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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晔在得知缪凤舞又一次被贲允炎抢先一步转移之后,心里的一把火终于“腾”地烧旺了。他带上禁卫军的亲卫营,以及宋显麟所部京营中军,共计六千人,分成三路,沿着那山谷出来后的道路,向南追去。
本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追赶人生地不熟的陈国人,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谁知道他们日夜兼程,追了一天一夜,三路人马,都没有追到陈国八百亲卫营的身影。
宋显麟暗下里的想法,他应该带一支人马,再分出一路,稍微绕开正南的方向,迂回往东南的方向追。可因为行晔御驾出京,他除了身负追逐营救缪凤舞,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因此他心中虽有想法,到底没有说出来,老老实实地留在行晔的身边,跟着他领兵中路,一直往南急追。
他们这中路一军,倒是在路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追出二百里的时候,他们捡到了陈国随驾亲卫营军用的水囊,水喝干了,空着躺在路上。再往前追,又在一处水塘边上,发现了缪凤舞的耳坠子。
这虚虚实实的行迹,让行晔愈发地焦心。他带着自己这一路人马,夜不歇宿,中途还在地方卫所换过马匹,紧追急赶。
可是陈国君臣一行人,如同插上翅膀在天上飞行一般。一天一夜追下来,依旧不见踪迹。
就在行晔以为自己被假像所惑,追错了路径的时候,第二天傍晚,在离京近千里之外的童姥山脚下,终于发现了陈国八百亲卫营的影子。
看情形,他们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已经是人疲马乏了,正在路边的临时歇息。行晔他们一路追来,中途还曾经换过马,追到现在,不但人快要撑不住了,马也已经腿软了。
远远地,陈国亲卫军那青色的铠甲非常醒目。就在他们席地休整的包围圈内,有一辆蓝棚的马车。
行晔简直不敢相信,这批人拖着这样的一辆马车,居然可以逃得这么快,让他整整追了一天一夜。既然人已经就在前方不远,他打马催鞭,拼尽了马儿的最后脚力,往陈军歇息的营地冲过去。
就在行晔这一路追兵发现陈国亲卫营的踪影之时,那边的人也同时看到了他们。
于是正在歇息的陈军迅速集结,牵马上蹬,护着那辆蓝棚马车,仓皇往南继续逃去。
这一次可不能再追丢了。行晔及其所率的中部兵马到底是换过马匹,而陈军的马经过一天一夜的急逃,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因此,双方一前一后,跑出二十里之外,魏军的中路终于追上了这一支陈国随驾亲卫营。
一场打斗是在所难免了,只是战争并不激烈。因为陈军这一路除了偶尔饮马喂料,几乎就没有停过南逃的脚步。到了这个时候,不光是马跑不动了,人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当然,北魏的追兵也不见得好多少。但是他们这一路一千八百人,两倍于陈军,就算是一人拽一条胳膊,也能将陈国这八百疲惫不堪的亲卫军制服了。
这一役只战了片刻功夫,魏军就收服了陈军。
行晔迫不及待地逼近那辆安静地停在战局中央的马车,被宋显麟追到前面,挡住了。
“皇上,车里如此安静,恐怕有诈。”宋显麟仗剑冲着马车的车帘,示意手下人上前护住行晔。然后他从部下那里要过一杆长枪,在一丈开外的距离伸枪挑帘。
所有人都紧张地关注着这辆过分安静的马车,刀剑齐出,以备不测之状况。
可是当那车帘被宋显麟挑开之后,所有人都如同在三九天里掉进了冰河之中,身心全都凉透了!他们历时一天一夜,人马不歇地追赶,追上了陈国的主力人马,却并没有看到他们要找人的。
马车是空的!不要说缪凤舞,就连贲允炎都不在这辆车里。
行晔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化了,心却在剧烈地抖动了着。他咬着牙,镇定了好一会儿,对宋显麟道:“派人联络左右两路人马!”
宋显麟在看到一个空空的车厢时,眼前一阵虚晃。行晔的话听在他的耳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勉强道:“是!”
众将士在经历了一场拼了性命的苦追之后,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身心俱疲,纷纷跌坐在地上---不是偷懒,实是在腿软,站不住了。
行晔拄着手中宝剑,定定地看着那空空的马车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显麟的眼睛在众将士的脸上扫过,见他们一个一个力不能支,若不是碍于行晔在场,估计他们早就四仰八叉地躺下了。
这种状况下,他不知道该派哪一个去联络左右路追兵。
正为难选择的功夫,身后有马蹄,回身看,竟是左右路的联络兵二马并齐,同时赶来了。
二人追上来后,翻身下马,上前见驾。
行晔似乎已经预料到结果了,沉声问道:“如何?”
“启奏皇上,左路军追出去八百里,已经到了光县境内,仍是未见德妃人影。”
“皇上,属下出发之时,右路军已经到了平州境内,未追到人。”
行晔的心如同沉入冰潭之,默然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迅速传令往南各州各府,在所有路口设置关卡,严查密防。将德妃与陈国皇帝的画像拓印出来,分发各府各路,一定要盯得死死的,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遵旨!”宋显麟接了令,安排人分头行事,其余人就地休整。
这时候,刚刚路过的安定州知州亲自带人,给他们送来了晚饭。将士们都有些沮丧情绪,默默得嚼着牛肉饼,喝着参鸡汤,谁也不说话。
宋显麟用一只干净的盘子,捡了两个肉饼,盛了一碗汤,端到了行晔面前。
行晔拿起一个饼,却没有往口中送。
他想起自己昨开出宫前,信誓旦旦地跟玉泠保证:“明天你一定能看见娘。”
玉泠还搂着他的脖子,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爹今天就去把你娘接回来……”
宋显麟在一旁,见行晔只是发呆,并不吃饭,便劝道:“皇上用一些吧,吃过饭我们再商议下一步往哪里追。”
“既然明路上追不到,那么接下来就往最隐避的路上追。贲氏大概是不惜绕远路,劫持德妃从我们料不到的路上往南陈逃去。一会儿留下二百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南追,剩下的人马再分两路,往东去。我就不信,贲氏人生地不熟,还能插上翅膀飞回陈国吗?”
行晔说完,一口将手中的饼咬掉了一半,狠狠地嚼了起来。
行晔没有料到,他这一次的确是低估了贲允炎的逃逸能力,因为他不知道,贲允炎携着缪凤舞逃回陈国的路线,是鸿天会经营多年,与南方分舵秘密传递消息的通道。
缪凤舞出了那个小村子之后,就被人画黑了脸,点了哑穴,塞进一辆马车里。
贲允炎遣他的八百亲卫军往正南的方向逃去,他随即带着六位陈宫内廷侍卫高手,以及鸿天会分派给他的四个领路人,一行人撇开南向,直接往东去了。
当行晔在童姥山脚下追上他的八百亲卫军时,他已经东行二百余里,到了一个叫堂邑的小县城。
贲允炎到底是身在异国他乡,路途不熟,他还是担心魏军会追上来。因此他并不想在堂邑投宿,而是准备在那里吃过饭后,连夜继续赶路。
可是鸿天会的四位引路高手却说:“陈先生尽管放心,这条路径是我们摸索多少年才辟出来的,朝廷即便要封查,也绝对不会以这条路为重点防备。我们这一路上倒是应该悠然一些,仓皇赶路,反而引人疑心。”
于是,他们这一行十二个人,就在这堂邑县城内的云来客栈歇下了。
缪凤舞被安排在三楼最东的那一间房里,有两名陈国侍卫守在门口。晚饭是饭家送上来的,贲允炎稍回洗涮之后,来到缪凤舞的房里,说是要一起用饭。
缪凤舞已经洗了脸,但是见了贲允炎后,脸色比白天刻意画的还要黑。
贲允炎对她这个态度完全不以为意,亲手给她盛好了饭,摆在她的面前:“吃饭吧,要跟要逃,都要吃饱了饭才有力气。”
缪凤舞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他一眼,埋头吃饭,不一会儿功夫,一碗米饭和眼前的一碟青菜就见了底。
贲允炎见她这样,欣然一笑。不管缪凤舞出于何种目的,她肯吃饭,他就省心。要是她这一路上赌气绝食,有气无力的,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大麻烦。
缪凤舞自顾吃完了饭,也懒得看贲允炎那张让她气闷的脸,起身上床,把床帏一放,躺下去了。
贲允炎自觉没趣,三两下扒光了碗里的饭,出了她这间客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缪凤舞静静地躺在床上,偶尔将床帏扒开一条细缝,去看坐在门边上的两名侍卫,见他们两个挺直脊背靠在墙上,精神头儿十足,她就气馁地缩回去。
一下子被带出来这么远,缪凤舞心里开始没底了。如果朝廷的人马追不来,她再度被带到陈国皇宫,那么她即便将来能回魏国,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清白了。
可是虽然他们这帮人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说,但她还是感觉得到,他们这次逃跑的路径太过诡异,恐怕行晔即便追出昂州,也难以料到她会被带到这个地方来。
夜半无眠,她透过床帏的缝隙看两名看守侍卫,内心胡思乱想着:可惜她一直学的是舞蹈,这要是学两手功夫,她此刻一定将办法把这两名看守给打趴下,跳窗逃跑。
她正看着两名侍卫恨恨地磨牙,坐在门边儿那两个本来神采熠熠的男人,突然脑袋一耷拉,就软软地顺着墙壁出溜下去,瘫到地上去了。
这情形,倒是吓了缪凤舞一跳。她腾地坐起身来,调动视力听力,拼命地去探寻异样的动静。
可是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难道是她的目光可以杀人?还是她心中的咒怨能够杀人?
她紧张地喉咙有些干,坐在床上想了片刻,慢慢地往床上蹭,想要看一看那两名侍卫是不是真的死了或晕了。如果她走到他们的身边,仍是不见二人有反应,她会毫不犹豫地开门冲出去。
她的脚刚刚碰到客房的地板,就看到门慢悠悠的静悄悄的在启开。她的心猛一收缩,赶紧躺回床上,揪着自己的衣襟,拼命地压抑着心跳。
门开后,从门外进来两个黑影。二人在侍卫的身上补了一指,也不知道点了他们的什么穴位,然后就直接往缪凤舞的床榻走过来。
是好人吧?是来救自己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先制服那两名侍卫。
她心中正犹疑不定,床帏已经被掀开了。幽暗的夜色中,来人看到床上坐了一个人,迅速地出手扣住缪凤舞的肩头,堵住她的嘴巴。
另一个人随即晃亮了一个火折子,往缪凤舞的脸上照。
火折子燃出亮光的那一瞬间,不光是两位潜入客房的黑衣人看清楚了缪凤舞,缪凤舞也看清楚了来人。其中一位正是受她的兄长缪凤刚所托,准备把她运出昂州后,送往滑县的巩大哥,那一位她不认得,但是在一闪而逝的火光映照下,那人的目光炯然有神,一看就是功力深湛之人。
缪凤舞动了一下,本能地想说话,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巩大哥赶紧熄灭了火折子,凑近缪凤舞的耳边,用最轻微的声音道:“妹子不要出声,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缪凤舞虽然心跳如鼓擂,但她还是很高兴。想来缪凤刚暗下安排人行事,鸿天会也没有摸清劫她出京的人是哪一路的,也没有料到是缪凤刚所为。
贲允炎带她逃跑的这条路径,本是鸿天会的人在引领,想来缪凤刚也是熟悉的吧。
她很配合地下了床,穿上了鞋子,跟在巩大哥的身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客房,掂着脚尖准备往楼下去。
刚迈下两级楼梯,突然就有两道黑影凌空扑过来,挡在了楼梯的下方,拔剑就刺。缪凤舞一看是贲允炎的侍卫,顿时开始心慌起来。
这边楼梯上刚打起来,三楼西侧的一间客房门“啪”地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两个人,飞步往楼梯这边扑来。还没有接应上巩大哥他们二人,贲允炎已经带着他的侍卫从东侧堵截过去,将那二人堵在了客房的西侧走廊里。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缪凤舞被巩大哥护在身后,下两级楼梯,又退上去两级,来来回回,怎么也冲不到楼下去。
这一打起来,刀剑相击,乒乒乓乓地声音响起,这间云来客栈的所有客房都被启开一条门缝,客人在门后偷偷地往外看。见外面打得见血见肉,有胆小的赶紧闭门避祸。
贲允炎这边以多敌少,渐渐地有占上锋之势。
缪凤舞越看越急,想要从楼梯上跳下去,可是楼梯很高,而她的腿伤未痊愈,怕是跳得下去,也是逃不走的。她仓促间想与巩大哥打个商量,让他在楼梯侧面递她一段,以她的身手,只要有人送她一截,她还是能平安落地的。可是偏偏哑穴未解开,她又说不出话来。
正焦急的时候,楼上客房冲出来的两个,已经被贲允炎的侍卫逼到了走廊的一头儿,而她面前的巩大哥和另一位黑衣人,也正在一步一步往回退。
这一次要是逃不掉,以后贲允炎会亲自将她守得死死的,再想逃就更难了。
于是缪凤舞将心一横,偏腿跨到楼梯扶手上,一咬牙就要往下跳。结果她的举动,被后面冲上来的鸿天会领路高手看到,扑过来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
缪凤舞下了决心要跳,也没有犹豫。她的身体刚刚离开楼梯扶手,往下飞坠,左脚踝就被那个鸿天会的人抓住了,缪凤舞整个人吊在楼梯的侧面,眼看着就被那人给抓回去了。
这样的时刻,缪凤舞就表现出她身为舞者的轻灵敏捷来。她一心要逃,也管不得受不受伤了,身子在半空中用力一旋,脚踝就在那人的手中一拧劲儿。
那人刚刚抓住她,就感觉她的脚踝在手中使劲地一旋转。他的手一滑,再想用力时,缪凤舞的脚踝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整个人向楼下扑去。
而他的手中,就只剩下缪凤舞的一只鞋子了。
缪凤舞跳之前,往楼下撩了一眼,瞄准的是一楼靠在楼梯边上的一张桌子。她预备的是未受伤的腿先着力,随即往后一坐,摔一个屁股蹾儿,应该会受伤轻一些。
可是她被那人抓了一下脚踝之后,就变成脑袋冲下了。等她快扑到地面的时候,她本能地以手撑桌面。可惜她的手劲儿太小,并不足以支撑住猛冲下来的身体。
结果,她的脑袋还是狠狠地砸到了桌面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她从一阵头痛中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周围一片安静。她捂着脑袋,支起身来,打量自己的处境。
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屋里的陈设简单,但却非常干净。她吸了吸鼻子,有药香隐隐传来。
她正疑惑,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头痛恍惚之间,她的神线模糊,就看那人的身影十分的眼熟。
“皇上?”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