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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及她滑胎一事,韩嫣眸子中的神情也是瞬息万变,夹杂着或痛苦或不甘又或怨恨的光芒。
即使她再怎么痛恨徐青玄,甚至也有想过流掉那个孩子,可是怀着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了割舍不掉的感情,她甚至都已经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她腹中跳动,可是就因为徐明烟将她这么一推,那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她还记得那一日地上所留下来的触目惊心的红,那种身体以及心灵上所受到的痛苦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对徐明烟,韩嫣自然是恨的,可是心里再恨,她都不能将那个女人怎么样,谁叫她是长公主之女,甚至还是那个人的女儿呢?
在这些身份高贵的人面前,她永远都是被利用的那一颗棋子,甚至活得跟蝼蚁一样。
既然自己不能为自己死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那就借助别人的手来报这个仇。
韩嫣心思百转间,眸光烂滢,终是咬了咬牙,膝行到韩凌面前哀求道:“姐姐,我若是说了,你可一定要保我性命。”
“闭嘴,你若再叫我们世子夫人一声姐姐,我就撕烂你的嘴!”巧儿在一旁喝道。
韩嫣连忙改口颤颤的唤了一声:“世子夫人。”
韩凌见她一幅极为害怕的样子,也猜得到她当初的撒谎必然是受了长公主的威胁,当下也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自然能保你性命。”
韩嫣知道韩凌和那些男儿一样重君子气节,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心中一喜,便开始措辞道:“张氏说得没错,那天我和徐二小姐之间的确是吵了架,我的孩子也是因为她而落下的,那天,她突然跑到月影风荷院里来找我,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话之后,就动手打起人来,我躲不过她,才被她一把推到了桌角上,正好撞到了肚子,所以才……”
“当时我肚子疼得厉害,求她叫大夫来救我,可是她却转身就跑了,后来张氏来到了我的月影风荷院,叫了杏儿去请大夫,并将我扶到床上,之后长公主、婆母以及陆三夫人都来了,我也不知道杏儿怎么就请了世子夫人来给我看诊……但是就在世子夫人给我看诊的时候,长公主一直在以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说实话,若是说了,她一定会为了她的女儿而杀了我的!姐姐,你也知道长公主的狠辣手段,我不想落得跟韩瑄一样的下场,所以就……”
“所以你就将这罪责推给了张氏!”这些话也都在韩凌预料之中,所以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收获,但这其中也是有破绽可寻的,“徐明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韩嫣默默的转了一下眼珠子,露出一幅难以启齿的委屈状。
“她说,她堂堂一位县主,凭什么就比不上一个弃妇所生的女儿,到头来还要跟我这样一个卑贱的罪臣之女争夺一个父亲的宠爱……”
这一句话中透露的信息量很大,韩凌便不自禁的微翕了眼眸,冷冷的看向韩嫣。
韩嫣知道她定然是不高兴了,心中便是一阵快意,她刚才话中所指弃女所生的女儿就是直指韩凌,她不相信以韩凌的聪慧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可是韩凌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她关心的是后一句“争夺一个父亲的宠爱”。
“你和徐明烟拥有同一个父亲吗?”
听到韩凌一语问出关键,韩嫣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整理好思绪,继续道:“不瞒世子夫人说,我也是在广宁伯府抄家之前,有个人突然来找我,告诉我说,我并非韩陌亲生,那个人还十分殷勤的带我去见了亲生父亲,也就是你所称呼的那位樱士馆的老板塔罗王子,是他让我从韩瑄手中取得韩家三房的私产的,而长公主殿下也在那时知道了此事,并协助我逼迫韩瑄交出了那些房契地契和金银珠宝,那时我并不知长公主殿下为何要帮助我,也是在一次去樱士馆找父亲时,碰巧看到了他与长公主殿下见面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原来徐明烟也是塔罗王子之女……”
“那日徐明烟到月影风荷院里来找我,或许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个真相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情绪失控对我又是辱骂又是拳打脚踢……”说到这里,韩嫣咬着唇瓣也露出十二分的怨恨来,“可是她的身世与我又有何相关,她凭什么要将这气撒到我的身上?世子夫人也给我评评这理……”
原来今日在那厢房里想要一刀杀了她的那个红衣女子真的就是徐明烟,是长公主和塔罗王子的女儿,那是不是说,长公主早在嫁给钟磬之前就已经和塔罗王子暗环珠胎了呢?
徐明烟之所以会和长公主大吵一架并坚决离开了徐家便是因为这件事吧?
不过,韩凌没有想到,徐明烟离开徐家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能够放弃徐家嫡女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没有所图?
韩嫣看了看韩凌神情的变化,赶紧又加一把火,续道:“其实今天也是长公主逼着我引你到樱士馆去的,她和塔罗王子设此一局,就是想将世子夫人永远的留在樱士馆,而让徐明烟来顶替世子夫人留在世子的身边。”
这句话倒是让一众人惊得不小,只听巧儿一声低呼道:“你说什么?让徐明烟来顶替世子夫人,怎么顶替?”
韩嫣对巧儿的咋咋呼呼实在是有些心理阴影,她挪了挪身子,踌躇了一会儿,才极小声的对韩凌说道:“世子夫人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
韩凌自然想到了一点,但是又不敢置信,难道那塔罗王子也懂得易容之术?但若非真正的换一张脸,又怎么可能会骗得到舒玄?
原来塔罗王子以父亲为由将她诓骗了去,实际上是想杀了她,再让徐明烟易容成她的容貌来顶替她世子夫人的位置么?
好一招阴毒的想法!韩凌在心里冷笑,浑然不觉,那听雨楼的门前已经站了一道人影也正安安静静的凝神听着韩嫣所说的这番话,直至听到这最后一句,那道渊亭岳峙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凛然之势的身影才慢慢从那道月形门外走了进来!
“世子爷,您回来了!”琴儿诚惶诚恐的唤了一声,看世子爷的表情也知道二少奶奶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一定是被他听了去,要不然,从来温润清泽脾气甚好的世子爷神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冷峻可怕。
韩凌被琴儿这一声扯回了神思,便看着徐舒玄一笑,但韩嫣的心情就不会有这么轻松了,她甚至都能从那平稳的脚步声中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从后心袭来,生怕徐舒玄一不高兴,就会要他身边那个暗卫南楚一剑要了她的命。
于是,颤抖着身躯的韩嫣便一下子扑到了韩凌的脚边,使足了劲的扮可怜哀求道:“世子夫人,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长公主那里若是起了疑心定然不会放过我,就是徐二少爷也不会管我死活,你刚才答应了我一定会保我性命的,可不能食言。”
这话是说给韩凌听也是说给徐舒玄听的,她总还是希望自己能激起徐舒玄的怜悯之心,男人不都是有保护欲的吗?何况阿九若是过河拆桥的话那就是德性问题了。
可她没有想到,就是她这般夸张的举动却激起了徐舒玄的反感,只听身后那如冰玉落盘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将她拉出去!”
两名婆子答了声是,便一人架起韩嫣的一条臂膀强行的将她拖了出去,韩凌有心阻拦,但见徐舒玄一副肃然略带责备的表情,便只好改为吩咐那两名婆子道:“此事不要声张,让她回去就行了!”
两名婆子答了声是,便将韩嫣推至院外后,就将门关上了。
韩凌再将晏紫姹叫了来,吩咐道:“晏紫姐姐,这段时间我想让你帮我盯着韩嫣,若是有人想杀她灭口,一定要将她救下来,保她一条命!”
晏紫姹抱着双臂,有些愕然的看了韩凌一眼,似乎对她下达的这个命令不太理解,但也没有多问,答了声是,便走了。
听雨楼的院子里陷入片刻的沉默,巧儿见世子脸色不太好看,都有些吓住了,莫不是因为世子夫人这次擅自外出真惹他生气了,可在樱士馆见面时不都是好好的吗?
就在巧儿担心受怕胡思乱想的时候,徐舒玄突地抓了韩凌的手,就大步朝着内室里走了去。
吩咐余嬷嬷就将晚膳摆在了内室,徐舒玄一进屋子就将韩凌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衣袍从她肩上滑了下来,徐舒玄目光极为紧张的盯在了她肩头下一颗极小的红痣上,他曾经有检查过她的身体,所以几乎可以记住她身上的每一个记号,当看到这颗红痣时,他刚才油然升起的恐惧之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怎么了?舒玄,我真的没事,那个塔罗王子是想要挟持我,但幸好你及时赶到了,所以没有让他得逞。”韩凌安慰的说道,又笑了笑,“你知道吗?他挟持我竟然是想逼我父亲出现,他告诉我,母亲的师傅真的就是我的父亲,真的是他!”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确切的消息,她心中倒是十分欣慰的,可是塔罗王子想利用自己逼师傅出来相见的这一行为还是让她内心不安——师傅能一剑将他筋脉挑断,可见他们师徒之间是有解不开的仇怨的,塔罗王子想见师傅必定是有所企图不安好心!
然而,徐舒玄听了她这话后不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阿凌,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听了韩嫣所说的话后心里有多害怕,若是我晚来一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不是就……”
“哪有这么严重,我又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何况还有无双保护我呢!”韩凌还是一幅不以为然的轻松模样,转而想到无双掉进了那个机关暗室,又问,“对了,你带去的羽林卫可有在那樱士馆里找到无双的人?”
徐舒玄明显的还没有从刚才的后怕中回过神来,他捧起韩凌的脸颊,仔细端详起来,像是永远也看不厌似的,凝视着她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怔了很久很久,后来干脆就朝那微张的樱唇重重吻了下去,这一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又融合了他宠溺温柔的情怀,不用再多说,他胸腔中有节奏的剧烈心跳便已说明了他此刻的忧惧紧张及不舍。
直到晚饭摆好后,徐舒玄这才结束了对她的惩罚,拉她到一张梨花木的小桌旁用饭,期间,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其中鸡腿就有两只,韩凌便嘟囊着小嘴道:“照你这样将我喂养下去,我以后定然会长成一头肥猪,又重又难看,看你怎么办?”
徐舒玄就被她逗笑了,这是他今天从府衙回来难得的一次笑,韩凌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感,后来就聊起了他办差之事。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皇上还将那么大的一个案子交给了你去查?”韩凌问道。
徐舒玄答道:“这桩案子陆颜召查了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是没有进展,而京城之中还有人在失踪,皇上总觉得我心思比别人灵敏,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来查,想让我尽快查出一个结果,抓了凶手好结案,不然这个年全京城的人都过不好了!”
韩凌总觉得皇上的心思不会这么简单,连陆颜召都查无果的案子,却交给了舒玄,还让他尽快结案,便担忧的问道:“那皇上给了你多少天时间?”
徐舒玄笑了一笑,轻声回答:“七天!”
“七天?”韩凌几乎是惊呼出声,陆颜召查了一个月的案子就只给舒玄七天?
徐舒玄知道她心里担忧,便握了她的手轻轻揉捏道:“你不用担心,七天对我来说足够。”
韩凌随即便想到了他对塔罗王子所说的话,便问:“你是认定了凶手就是塔罗王子吗?”
“他一个人肯定做不来这件连环杀人的凶案,最多也只是谋后主使者,那些死者的身上都有一种毒,世间罕见,现在尚还不知这种毒的名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种药物的控制精神错乱血管爆裂而亡……”说到这里,徐舒玄又赶紧打住了,转而自责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平白的影响心情和食欲,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这个案子我已有了线索,要寻找到证据不难。”
“倒是你,跟我说说看,那塔罗王子挟持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突地话锋一转,问道。
韩凌便将她与塔罗王子之间的对话全部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徐舒玄听,最后还提到了那个密室里的机关,徐舒玄听了之后也很震惊。
“没想到他也是师傅所收的其中一个徒弟,难怪他也懂得机关之术。”徐舒玄感慨了一句,又深深的锁紧了眉头,“他想要见师傅会不会就是为了那一张舆图呢?”
“舆图?”韩凌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后,也讶异的重复了一声。
徐舒玄便认真的看向了她,似在思忖着有些事该不该说给她听,但在韩凌那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彻底认输了。
“阿凌,其实有件事情我一定没有告诉你,就在你四舅舅出征后的第十天,墨玄寄了封书信过来,他在押送粮草路过大同驿站之时,曾经遭到了一批不明身份的红衣人的劫掠,那些红衣人的战斗力似乎比常人高出好几倍,墨玄与他们交战甚久力不能敌,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白发的男人救了他,才保住了那一批粮草,而且那个白发男人还给了墨玄一张舆图,那张舆图之详尽囊括了整个北漠之地以及边境的各个小山小径,墨玄说,有这张舆图在手,西北之战胜利在望。”
韩凌听到这里不可谓不激动,连眼里都闪泛出泪光来。
“你是说,救了墨玄的那个白发男人就是师傅吗?”她低颤着声音问。
徐舒玄顿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也露出了一个极为欣喜的眼神,他说道:“几乎可以肯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那桃源谷的竹屋里有看到地上一些削断的碎竹片,那上面是有字的,石州是一个地名,那些竹片上所绘的定然也是一张舆图,定是塔罗王子想要得到它,便被师傅给毁了!”
“然而,师傅又毁了另一张舆图给墨玄,这说明什么?师傅知道墨玄押送粮草,甚至知道他的行程,所以他才会这么及时的救了他,其实在你四舅舅出征之前,师傅很有可能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也许是有未完成的心愿和志向……”
韩凌有些控制不住的泪泉涌出,下一瞬间便又落进了徐舒玄的怀里,就听他说道:“阿凌,我相信他终有一日会来找我们的!”
韩凌只顾着抱紧了他,用泪水磳湿了他的衣襟,却又听到他忽地道了一句:“父亲的事我们都可以暂且放下了,但长公主与徐明烟之事,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我绝不能再让她们动到你的头上!”
但徐舒玄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这对母女就给了他一个炸雷般的晴天霹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