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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对我说,父亲对她是如何如何的温柔,可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却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她,如果我不是我父亲的女儿,我甚至都会怀疑那个人究竟有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她爱他爱的如痴如狂,每天都要一遍一遍的告诉我那个人长的什么模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小动作和小习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他的一切我都了解的仿佛我已经跟他相处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一样。母亲以为她把他的事一件不落的讲给我听,我就能像她一样的爱着父亲,可她却不知道,她对那个人越是深爱,我就越是憎恨那个人。”
红婵盈盈的泪眼因为儿时的记忆而释放出一种仇恨的光芒,可在那朵仇光的背后,更多的却是一种痛到极致的心酸。
“我恨他,恨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夺走了母亲的一切,也夺走了我的一切。他不止让我没有父亲,也几乎让我失去了母亲,那些年母亲的确是陪在我的身边,可她的一切无时无刻都不在为父亲准备着,只要父亲一声召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扔下我投向他的怀抱。”
“只因为那个男人夸过她的手温柔滑腻,她就不许任何人多碰一下她的手,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抓伤了她,她就把我当做仇敌一样的一阵毒打,”红婵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但她不想凭眼泪博取上官景轩的同情,所以微微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那时候我就明白,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她不过是父亲的一个附属物,一个失去了自我的物品,她或许爱我,可那种爱和她的主人我的父亲想必,什么都不是……”
上官景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一个为爱疯狂的母亲,难怪她平日对人那般的冷淡,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又有谁还敢放纵自己的心去爱别人呢?
“对于我的母亲,我爱着她,更恨着她,可在恨着她的同时又更同情她。她一直等着父亲想起她来,可一年又一年过去,父亲一次也没有出现。她每天对着镜子,惶恐着自己年华老去,即使能等到父亲想起她来,她也无颜见他。她留着父亲送她的梅花枝梗,对着它就像对着父亲一样,每天跟他它说话,问他什么时候才愿意再见她……”
“我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痴情的女人,一个男人要绝情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把她抛诸脑后,六年不肯见她一面。直到我长大之后才明白,这世上最绝情的是莫过于痴情。我爱母亲,母亲爱父亲,父亲却爱着他的正妻,而他的正妻则因为我和母亲的存在恨着他,然后所有人就这么悲剧了下去……”
“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难,情之不敛,运无幸尔。”上官景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话来,是因为红婵的父母亲,还是因为王兄,又或者是因为有着相似经历的自己?
“不错,多情者多艰,寡情者少难,要想不受伤,还是寡情的好……”红婵看着手中的梅花枝,不知道究竟是在附和他还是在劝服自己。
“那你父亲呢?难道他一直都没有找你,你也一直没有见他?”他看红婵的言行举止间都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像是出生于一般人家,其父必定非富即贵,她幼年丧母,父亲应该不至于不管不问。
“事情并没有殿下想的那么简单,”对于后来的事和父亲的决定红婵却不愿意多谈,只是话题一转到了几年后,“好在后来曹公公收养了我,我虽然没能像母亲希望的那样认祖归宗得到一个好归宿,却也总算是衣食无忧平安的长大了。”
“那,这么多年过去,你就不曾想过再去见见你父亲吗?或许他已经后悔了呢?”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十几年都过去了,再大的心结也该打开了。虽然明白红婵并不想提他父亲那边的事,可他看的出来红婵对她的父亲应该是十分有感情的,现在她或许还放不下当年的事,但一旦错过机会,或许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对他而言或许永远都只是一个负累罢了,”红婵的目光一阵飘远,“他的心里永远都只装着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而我只是一个错误……”
“你或许应该再去试一试。”上官景轩鼓励道。王兄和父王十年不和,后来更是发动宫变把父王活活气死,父王在的时候王兄铁石心肠,可父王死了王兄却比任何人都伤心。如果在父王生前他们都肯退一步的话,又怎么会酿成后来的悲剧呢?
“他,他已经去世了……”红婵半晌才终于缓缓的开口。
上官景轩一阵尴尬,难怪她不愿多提,原来……是他鲁莽了。“我、我以为……对不起。”
红婵摇摇头,微笑道:“殿下不必自责。其实父亲临终之前我一直跟他有联系,所以总算没有太大的遗憾,只是我母亲一直没能等到父亲回头的那一天,还是有些为她不值罢了。”
“这些话一直闷在我的心里,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殿下突然送我一枝梅花,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母亲来,才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久。我心里固然舒服了许多,还希望殿下不要太厌烦听我的家务事才好!”
“怎么会?”上官景轩将心比心的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起来我跟姑娘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的为难我也不曾对其他人说过,今日听姑娘这么说,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公主……”红婵原本想问‘难道连公主也不曾跟你这样深谈过吗?’,可话未出口已经觉得有些不合适了,急忙改口道,“公主这两天就快回来,殿下的心事可以多和公主聊一聊。”
红婵的视线不自觉的瞄向上官景轩,她似乎在隐隐的期待着他能说些拒绝的话,可他却偏偏感叹道:“是啊,再等两天她就能够回来了!”
红婵手上的梅花一阵攥紧,就在刚才这枝梅花还如同三月的春光温暖了她的手心,可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一束寒冰,寒彻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