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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生睁大眼睛望着她,眸里装满了无辜和不解,文青掩饰性地将手卷在唇边咳了咳,清声道:“看来这药的功效已经过了,爹,我这就去跟大夫再要一副。”
说着就要走。
文生连忙喊住她,道:“算了算了,我看是你的身体好,这药才起了辅助作用。我一个老头子,身体早就垮了,灵丹妙药也好不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文蕴做糖葫芦吗?现在离晚饭还早,给蕴儿做一点零嘴儿,也能助长一下身体。”
文青应了,将药包卷成一团丢进簸箕里,文生还研磨着他的药,专心致志的剪影让人心里安定下来。
文蕴依旧在观察那一堆蚂蚁,一时之间竟无法自拔。
就像地球上的星星那部电影一样,在孩子眼里,简单的色彩也能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文青充分尊重孩子的发展,也不出声打扰文蕴。
她在柜子里找了找,昨儿就发现糖包只剩一点点了,如今也只能全部用掉。她以二比一的比例将水和糖下锅,待到糖汁浓稠了以后,又将糖葫芦全部往锅里一倒,最后用了筷子一个个裹匀糖皮,将糖葫芦都尽数捞起放到盘子里就做完了。
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文青已然出了一身汗,她端着盘子出来,将托盘放在竹床上,又进屋倒了三杯水,招呼文蕴来休息一会儿。
文蕴恋恋不舍地回来,然而见到糖葫芦,他目光瞬间被点亮。他小步跑过来,往到他腰间的竹床上一趴,眼眸晶亮晶亮地望着文青,就差摇尾巴卖萌了。
“娘亲娘亲,这是给我的咩?”
文青笑着点头,“喝点水再吃,不然糖粘在干燥的口腔里,你会不舒服。”
文蕴猛点头,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了水,解完渴才小心地用筷子夹起一个糖葫芦。圆不溜秋,颜色还红艳,文青几乎都从他眼底看到了泪光。
她失笑,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转而她明白过来,文蕴说过,以前的她呆板木讷,连跟他说话都不曾,又怎么会给他做糖葫芦?
这么想着,文青敛下眉来,心里忽而沉甸甸的。
文生在一边喊了一嗓子:“小青青,也给我夹一个撒~”
如此撩骚的尾音,文青抿抿唇,忍住要出口的笑声,夹了一筷子糖葫芦到文生嘴里。
一口下去,脆硬的糖皮先崩开,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接着,牙齿碾破山楂表皮,浓郁的果汁气就涌了出来,混着微酸的汁水,一时间倒分不清是山楂更酸还是糖更甜。
文生吃完了才喟叹一声,朝文青竖了个大拇指,赞道:“好手艺!”
文青微微一笑,摸摸文蕴的脑袋,他只吃了一层糖皮,对里面的山楂下不去口,毕竟中午的那个山楂成了他痛苦的回忆。
“是不是看着就很酸?”
文蕴听见她的嗓音,皱着眉抬头,一双大眼睛又亮又好看。
文青一笑,再次夹了一个给文生,自己又拈起一个咬了一口,一直笑眯眯地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文蕴咽了咽口水,又看看筷子上的糖葫芦,简直是在诱惑他吃下去。也罢,他一横心,轻轻咬了一小口。
酸气喷薄,甜味却恰好盖住了这味道,酸甜交织,成了最美的味道。
“……好好吃!”
文蕴展开双臂抱住文青,笑得眼眸弯成明月,莹白小脸天真无邪。
文青也就安心了,说实话她的确有些紧张。
“小青青~再来一个!”
文蕴松开文青,自告奋勇:“阿公,我给你夹一个。”
“好嘞,蕴儿最好了!”
文青:“……”
她要是说这糖葫芦是她做的,她不是最好的人吗这话,文生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傲娇?
文青自顾自一笑,转而想起来王苗今天上午给文生的赤豆,也就是红豆,问文生:“爹,你把赤豆放哪里了?你会种吗?”
“唔,在桌子上呢,我不会种啊。”
可巧,文青也不会种。
她用油纸包了五个糖葫芦,准备去隔壁花婶家问问。大腿一把被人抱住,她垂眸看去,“文蕴,你拉我干什么?”
文蕴昂着头,“我要跟娘亲走。”
其实你是想看看我要把糖葫芦送给谁吧?文青默默吐槽,但还是带上了文蕴。
敲响了花婶家的院门,来开门的是个小娃娃,跟文蕴差不多的年纪,头发都没梳,此刻正怯怯地望着文青,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你是来找我祖母的吗?”
文青稍一点头,递出了手心的糖葫芦。
白娃娃看着那一层油纸包裹的东西,下意识就躲了躲,有些害怕。
文青笑笑,道:“这里面是糖葫芦,很好吃的,你拿去。”
白娃娃摇摇头,“祖母说了,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我要进屋了,你们走吧。”
文蕴嘬了下牙花子,立即冲了上来,“文小宝,你别这么胆小,我娘亲又不是在里面下了毒。你不吃拉倒,让我来!”
原来那白娃娃叫文小宝。
是花婶的宝贝。
那花婶怎么没出来,而是让文小宝来开门?
“小宝,你祖母呢?她不在吗?”
文小宝睁大眼睛看着那包糖葫芦被文蕴揣进怀里,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凝滞。他没听见文青的问题,文青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蕴儿。”
只两个字,文蕴就咬咬唇,将糖葫芦包塞进文小宝的怀里。接着,趁文小宝发愣的空当,文蕴将身一挤,直接从文小宝和门的空隙里挤了过去,扯着嗓门就开始喊:“花婶婶,你在吗?”
文青很想揍文蕴。
文小宝跟他一样大,他喊人家的祖母当婶子,辈分都被他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她看向文小宝,这个孩子挺瘦弱,但也不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只是缺乏一定的锻炼,看起来身子有些虚空罢了。
正要温声开口,生怕吓着了他,却不想文小宝神色有些慌张,转身就往屋内跑,他边跑边喊:“文蕴,你别叫了,我祖母病了,在休息!你不要再吵她了!”
文青神色一紧,她大步进去,顺手将门关了。
那头,文蕴本就没有恶意,此刻被文小宝从后面一扑,登时就摔了个四脚朝地。
“哎哟!你压着我了!快起开,我鼻子好像流血了!”
文青走过去,文小宝刚爬起来,又见着文蕴的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文蕴鼻子出了血,他很怕文青打他,刚要跑,文青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祖母病多久了?”
文小宝抓着糖葫芦包,抿了抿唇,道:“祖母早晨就起不来,她说她想睡睡,可她到现在都没醒。”
文青手一抖,她直起身,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进屋看看。文蕴,用手帕捂住鼻子,昂着头。小宝,你先陪着文蕴,可以吗?”
文小宝本来因为自己害文蕴受伤了就有些内疚,小幅度地点着头,靠在文蕴身边,扯了扯文蕴的衣摆,轻轻说道:“文蕴,我不是故意的。”
文蕴摆摆手,文小宝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靠近他,登时就往后边退了几步。
文青推门进了屋内,淡淡的酸腐味萦绕在鼻尖。
她皱了皱眉,走向屋内,室内一向是昏暗的,穷人买不起油灯。
一个体型厚重的人躺在塌上,一动未动,身上还盖着缝缝补补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棉被,一只手还垂在床侧,手的主人再无声息。
文青收回探测她呼吸的手,又伸手贴在她的心脏处,静静地,她的眼里涌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