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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樾原是坐在马车里的,武家的大门开了,雷鸣才连忙敲了窗户叫他。
老夫人看见他的马车一大早停在自家门口,也很有些意外,正发愣呢,他已经自车上下来。
老夫人不好怠慢,才又连忙打起精神,快走了两步下台阶。
“晟王殿下!”正待要行礼,已经被萧樾抢先一步给拦下了。
萧樾这人也是身份使然,高高在上惯了,此时面上神情寡淡,并不见一个晚辈对长辈的谦逊,只是语气缓和的说道:“老夫人不必拘礼。”
老夫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王爷看上了自家孙女,虽说这天底下的规矩是要先君臣而后父母,可萧樾若是做了她的孙女婿——
他不免这个礼数,武家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而若他要给这个面子,也无可厚非。
横竖定远侯府没想要巴结他!
既然他说不用,老夫人就也没坚持,只就微微含笑道:“老身正赶着要进宫,今日府中怕是无人待客,王爷您这是……”
要撂了武昙在家里,替她待客?那就更不可能了!
虽说前面武昙是跟着他出去了一趟,可那也是掩人耳目去的,在京城里,到处都是眼睛盯着,孙女儿的名声总还是要的。
老夫人认定了他是来找武昙的。
武昙也很郁闷,脸都垮了:“不是跟王爷说过了么?我要陪祖母进宫。”
话音刚落,又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咦?王爷你难道不用进宫去为陛下服丧么?”
萧樾的脸上,这才隐约的露出点笑意来,不过转而就把视线从武昙脸上移开,转而又看向了老夫人道:“就是因为要进宫,横竖咱们走的是一路,本王就索性过来了,接上你们祖孙,一起去吧。”
“呃……”老夫人微微倒吸一口气,内心本能的拒绝。
晟王府离着她们家可不顺路,萧樾特意绕这么个弯来接她们祖孙,起码得提早半个时辰出门。
要是别家的小子献献殷勤也就算了,他这个身份费这个心力——
平心而论,她武家还真有点吃不消。
可如若拒绝——
萧樾这个人,她又不是没领教过,他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随便就能拒绝的了的。
既然横竖躲不脱,老夫人也不费劲磨这个时间,只就客气又礼貌的说道:“王爷的一番好意,我老太婆却之不恭,只不过也实在不敢劳动王爷折返往来的辛苦,咱们下不为例吧。”
萧樾略一颔首,却是未置可否。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以后天天要来吧?
皇帝在宫中需得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等丧事办完,起码要到一月以后了,这段时间她们是风雨无阻,天天得进宫的……
这要是萧樾天天来接她们祖孙,那这京城里不定要传成什么样了。
老夫人心里叫苦不迭,却又有口难言。
武昙眼见着天色不早,进宫的时辰她不敢怠慢,就扶着老夫人上了车。
雷鸣赶紧叫人搬了垫脚凳来。
萧樾没搭手,待他们祖孙二人上了车,他便从雷鸣手里接了马鞭,翻身上马,走在了前面。
方才在侯府门前一耽搁,邻里就已经有人出来观望议论的了。
马车行过胡同口,老夫人坐在马车里也能听见外面街口早点摊子周围的议论声。
武昙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
老夫人的神色谈不上好坏,最后,只是悠悠的一声叹息。
她跟萧樾的事,武勋那里已经不必考虑他的意见了,却也还没有正式的跟老夫人提过……武昙本能的就有点心虚,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不想再糊弄,便就咬了下嘴唇,下定了决心道:“祖母,有件事一直不得机会跟您禀告,我不知道王爷以前登门的时候有没有跟您提过……就是我跟晟王爷……这次出门,我们……私底下已经定了三生之约了!”
勋贵人家,礼教森严的世家子女之间,本不该出现这样的事。
老夫人却是打从默许萧樾带武昙去北燕那次之后,就知道自己计较不得这事儿了。
只是现在武昙当面说出来,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口剧烈一缩,差点提不上气来。
武昙面上的表情坚定,眼神却有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见老夫人抬手去按胸口,她便是连忙提了裙角跪下了,一面紧张的拉着老夫人的人手:“祖母……”
周妈妈坐在旁边的角落里,本来不欲上前,坐着萧樾的马车,她浑身都拘束不自在。
眼见着老夫人受了刺激,不得已,周妈妈也只得上前,赶紧拿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给老夫人喂下去。
老夫人就是方才一时有些激动,一口气没喘匀,喝了水就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武昙跪在她身边,已经开始满眼眶跑泪,却还是不得不坚持说道:“祖母,我不是诚心气您,孙女儿自幼得您教导,也不是不知道礼义廉耻的,只是……只是因为……”
老夫人听的,更是心头忽的一跳,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惊慌道:“这趟出去你该不是已经跟他……”
话到一半,她自己都不忍心说出口了,旁边的周妈妈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打岔道:“我的老夫人,可不敢这么想的!”
心里的想法却跟老夫人大概一致——
这自家二小姐莫不是已经被那位王爷占了便宜,才这般不得已么?
武昙一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她们说的什么,等想明白了,脸就刷的红成一片,不由的嗔道:“祖母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再不懂事也不至于那样……”
转念想到在郓城那晚爬床失败的经历,就更是心虚的脸又红了一遍,然后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孙女儿只是想说,晟王爷他对孙女儿真的很好。”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千金,又是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老夫人倒是相信她不至于那么没谱儿,听她这样说,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她重新看向跪在面前的武昙,还是有些纠结的又沉思了片刻,方才郑重问道:“这可是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真的……就这样定了?”
就算两个人还没过那最后一关,前阵子京城里萧樾求赐婚之后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其实老夫人也很明白——
就目前的这个局面,只要这位王爷还健在,她家的这个孙女儿也是被他祸害了,不会再有别的人家敢登门提亲了。
她心里的抵触,只是因为对这个人跋扈霸道的性情不甚喜欢——
他惦记自家孙女都惦记的这么强势霸道,以后孙女儿若真是嫁过去,过的若是不顺心如意了,娘家人想登门做主都做不得……
这孙女儿的后半辈子可就一点保障也没有了。
老夫人心里其实还揪心的很,只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往好的方向盼着了。
武昙迎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担忧,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就索性就不再遮遮掩掩,抓着老夫人的手道:“孙女儿还小,不懂得别人说的生死不渝的男女之情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晟王爷对我好,亦能顾及到我的家人,愿意顾及我心中所想,忍让,包容,就已经是我极好的归宿了。祖母,我喜欢他,真的!以前不敢想,可是现在……若是叫我一定不能跟他在一起了,起码……我是会难过的。”
所谓生死相随的感情,太过惨烈,武昙觉得她那性情,虽不说刚烈,但也绝不到动辄就为了谁去寻死的地步,可是她现在说的话,也并非是诓骗老夫人的,因为在说之前,她是有仔细的问过自己心里——
若是祖母不答应,若是她必须得放弃萧樾了,以后都不再见他了……
原来,心里是真的会难过的。
虽然儿女私情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内容,可是在条件允许和力所能及的时候,她是愿意为之努力拼搏一次的。
不为了别的,只是——
为了心中的欢喜!
毕竟这一生里,未必就还能遇到第二个人,会让她这般依恋不舍了。
老夫人定定的望着眼前自己的孙女儿,她的五官面容还带着几分青涩和稚嫩,可是目光坚定而恳切。
不是小女孩撒娇时候的任性和无理取闹,而是很认真的在跟她讲道理和请求。
按理说,定远侯府这偌大的一个家族里,是万万不允许让一个女孩子自己私定终身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可是这一刻——
无论是于公于私,老夫人却觉得她都没有了横加阻拦的理由。
对外,萧樾就是要她这孙女,她抗衡不过;对内,武昙自己愿意,甚至连女孩子的脸面和矜持都不要了,当面来和她请求,她也是不忍心拒绝的……
“既然你自己定了心意……”沉默许久,老夫人才微微的叹了口气,“那这件事,祖母就不横加干涉了,至于你父亲那里,届时我也会尽力替你说和,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到时候再说吧。”
这件事,武勋是乐见其成的,只是——
他的意见,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谢谢祖母!”武昙破涕为笑,只要老夫人首肯,这件事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感激之余就赖在老夫人膝头撒起娇来。
老夫人看着她眉目带笑的欢喜模样,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心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过世的林菀娘……
想想,若不是儿媳去得早,孙女儿如今或许也不必像如今这样,一门婚事都要忐忑的自己替自己谋定。
武昙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和老夫人说笑了一会儿,就已经神采飞扬,恢复如初。
一大早,各家的马车都陆陆续续的往宫里赶,虽然在宫门之外停得参差不齐,远近不一,但有一条规矩——
正中间是要留出一条路,给各家亲王和宗亲留着的。
萧樾本就外表出众,骑着高头大马从容而过已经十分招摇,却不想身后还跟着辆马车——
这就很是矫情了。
晟王殿下是没有家眷的,众所周知,就算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个定远侯武家的二小姐,可那姑娘据说最近还不在京城。
而且——
就算人在京城,也没理由是一大早坐着晟王府的马车进宫的。
宫门外聚集的众人纷纷驻足,倒不是诚心围观,而是因为萧樾的身份在那摆着,所有人都得让路等他先行。
萧樾一路打马到了宫门前才停。
诚然,众人真的就只当他是矫情摆谱儿,毕竟以前晟王殿下出门也多是坐马车的,如今骑着马却带了马车出门也不算啥,没准他回去的时候就想坐车了呢?
可是——
晟王殿下下马之后也没有马上进宫,而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亲自去开门或者扶谁一把献殷勤。
王府的下人打开车门,先是下来个老妇人,有点眼熟……众人正嘀咕呢,又一个穿着素服的俏生生的小姑娘也被扶了下来,不是武家二姑娘又能有谁?
这姑娘,居然真就一大早坐着晟王府的马车进宫来了?!
众人惊讶不已,还没等反应完,最后——
武家老夫人也从车上下来了!
这一下,整个人群里算是炸开了锅!
以前晟王爷去御前请婚,陛下没明着答应,这门婚事就不算成,现在武家老夫人都公然坐了晟王府的马车公然出行——
那就等于武家的长辈是认可了这门婚事的!
这是真的要成?
人群里,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老夫人见状有些头疼,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份上,索性也硬着头皮上了,只就从容的又跟萧樾道了谢:“今日麻烦晟王殿下了。”
“老夫人客气了。”萧樾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不说怎样的殷勤,但是在他身上,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了。
有老夫人的故交见状,已经按耐不住的抬手招呼老夫人过去说话。
老夫人看了武昙一眼,见武昙有些犹豫,她就径自自己先过去寒暄了。
武昙跟老夫人是一路脾气,敢作敢当,既然都坐了萧樾的马车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任人议论好了,只是萧樾今天这先斩后奏闹的这一出,到底是叫她心里郁闷,趁着老夫人去旁边与人说话,她就蹭在萧樾的旁边不满的抱怨:“你看你,谁让你去武家接我了,现在弄的人人都在议论……皇帝陛下大丧当前,你不怕被弹劾啊?”
萧樾长身而立,在人前,他还是多少注意仪态的,并没有动手动脚,只就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谁说本王今天是去接你的?本王分明是在给武老夫人献殷勤的,你就是顺便沾了光。”
他略一侧目,见武昙鬓边别了朵白色的绢花,看着膈应,随手就摘了,还没等武昙去抢,就碾在了脚下。
“哎!”武昙喊了一声,已经晚了。
虽说给那老皇帝服丧,武昙心里也恶心的要命,和既然是跟随众人一起进宫的,总归是要做做样子戴朵白色绢花以示哀思,就这么被萧樾踩烂了,回头宫里哪个主子要找她的麻烦,也是一找一个准。
武昙一跺脚,正要跟他翻脸,想抬头的时候,却被他的手掌在头顶挡了一下,同时听他声音低缓的传来:“别动!”
说话间就变戏法似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白玉雕刻的小钗,随手插在她鬓间。
武昙贴身没带镜子的习惯,只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摸到一簇白色的小花,却探不清具体的模样。
想来萧樾也不会拿这事儿故意坑她,样子应该是跟别人鬓间的也差不离,她只是还不满的嘟囔:“干嘛让我弄得跟别人不一样啊!”
萧樾此时已经一本正经的又站回了她身旁,闻言就不悦的冷嗤一声道:“本王好端端的,你戴什么白,还怕本王没有死的一天么?”
武昙:“……”
这阵子因为宫里在办丧事,为了方便东宫的女眷出入,就又把两宫之间的那道门锁给开了。
萧昀一早回东宫一趟找东西,回来时沿着内宫墙步行,刚好在宫门之内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驻足良久,脸色一直很阴沉。
这两天小尤子总觉得他是和以往不太一样了,易怒的很,甚至人也变得深沉了些,虽然觉得是受了皇帝突然驾崩一事的影响,可服侍起来也总不免要加倍的小心。
这时候心里着急,却挣扎了几次也没敢开口去催。
直至最后,萧昀自己收回了视线,转身大步继续往宫里走去,一边冷冷的道:“回头叫内务府总管来见我!”
“是!”小尤子唯唯诺诺的赶紧应了。
宫门之外,萧樾和武昙才彼此遮遮掩掩的说了两句话,就被赶过来的曲林给叫到了一边。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武昙就没等他,先一步陪着老夫人进宫去了。
萧樾带着曲林走到马车旁边,方才简短的吐露一个字:“说!”
曲林道:“刚得到的消息,昨天宫里连夜送了密信去江北道,太子殿下紧急传了江北道都督郑修进京。”
“郑修?”萧樾略思忖了一下就想起来了,随即却是冷笑一声,“他是要拿这人去换下南境的武勋。”
曲林听得狠狠一愣,随后就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那怪不得,同时宫里还派了内侍南下去元洲城传旨,太子说要把定远侯传召回京为陛下服丧。”
历来朝中皇帝驾崩,都有调一些体面的外放官员回京服丧的习惯,算是一种殊荣。
虽然——
现在落在武勋身上肯定不是!
而那个郑修,是个颇有天分的武将,前世的时候武勋辞任之后,武家的所有子弟都跟着退出了军营,南境主帅就被换成了萧昀的心腹郑修。
郑修其人的战略休养具体如何,萧樾没有亲身领教,因为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有武勋这个老资格的卖国贼在,后来南梁攻破南境边防是着实没费多大的力气的,而郑修,最后是战死的,总归算是条汉子了。
萧樾对他,暂时也不想褒贬评价,只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就这两件。”曲林道。
萧樾颔首:“那就暂时先这样,就算萧昀换了郑修过去,武勋现在信心十足,对南境的一切又了若指掌,在他所认为的时机成熟之前,他自己就劝阻南梁进犯,一时还出不了事。继续盯着他那边的动静,先看看再说。”
萧昀这个时候传他回京,明面上还是殊荣,还不至于就这么惊动了武勋,想必是那些弹劾的奏章起了作用。
交代完曲林,萧樾就也转身进了宫门。
次日一早,他仍是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往定远侯府去,不想拐进了巷子,却见武家门前竟停了一排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和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