以为山上没有野狼吗?”
两人越走越远,但有一声没一声的聊天却尽数飘进了杨叔耳朵里。
“真有野狼?”
陆相思满满挪动着步子,朝慕以辰靠近,那双漆黑的眼提防得瞅着对面的山头。
“骗你的。”
慕以辰淡淡一笑,揶揄着,嗓音听上去很是愉悦。
“你!”
陆相思觉得自己就是笨蛋,怎么老是被骗?于是她生气之下,挣开了慕以辰的手,独自往别墅跑去。
天边,是隐没一半的夕阳,杨叔静静地站在桃树下,有粉色花瓣掉落在他瘦弱的肩头。他看着不远处一白一黑的身影,他们被夕阳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圈,美丽的就像是一幅画,他好像,很久都没见过慕以辰这样开怀了。
杨叔蹲下身子,把地上的花瓣悉数捡起,摊在他枯瘦的掌心,他叹了口气,对着粉色花瓣,喃喃,“先生、太太,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
话毕,杨叔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双眼,久久沉默。
......
慕家老宅简单来说其实是一栋古老的洋房,屋外的墙壁上爬着郁郁葱葱的藤蔓,屋内也不像陆相思脑海中的阴森恐怖。
老宅很冷清,不像陆相思印象中的那种奢贵装饰,也没有像陆家那样来来往往穿着女仆装的佣人们。
本以为,这会是慕以辰荒废在郊外的一栋别苑,却不料,他说,“这是慕家的本宅。”
本宅?
陆相思疑惑得看着慕以辰,慢悠悠的跟上他的步伐。
慕以辰回头,对她浅笑,“很冷清是不是?”
陆相思如实点头,“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两人从左侧入口而上,脚下的白玉地面上一道道清晰的蜿蜒比比皆是,但是每一块地砖都有着古老的年岁,也有着古老的味道。
慕以辰一边上楼一边说,“慕家十几年前也就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还是热闹的,后来剩下我一个人了,也就变得冷清了。”
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那你母亲呢?”陆相思随口一问。
只听慕以辰提到了父亲,陆相思以为他的母亲应该还在世,或许就在这栋老宅的哪一间屋子内。陆相思便想,她出于礼貌也得去拜访一声才行。
岂不料,前方的脚步顿住,慕以辰回头,他的眉眼间愁云惨淡,是浓重的落寞。
他轻声说,“我父母是一起去世的。”
话毕,他转头却又像没事似得上了楼。
陆相思紧紧跟上,抿着唇,再也没说第二句话。
两人来到二楼,转角处放着一架老式留声机,从花瓣形壁身上的浅浅斑驳来看,这似乎已经有些年岁了,陆相思不禁停在那里,手指覆在转盘上,感受着那一圈圈质感的纹路。
“这个东西是我母亲年轻时候在英国留学然后带回来的。”
陆相思蓦地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慕以辰伸手抚摸着留声机略有粗糙的纹路,像是怀念也像是感伤,但很快,他就陷入了沉默。
陆相思看得清楚,他的眼底是痛苦,也有不愿与人分享的寂寞。
这一刻,陆相思很想抓住他的手,想用自己的力量把他眼底的寂寞驱散。
陆相思伸出手,却在即将覆上时,落了空。
慕以辰很快收回了手,敛下长睫,对陆相思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说着,便转了身。
这时的他变得有些温凉,仿佛与她认识的那个慕以辰很不相同。
陆相思不禁想,老宅或许承载了慕以辰太多的回忆。
就像陆家于她,或是慕宅与他。
慕以辰把陆相思带到走廊正中的一间房前,把手转动,便有清新气息袭来。
“你就住这里吧。慕以辰侧身让陆相思进来。
房内有淡淡的香气,慕以辰打开壁灯,便是通体的光亮洒了下来。鹅黄色的灯光懒洋洋的铺在圆形蕾丝大床上,床头,还放有一束新鲜的百合。床的不远处便是绛紫色天鹅绒的厚重窗帘,倏地拉开,底下则是一层薄纱的轻帘,入眼的则是窗外渐浓的夜色,不远处也依稀可见山下的灯火辉煌。
这似乎,是最好的观景位置。
陆相思不禁暗忖:这真是客房?
看起来倒像是主卧啊。
几分钟过后,慕以辰只是小小的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卧室。
陆相思准备泡个澡,白白的椭圆浴缸中铺的厚厚一层的玫瑰花瓣,皎白的皮肤在红色的花瓣下透着浅浅的粉色,她的脸被热气熏的也更加红润。
陆相思换好衣服,开了房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可是呆在房间里实在太闷,陆相思心想或许能在这里随处转一转。
她沿着房间的另一侧走去,又在一处微掩的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门缝中散着幽光,半开半合仿若潘多拉魔盒那样让人忍不住心生起探秘的心思。
陆相思便也这样做了,推开门,才发现,原来是一间书房。
抬眼便是通透的落地窗,窗外已是浓浓的月色,让人挪不开眼,更远处便能看见迷人的街景,五光十色。落地窗的另一边便是挑高至天花板的书架,里面安放着各种书籍,近看能看见的就有不少外文原装,远看,陆相思只能抬头,依稀可见,是不少经济类书籍。
陆相思就这么闯入了书房,但书房内的一切都让她好奇着。
书房没人,她也便大胆的巡视着。
她走至书桌前,右手则摸上了一本已经卷脚的书籍。
陆相思定睛一看,很快就笑了。
也就是在她翻开书的同时,书房门开了。
她有一丝慌乱,没经过主人家同意就闯入书房总归是不好的行为。
而见到推门的是那位在大宅门口遇见的老先生时,陆相思就更加慌乱了。
杨叔站在门外,也许是没想到站在书房里的不是慕以辰,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略有一惊,紧接着便走了进来。
“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陆相思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对杨叔解释道。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害怕这位老先生。
岂知,杨叔不仅没有责怪,反之却淡淡笑了,“你还是少爷第一位带进老宅的姑娘呢。”
陆相思有些怔楞,她不太懂杨叔说的话。
甚至,她对杨叔是陌生的。
对陌生人总会升起一些提防之心。
在陆相思眼中,这位老先生一点都不像是下人,反倒像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老者,他矮小精瘦,皮肤早已刻上了时间的痕迹,枯槁削瘦的脸上隐着淡淡笑纹,可眉眼间,却是对眼前之人的细细打量。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相思迟迟不敢说话。
杨叔走了过来,他看出陆相思眼神中的蹙促不安,继续说道,“小姑娘别害怕,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叔。”
陆相思小小的挪动了下步子,尴尬道,“对不起啊杨叔,我就这样闯进来了。”
杨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忽然觉得眼熟,便问了一声,“小姑娘,您贵姓?”
陆相思有些怔楞,喏喏发声,“我姓陆。”
杨叔眸波动了动,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陆家啊,真是不巧。”
“不巧?”
陆相思很快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
杨叔看着这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转眼和蔼道,“你别在意,我只是想起少爷认识的一个朋友,你们,长得很像。”
很像?
陆相思稍有疑惑,但也没多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吧。呵呵。”
杨叔走到书桌前,习惯性的收拾起书桌上散乱的文件,一边抬眼看了眼陆相思,“小姑娘,你喜欢以辰吗?”
陆相思于桌边怔住,许是没料想杨叔会落下这么个问题。
“我——”
陆相思不懂杨叔忽然说这番话的用意,她是喜欢的吧,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小鹿乱撞?
杨叔没有急于相思的回答,他扬了扬手中那本陆相思见过的卷脚的幼稚书籍。
“这本书是以凡少爷买的呢!”
陆相思惊讶,“你是说慕以凡?”
杨叔微笑点头,又问,“你认识以凡少爷?”
陆相思点头,“我是他的老师。”
“你就是小少爷的舞蹈老师?”杨叔讶异出声。
陆相思疑惑,“您知道我?”
杨叔忽然笑出声,“以凡少爷说要用这本书追学校的一位老师,就是你吧?”
陆相思忽然红着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杨叔放下书,绕过陆相思,拿着抹布细细擦着台灯。
抹去灯罩上的灰尘后,只见他放下抹布,拿起一旁的全家福,里面慕家人全都精神抖擞,而背景则是这栋充满着历史韵味的老洋房。
陆相思凑过头,指着其中一个小孩,问,“这是他吗?”
他,则问的是慕以辰。
杨叔点点头,很是怀念,“那是大少爷青少年时期的样子。”
“跟现在不一样呢。”陆相思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中阳光飘逸的男孩子,感叹。
忽然,杨叔的神情有些凝重,“大少爷自从父母去世后就承受了比同龄人要远远多得多的压力,他开始做得多说的少,渐渐的也就不善于表达了。”
“承受?”陆相思问道。
陆相思想起,先前慕以辰在楼道间说的那番话,他的父母离世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杨叔点点头,“先生太太十五年前意外过世的,这以后,以辰就肩负起了整个家的重担,他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才有现在的恒业。”
杨叔的声音越说越小,而陆相思卡住的字眼只有:十五年前,意外。
“十五年前,是什么意外?”陆相思忽然问出口。
十五年前,她也遭受过一场意外,会不会是......
陆相思的心揪了起来。
可就在杨叔说出口时,门口一道沉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车祸,他们是车祸过世的。”
“以辰,你!”杨叔眼里有浓浓的不解。
明明不是啊,先生太太不是车祸过世,明明就是——
慕以辰穿着一件简单白T跟浅灰色长裤,细碎的发丝散乱在额头,浑身散发着清冽好闻的气息。
他的视线透过杨叔落在陆相思身上,看见她的慌乱后,沉了沉眸光。
转而对杨叔说,“杨叔,您说的太多了。”
慕以辰是不爱说往事的,不说不等于不记得,反倒是这里面透着疼痛,每提及一次便是揭开伤疤的一次。
杨叔凝着慕以辰坚定的双眸,看不清他眸色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用意。
他只得叹了口气,“对不起少爷,是我多话了。”
话毕,他又深深看了眼陆相思,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怎么来这了?”待杨叔走后,慕以辰显然好奇陆相思进入书房的用意。
陆相思绕过书桌,重新拿起杨叔摆放整齐的书,扬了扬,“怕我看见这个?”
慕以辰一怔,眼底划过少见的尴尬神色。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陆相思翻了翻手中的书,又惊呼,“慕以辰,你是不会追女孩子吗?”
这种书只会用于追女孩子吧?
慕以辰埋在沙发上,脸色一僵,有些不耐,“这不是我的书。”
陆相思大笑,这人是真可爱啊!
她好想拿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或许夹在相册里会是一幕很诙谐的场景。
慕以辰麦色的皮肤上挂着浅浅的红色,他大步上前,夺过陆相思手里的书,还在辩解,“这书是以凡买的,我只是代为保管。”
正在法国郊外写生的慕以凡大大的打了个喷嚏,疑惑:是谁在说我。
陆相思看着慕以辰这样,忍不住想逗逗他,“解释就是掩饰,你着急解释,只能说明这是事实咯。”
此时陆相思脸上,大写着戏弄二字。
慕以辰索性也不说话了,抿唇站在一旁。
随后,陆相思心底那份不安又涌了上来,她轻声问,“你父母真是出车祸过世的吗?”
不是陆相思故意揭慕以辰的伤疤,而是她内心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十五年前那一场事故不少人遇害。
而她害怕,慕以辰的父母,也是......
那样,她会良心不安。
慕以辰侧头凝着陆相思逐渐发白的小脸,抬手覆上,沉声说了句,“他们真是车祸过世的。”
陆相思这才,叹了口气,她低头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想求证一下。
慕以辰抬手往上,揉乱陆相思的头发,“你怎么对他们的事这么好奇?”
陆相思愣了愣,随即慌乱说道,“哦,没事,刚刚杨叔说你这些年听不容易的,我只是关心一下。”
陆相思双唇还有些颤抖,显然她不擅长说谎。
而在慕以辰犀利目光的深深探究下,陆相思低下了头。
慕以辰探过身,把陆相思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忽然拉起她的手。
在触到陆相思发冷出汗的手心后,他眉头一皱,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陆相思慌乱道,“额,我营养不良!”
说完,陆相思就不禁咬到了舌头,呸呸呸,干嘛诅咒自己营养不良?
谁知,慕以辰笑了,他眼里有看穿陆相思小慌乱的睿智,但也不说穿,倒是淡淡说,“那我让杨叔给你熬一盅汤。”
说起吃的,陆相思肚子适时发出了饥饿的讯号,她双眸一亮,“汤?”
慕以辰点点头,神色中露出夸赞,“杨叔的汤是天下一绝。”
“唔,那应该很好喝吧。”陆相思眼珠子动了动,只觉得舌苔涩涩的,唔,她想喝汤啊。
说白了,陆相思就是吃货一枚。
饿了,就是天塌下来的恐怖。
吃东西则变成了头等大事。
慕以辰忽然看了眼壁钟,说道,“或许应该还来得及。”
话落便毫不迟疑的拉起陆相思的手就要往门外走去。
陆相思恍然,他这是要带她去找杨叔啊!
同时也恍悟,其实这个男人或许真是承受了太多,做得多,说的少,但往往做的事情都会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陆相思脑海中浮起先前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一些事,忽得,就那么定格在那一碗按时送达的猪肝汤上。
猪肝汤鲜美的滋味,还有白色碗背飘逸的字迹......
陆相思拉住慕以辰,抬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她说,“我想喝猪肝汤。”
猪肝汤?
慕以辰面色一僵,也是忘了有这么一次他用猪肝汤道歉的事。
几秒后,他毫不怀疑的开口,“你都知道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