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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硕大的灰狼拖回家里,王氏满心欢喜的烧水,宁山小心翼翼的为灰狼剥皮。
宁采臣的那致命一击是刺穿了灰狼的脑袋,整张狼皮却没有受到别的损害,完整的剥下来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至少,可以让一家三口多活几天。
而宁采臣,此时则是坐在床铺之上,看着已经愈合完毕的腿上伤口,不断用手轻拍着金黄的人皇笔:“器灵?被封印的老爷爷?人皇的神念?你到底是属于哪一种?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没有丝毫反应,好似宁采臣说的一切都不曾存在。但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令他无比相信,这人皇笔之中肯定有灵魂的存在,否则的话怎么会带着他划破空间拯救父母?
“难道想要和这个灵魂沟通,还需要达成什么条件?亦或者是,划破空间浪费了它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能量,现在又沉睡了?”见到如此情况,宁采臣不禁在心中胡乱猜测起来。
“臣儿,不管能不能唤醒这器灵,你一定要收到这件宝贝。划破空间,瞬间穿越数里的路程,这恐怕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宁母将水烧开,走进庐舍说道。
如若不是亲眼看到儿子天神般出现,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相信这种神怪之事。
“是,我知道。对了母亲,此时是什么年份?当政者何人?我们住的这里又是什么地界?”宁采臣将人皇笔收进怀里。
“现在是天启二年,明熹宗在位。我们一家原本是住在浙江省金华府之中,你父亲在那里有一份私塾先生的工作。后来战乱兴起,我们随着无数灾民逃出金华,来到了具县这个偏僻的地方结庐为生。”
“天启二年,明朝,浙江金华,宁采臣……”宁采臣嘴里叨念着这几个词汇,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抓住王氏的手,急迫问道:“母亲,在浙江金华北郊,有没有一座兰若寺?”
王氏一愣,随即说道:“你没去过那里,怎会知道那座古寺?”
“这么说来,真的有那座古寺了?兰若寺,宁采臣,聂小倩,燕赤霞……倩女幽魂?!”宁采臣失声叫道。
王氏担忧地看着他:“臣儿,你没事吧?莫不是被饿昏了头脑?”
宁采臣深深地吸着气,不断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良久之后,才从这尚且无法认证的惊人猜测中清醒:“我没事,我没事,母亲你先去忙吧,我想安静一下。”
王氏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庐舍,最后一眼看到的,仍旧是宁采臣有着发怔的面庞,一时间心中涌现浓郁的担忧。
这孩子,千万不要被坏了脑子,否则的话一家人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我是不是倩女幽魂中的那个宁采臣?将来会不会去金华收账,借宿兰若寺,巧遇燕赤霞,以及,和史上最漂亮的女鬼,产生一段可歌可泣的感情?”庐舍中,宁采臣幽幽想到。
“吃饭喽。”半晌,宁山满脸笑容地端着一个黑乎乎的小盆走了进来,不断吞咽着口水喊道。
宁采臣将心中的猜测全部压在心底,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跑到桌子边:“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饭了,实在是太不容易。”
宁山和王氏坐在他的对面,王氏将一双竹筷递给他:“吃吧,你现在需要好好的补补。”
见到桌上就这么一双竹筷,宁采臣一愣:“你们两个的筷子呢?”
“我们两个就不吃了。”宁山喉头滚动着,别过头不去看那热气腾腾的狼肉:“现在我和你母亲喝口热汤就好。一会我带着狼皮去县上,换些粮食回来,也能生活一阵了。”
宁采臣停顿了一下,平静地将筷子放下:“若是二老不吃,做儿子的宁愿饿死,也不会率先吃一口。”
老两口鼻头一酸,王氏擦了擦眼泪,笑道:“我们知道你纯孝,可是你现在身体虚弱的厉害,需要大量肉食进补。我和你父亲,一会用狼皮换些粗粮吃就好,臣儿,听话。”
宁采臣静默地摇头:“我自己吃,下不去那个嘴。今天的这狼肉,你们不吃,我就不吃。你们吃多少,我就吃多少。若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再饿死一次,二老请尽快用餐吧。”
宁山吸了吸鼻子:“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不是上过学,识了字,而是有一个至纯至孝的孩子。”
王氏笑中带泪:“我去再拿两双竹筷回来,今天我们一家权当过年了。”
听着王氏的这话,宁采臣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发誓般想道:不管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从你们为了我而走进深山开始,你们就是我的父母。而我要做的,就是努力让你们吃上饭,过上好日子。
吃过半下午的一场丰盛午饭,宁山带着狼皮出了门,要去县里换些粮食回来。本来宁采臣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是却被母亲拦了下来,要求他在家温习看了好几遍的书籍。
坐在床铺之上,看着翻得有着烂边的青皮古籍,宁采臣再次走神起来。
并非是他看不懂书上的字。作为古玩店的帮佣,他对古代的诗集字画都正经的学过一些,识字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他之所以走神,是在考虑今后怎么用这具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活下去,并且令那两位可敬的老人过上好日子。
想了半天,方法没有想出来,他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疑问。这具身体非常年轻,大致应该不过二十岁,但是宁山和王氏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
难道他们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下了自己?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很正常,可是对于四十多岁就能自称老夫的古人来说,有点夸张了吧?
“母亲,您今年多大了?”好奇心驱使着他跳下床,跑到了旁边一间更为简陋的庐舍之中。
“三十九岁,马上就要四十了。”小家小户的也没有什么礼仪避讳,王氏笑着开口。
还不到四十岁就苍老成了这样?宁采臣心中一震,颤声问道:“那我父亲呢?”
“他比我大两岁,今年都四十一了。”
四十一岁,在现代社会中还处于中年,身强体壮;在这个世界,宁山却苍老的犹如六十多岁……宁采臣莫名的感觉心中发酸。
“说起他,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王氏望了一眼窗外的夕阳,满心疑惑。
“我去县上找找看吧,千万别再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宁采臣说着告别王氏,走出了家门。
一路疾行来到县上,寻找了一番都没有找到宁山的踪影,经一打听,才知道了一个令他惊愕无比的消息。
自己的父亲,那个老实的书生,竟被关进了大牢之中!
匆忙地来到衙门口,宁采臣下意识的就要向那鸣冤鼓走去,却被一个过路的中年妇人拽住。
“宁采臣,你想做什么?”
“击鼓,鸣冤!”
妇人长叹了一口气,强行拽着他来到不远处的茶馆之中:“乡里乡亲的,我不能看着你做这种糊涂事。你可知道,那鸣冤鼓击鼓就要十两纹银,审案再需五两,不管结果如何,断案又是五两。前前后后二十两银子,你一个书生又怎么能够拿得出来?”
宁采臣怒极生笑:“早就听过古代多贪官污吏,却是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
“禁言,禁言!”妇人被他这一番话吓了一跳,慌忙地捂住他的嘴:“我听说了,你父亲被抓捕了进去,但是孩子,这都是命,我们做不了什么的。”
宁采臣胸膛起伏着,显然是强行按压着怒气:“这位姐姐,敢问你可知道我父亲缘何被关进了大牢?”
虽然发现宁采臣对自己的称呼与以往不太一样,不过妇人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作计较:“我听来往的茶客说,是因为县老爷看上了你父亲手中的那块狼皮,但是却不愿花钱来买……”
“怀璧之罪,怀璧之罪,原来如此!”宁采臣眼中闪过一道凶厉神色,从座椅上站起身拱手:“多谢姐姐解惑,我先行告辞了。”
“你这凶神恶煞的,想要去哪?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民不与官斗。”妇人再度拽住了他。
宁采臣平静地笑着:“姐姐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以卵击石的。”
说着,他挣脱开妇人的双手,昂首走出茶馆,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里。
“唉……这该死的世道。”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妇人深深叹息。
具县最奢华,最大气的庄园莫过于县官的家了。多年收刮来的民脂民膏,有一小半被他投放到了庄园的建设之中,所以就算是在这偏僻小县之中,县老爷的庄园也丝毫不次于其余大县中的豪户。
这一夜,一个身穿补丁书生装,手持人皇金笔的书生,悄悄潜行至庄园之中,爬到院中的一颗大柳树上,冷漠地看着守岗的县兵。
在树上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守夜的那队县兵才偷懒的眯上眼睛,慢慢地沉睡过去。
强行让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平复下来,宁采臣大胆却又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昏睡的县兵,快速地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了内院之中。
月黑风高杀人夜,深更无人放火时,极度愤怒的宁采臣终于祭起了屠刀,就是不知是否能够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