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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熬到放学,黑子和同窗齐声向许琅告别,就欲各自散去。想到明日的“背书论雄”,稍有把握之人则是双目隐隐有些兴奋;而诸如小胖子朱有才之流,则是完完全全的哭丧着脸,怏怏不乐。
没了背诵《三字经》这块久久压在胸口的大石头,黑子浑身一松之余又颇感迷茫。他提着考箱,缓缓朝着私塾门口走去,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许琅那温厚的嗓音。
“张希凡,你先等等。”
这声音显得极为突兀,原本转身离去的众学童讶然回首,惊奇地用目光在许琅和黑子之间扫来扫去。人流中的柳清远见到许琅如此在意黑子,神色一冷,低低哼了一声,昂首离去。
黑子一怔,愣愣的转身望向许琅,不明白这位新来的许夫子为何要自己独自留下来。看到黑子眼中的迷惑之色,许琅朝了靠拢过来,然后不好意思的干笑着开了口。
“哈,张希凡啊,夫子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时间匆促,就连住宿之地都未选好……那个,要不,我去你家里借宿几晚可好?”
借宿?
黑子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镇上不是有客栈吗?我家,我家离这里还是有点远呐……”
黑子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去。虽然许琅今天帮助自己开了尘窍,让自己能过目不忘,恩同再造;可是对于把夫子领回家去借宿,他的内心其实隐隐还是有些抗拒的。
“客栈……”
许琅一呆,却是忘了这茬。他立即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讷讷地说道:“夫子刚刚担任教习,现在没,没钱啊!”
“没钱……”
看着许琅那身雪白的儒袍,怎么看都像是很值钱的样子,黑子自然不肯相信许琅的话了。这位新夫子信口开河的本事,早上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可是领教多次了。
眼见这个黑脸少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云锦长袍,许琅咬咬牙,厚着脸皮说道:“我的钱,都买这身行头了…。。”
这句话说完,看着黑子眼中隐隐露出的鄙视之色,他也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装作没有看到。
“啊,那……那夫子岂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鄙视完毕之后,黑子却是突然想到了填饱肚子这个严重的问题,是以急急忙忙的问了出来。
“呵呵,要是不介意的话,夫子就先在你家搭个火,等有了钱,我再补上。”
黑子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许琅自是连忙回应。他搓着双手,讪讪地干笑着,脸皮却是有些发烫。
许太仙啊许太仙,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想到自己过去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如今却要死皮赖脸的跑到学生家里去借宿混吃……饶是他磨砺自家脸皮多年,此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啊,那,那好吧……”
黑子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位许夫子如此的不客气。怔了片刻之后,他只得苦着小脸,提着考箱在前面带路,硬着头皮领着许琅一路往张家村走去。
走进自家的小院里,黑子畏畏缩缩的将许琅的来意将给了父母听。待二人疑惑稍解之时,许琅又凭借着自身良好的容貌和不俗的谈吐很快就赢得了二人的好感,连连声称“许夫子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就这样,许琅便落脚在了黑子的家里。
吃罢晚饭,黑子领着许琅往自己的小屋子走去。原本黑子父母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一间宽大的厢房,可是许琅以督促黑子学习为名,硬是要和黑子挤在他的小屋子里。黑子父母又惊又喜,直道许夫子宅心仁厚,好人有好报之类的云云。
“夫子,你睡床吧,我打地铺就好了。”
黑子将抱来的凉席铺在地上,然后恭敬的请许琅睡床。
“呵呵,不用,我打坐便可。”
许琅笑了笑,直接盘坐在了凉席上。黑子一怔,却是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愿让许琅就这样坐一晚上。万般无奈,许琅只得耐心的向着这个倔强如牛的黑脸少年解释起什么是修炼来。
“夫子的意思是,就这么坐着,然后便可吸收天地元气炼化为真元?”
“嗯,今日为你洞开尘窍费了我许多真元,所以我得努力将其修炼回来。”
“啊,原来,原来是这样……”
黑子一惊,急急忙忙的鞠躬道谢。许琅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坐好。
“无妨,这也算是你我有缘吧。”他淡淡的笑了笑。“你这里有《诗经》,《论语》和《孟子》么?若是没有,我可以口述让你记下来。”
“有的,有的!”
黑子点点头,飞快的从屋子的角落里翻出了几本灰扑扑的书卷来。许琅看着上面那层厚厚的灰尘,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就一直将它们堆在角落里?”
黑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脸黑里透红。他小声地解释道:“以前背诵不出《三字经》,史义挽夫子便不许我看这些书,说是连千来字的发蒙文章都不会背,就别再去侮辱先贤经典了……”
许琅一怔,万不料有这般缘由。他宽声安慰道:“好了,如今你的尘污窍已开,再也不会有人能用背书一事来诘难你了。”
“学生张希凡再次多谢许夫子大恩。”黑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又恭恭敬敬的的行了一礼。
“只是这事太过玄奇,切不可随意讲出去。”许琅一脸正色的叮嘱。
“嗯嗯,我一定谁都不说!”黑子飞快的点了点小脑袋。
“如此甚好,你快快将这三本书籍的内容记下,明日,该是你扬眉吐气之时了。”
黑子点点头,拨亮了油灯,坐在桌前开始认真的看起书来。过得片刻,他心中难耐,终是忍不住向许琅问道:“夫子,你是修炼者吗?我听阿黄他们说,修炼者可用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呢。”
“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按境界来算,我不过是刚到凝元之境,勉强可以御剑而已。你说的那些大神通,却是要到了神元之境才可练成。”
对上黑子饱含期待的双眼,许琅略一沉吟,然后便毫不忌讳的将自身情况给讲了出来,还连带为他细细解释了一番。
黑子听得聚精会神,咂舌不已,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神秘世界。他干脆一把将书卷扔到桌上,扬起一张黑乎乎的小脸问道:“那你是那个门派的,练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许琅继续不厌其烦的为他解释:“我练的可不是武功,而是术法,它跟我们儒家有关,专修浩然剑气,名叫《浩然经》……”
黑子一怔,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张着嘴,细细思索片刻,心里猛然一哆嗦。
瓷枕中的那本旧书,不就是叫《浩然经》么?
“张希凡,你怎么了?”
许琅看到黑子张大了嘴不说话,连唤了几声才让黑子回过神来。
黑子喉头发干,强作镇定,小脸勉强笑了笑。然后突地说了声该背书了,便匆匆将书卷从桌上拾起,将整个脑袋都掩在后面。
为什么夫子所练术法,和瓷枕中的一模一样?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很想努力将书卷上的内容给看进去,可是担忧的目光却是忍不住向床头瞥去。
那只饱含秘密的洁白瓷枕,就隐藏在灯光模糊的暗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