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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三年七月十五日,得到郑克臧许诺的清归德镇总兵张日康在大战间隙小憩的时候,以所部亲兵攘挟部下协、营官长投郑。问询之后的郑克臧当即命令五百新附军率先入城,控制扬州南门,随后郑军主力龙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等部一拥而入
张日康献出南门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震得清军上下魂飞胆丧。马齐和桦善亲自指挥兖州镇、督标、提标、漕标等部试图反击,但清军胆气已丧,反观郑军上下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之下,马齐的顽抗并未奏效。
等到江北提督桦善在第一线被郑军小炮射出的铅弹打成重伤之后,清军有组织的抵抗迅速宣告终结,除旗军、旗官纷纷自杀以外,各地绿营兵纷纷投降。郑军顺势攻克西门、北门,并最终在日暮之前光复整个扬州。
扬州既然规复,困顿在扬州城下的郑军的力量便得到解放,为了确保西线战事的顺利进行,郑克臧遂抽调骠骑军、铁骑军、射声军、宣武军、虎贲军各一部计六个师三万余人及一万重新整顿过的新附军西进。由此一来,即便不把望江一线宣威军第一师计算在内,安庆方面的郑军兵力也已经达到十二个主力师并二万新附军,成为当前郑军第一大野战兵团。
不过西线的兵力虽然雄厚,但淮安一线也相当重要,在分身无术的情况下,郑克臧下令目前身处南京城中的元辅洪磊赶往淮西主持大局,并安排同知总参谋左佥事孙有劳为西征主将,指挥上述部队围攻安庆,以拔出清军在刺在南京与九江之间的这枚眼中钉。
除了对安庆方面的战事作出安排以外,郑克臧又调动虎卫军第二师并五千新附军加入席大平集团,以便其控制沿淮要点并继续向六安直隶州方向进军。此外,郑克臧还安排水师长江舰队第四队重回高邮湖并沿水道北进,进入白马湖、洪泽湖以威胁淮安之敌的后路。
在上述调度次第进行的时候,在留下一师兵力维持运河沿线粮道后的郑克臧,亲率剩余三个主力师回转高邮,随后五万三千余郑军主力合力北上,再次兵临淮安城下,这一次郑克臧要一举拿下淮安府城,在康熙破釜沉舟之前投入前尽可能的多占地盘,郑克臧甚至还想一举拿下徐州以保留北窥豫鲁的前进基地。
可就在郑克臧殚精竭虑为北伐辗转反侧之际,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正在发酵。
七月十八日,四十余艘八百至一千料之间的郑军红单船浩浩荡荡通过武昌江面的第二天,一脸冷笑的刘宁安也下达了所部登船东下的命令。
“大人,乾字营、坤字营、震字营已经登船了。”刘部十二太保之一的张川化如是报告着,从他的言论中可以清楚的得知,尽管南京已经下达了军制划一的命令,刘宁安表面上也遵循了,但实际上刘部却是说一套做一套,继续沿用清廷的营制。“艮字营、坎字营正在登船,估摸着未时前能全部上船。”
“大人,属下这边的军粮也已经安排装运了。”十二太保中的另一位赵贞珍也报告到。“只是火药、铅子的数目还颇多不足,就怕到时候一时拿不下南京城,咱们可就坐腊了。”
刘宁安当然明白所部中下级武官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对他冒险东进有所疑虑,但他已经箭在弦上了,所以只好耐心解释道:“宁王、弋阳王是打了保票的,再说了,江淮的消息你们也是都清楚的,夏王虽然得了扬州,可麾下大军一路西征,一路北进,江南腹地已经空了,此时不动手,咱们还有更好的机会嘛?”
刘宁安向自己的亲信鼓气道:“大丈夫若不能五鼎食也当五鼎烹,何况江南富庶,只要搏中了这一铺,权柄、财富、美人,就任你我兄弟享用了。”
赵贞珍还是有些犹豫:“万一夏王听说咱们抄了南京城,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回来找咱们拼命?而且咱们船少,只能装下四千弟兄,这点兵马就算进了南京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三国你听过没有,昔日曹操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朱氏拱手让咱们操控,夏王若是敢冒大不韪回军攻打明室,这人心将来又如何收拾?”刘宁安自然也是想过郑克臧可能的反应的,但他自打决定冒险以后就是一个赌徒了,而赌徒看问题自然都是从己方有利的这一面出发的。“何况夏王想要撤军,还得看清廷答不答应,所以,咱们有足够的时间控制整个南京城,也有足够的时间扩充力量。”
说到这里,刘宁安下意识的添了下嘴唇,从东宁迁到南京的船场、炮厂、火药作坊可是他馋涎欲滴的意淫对象,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掌握了这股力量,假以时日,他未必不能坐拥一支跟郑军一样精锐的大军。
赵贞珍还想说些什么,但刘宁安的脸沉了下来,此时见势不妙的张川化急忙拉走了他,等到看不见刘宁安的身影了,张川化才开口埋怨道:“老八,你糊涂了,人已经登船了,这事还能挽回吗?要真惹恼了大人,马疯子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谓马疯子是指前天字营营官马进宝,其当日也是刘宁安的十二太保之一,只是此人明确反对刘宁安出兵南京的计划,结果在回营的路上遭到了清军密谍的狙杀,惨死当场,对此大家伙表面上都不说什么,但心里未必没有揣测。
“若是有十足的把握,我自是不反对大人博上一把,只是与夏王的实力相比,你我就如小小的蚂蚁,却妄自要出扳倒大象的举动,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赵贞珍不安的说道。“就怕事情不谐,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十足的把握,那还赌什么。”张川化不以为然的说道。“有道是有三成的把握就该出手,大人这边算无遗策,恐怕还不止三成的胜算,所以,即便是我当这个家,也要忍不住赌上一把。”看到赵贞珍依旧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张川化笑了起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赌输了自然要认赌服输,但万一赢了,这就是百倍万倍的利啊”
且不说知情的刘部干部间各怀心思,刚刚还一脸不豫的刘宁安此刻却神色平静的望着江北的方向:“老三,和沙纳海谈得怎么样了?”
“大哥,”由于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因此五大三粗的常玉芬压低了嗓音轻声轻气的回答道。“咱们拱手让出汉阳,沙纳海这条老狐狸当然求之不得了,所以对咱们要求的一万石粮食满口答应下来了,还说希望咱们日后能弃暗投明等等,甚为可笑。”
“可笑的怕是你吧。”刘宁安淡淡的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说了沙纳海是头老狐狸,你以为老狐狸就是这么点伎俩吗?”
“大哥是说老狐狸会失言?”常玉芬想了想。“有这样的可能,不过最精锐的八个营头和老四的水师一抽走,汉阳府咱们显然是守不住的,能换到一些粮食固然是意外之喜,换不到的话,咱们不是没有准备的。”
“老三,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刘宁安轻笑起来。“咱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汉阳府还给清廷,单单是缺粮是解释不通的。”是的,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只有更多的地盘才能提供更多的粮食,从来没有反过来的道理。“沙纳海一定想得明白是咱们这边出问题了。”
常玉芬一惊:“大哥的意思是,清军得了汉阳之后还会接着南渡长江攻打武昌?”
“吴琠和沙纳海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刘宁安肯定着。“当然,或许他们也会大胆东进黄梅增援安庆一线,但是我以为还是前者的可能多一点。”湖南清军入赣已经牵制了鄂东的洪拱柱部以及赣中的两个师,再加上刘部主力东进,可以说清军一旦过江,湖广的形势必然发生彻底的变化。“不过如此才好啊。”常玉芬一愣,刘宁安这话怎么说的,就听刘宁安解释道。“只有湖广的清军牵制住了夏王所部的注意力,咱们才好在江南大展拳脚啊。”
常玉芬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就怕清军渡过长江之后,战局有所变化。”
刘宁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夏王大军在苏北、淮南连战连捷,到时候抽调过来填防即可,难道沙纳海的荆州军还比康熙直属的御前禁旅还要精锐不成?”
“话虽这个理,但到时候生灵涂炭”常玉芬用眼睛的余光瞄了眼刘宁安的表情,随即话锋一转。“就怕二哥这边心里不痛快。”
刘宁安阴冷的笑了笑:“老二要留下就让他留下好了,总要人守一守武昌的,否则传扬出去,说咱们因私废公,就不合你我兄弟的原意了。”
常玉芬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机灵,心说刘宁安真是狠毒,连结拜兄弟都要算计,但他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既然受害者不是自己,也只好暗自祈祷对方自求多福了:“说得也是,二哥要做大英雄,我们兄弟自然乐见其成的”
“别磨牙了,”刘宁安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你也准备一下,兵贵神速,今夜一定要起锚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