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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调|教瑟瑟的活计,徐娘在后院就跟个闲人似的,每日里巴结着谷嬷嬷,厚着脸皮讨些好处,日子也滋润。瑟瑟叫她来之前,有七八天都没有出现过了。
她这会子知晓瑟瑟得宠,一进门就陪着笑,躬身问好,却发现瑟瑟正在睡着,幔帐放下来,隐约只见得着一点身影。
她枯站了会儿,心里暗骂小蹄子得意了耍威风,垮着脸也不笑了,像是受了多大的气,站不住转身就想走。
新来的丫鬟在外头正嘀咕谷嬷嬷,说是又拿了董姑娘什么东西,偏董姑娘软弱,任由欺凌,被拿了就拿了,话都不说一句。
徐娘自然知道谷嬷嬷怎么欺负瑟瑟,更知道那些好东西,都给谷嬷嬷自己收了去。
外间绣球花插屏上扔着一套衣裙,流光暗动,她来时就看见了,并一套头面,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
出去时徐娘眼珠一转,当着丫鬟的面,把那条石榴裙塞进自己怀里,顺了两根簪子一个篦子,嘴里头直说:“谷嬷嬷要花样,我给她捎去看一眼。”
小丫鬟不敢拦,任由徐娘拿了东西走了。
帷幔后,瑟瑟并未休憩,侧身枕着手臂,细白的手指在帷幔上一划,一划,勾着唇笑看徐娘明抢的行径。
徐娘没有谷嬷嬷贪的原因只是胆小罢了,若是给她加一把火,她胆大起来,与谷嬷嬷也无异。
送死,自然也快了些。
过了一个时辰,瑟瑟起身,令丫鬟照着石榴裙,用先前旧裙子拆了染色重做。
至于缺了的首饰,瑟瑟直接拿丫鬟用的铜饰填了进去。
第二天去书房陪伴吴兰台时,吴兰台笑着问:“新衣可收到了,如何,可喜欢?”
瑟瑟挽着袖子正研磨,抿唇细声细气:“好看得紧,是喜欢的,只太贵重,舍不得穿。”
也是那套衣裙过于华丽,和瑟瑟平日里素雅的打扮截然不同,吴兰台明知她日常穿不出来,还故意说道:“可是嫌弃?为夫的一片心意瑟瑟不可糟蹋了,快穿来给为夫看看。”
瑟瑟却脸色微变,眸子闪过一丝慌张,赶紧低下头去,磨着墨低声道:“下次吧,下次给爷穿了看。”
吴兰台却从瑟瑟的故作镇定中看出了不对劲。他一凝眉,想说什么,对上明显紧张的瑟瑟,又咽了回去。
天近黄昏,瑟瑟回去之后,吴兰台派了人去把那套衣裙头面取来检查。这一看,其中问题清清楚楚,他当即铁青着脸,狠狠把染新的旧色裙掼到地上,一套头面全部扫到地上,摔碎了一地。
还有两天,齐王就要入府开宴了,他提前三个月筹备的衣服首饰,就这么给人贪了,如是他未曾过问,瑟瑟穿着一条旧裙,头戴铜饰出来,他吴兰台的脸不光要丢尽,还可能成不了事!
这让他再也无法姑息,派了管家去请谷嬷嬷来审问。
谷嬷嬷慌了:“老爷!小的不是那种人,您可要信我!”
这一遭谷嬷嬷也懵,她敢贪瑟瑟其他,这套裙子再眼馋也没敢动,根本不认。可管家把她以往贪的银子首饰布料全搜了出来,还抓到她往外给女儿送和卖进铺子的痕迹,铁证如山。
吴兰台面无表情:“嬷嬷,你自己看。”
谷嬷嬷哪知道一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吴兰台当真查她了,心慌如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小的就是眼皮子浅,偷了那么一点,求您看在小的把您从小奶大的份上,饶我一回吧!”
“如果你不是我奶嬷嬷,就你做的这些,足够我把你下狱判刑!”吴兰台狠狠砸出镇纸,砸在谷嬷嬷肩膀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哭。
谷嬷嬷慌了,她跟着吴兰台,当然知道偷窃主家的奴仆下狱受刑是什么后果,可她没有想到,一天会落在她身上。
“老爷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谷嬷嬷狠狠磕头,“还有那条裙子真不是小的做的!小的知道轻重分寸,绝不敢误了您的大事!”
关于这一点,吴兰台也有所存疑。谷嬷嬷别的地方都有不对,可对他吩咐下去的事,一向是一丝不苟。
“小的知道了!是徐娘!是徐娘啊!”谷嬷嬷捶足顿胸,“这娘们一直眼馋董姑娘的东西,为了夺些好处来,她以前就对董姑娘下手,又是扎针又是弹绳,逼得董姑娘开了匣子才罢手!这次肯定也是她!眼皮子浅的娼妇!作恶还要我给她担着!”
吴兰台忽地想起来,前不久瑟瑟经常会捂着胳膊,还让人悄悄去抓过止疼的药。
谷嬷嬷只顾得把责任推到徐娘身上,倒是没有细说她作恶的时间,当吴兰台误以为就在瑟瑟陪着他的闲暇时间,徐娘还在蹉跎她。
等管家从徐娘房里搜出那条石榴裙时,吴兰台雷厉风行,直接给徐娘判了个盗窃的罪名,当场下狱。
丫鬟小心翼翼给瑟瑟说时,她正对着一张空白的扇面发呆,闻言拧眉,轻叹:“可惜了……”
她在可惜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谷嬷嬷看了一出杀鸡儆猴,吓破了胆子,一股脑把没有卖出去的布料全还了回来。心疼的同时,暗自想着,等小贱货被送了出去,这些依旧还是她的!只先忍一忍,就当借给她的!
瑟瑟感动,连番道谢,软弱的模样让谷嬷嬷都嗤之以鼻。
吴兰台出城去相迎大军入境前,执着瑟瑟的手,久久看着她,心里矛盾极了。
他知道自己在矛盾什么,在犹豫什么。一个月的相伴,他在瑟瑟的柔情里沦陷了。吴兰台明知只要把人藏到齐王离开,这个乖巧又得他心意的美人,就是他的了。
可齐王身后,抬抬手就能给他带来的畅通官路,诱惑力实在让他无法抵挡。
罢了,罢了,就当他对不起她了。
吴兰台出城相迎,又请了三五个绣娘手工匠入府,一起给瑟瑟做了一身华丽的衣裙并配饰。
瑟瑟看着不解,却对吴兰台的命令十分顺从,静静看着新裙子头面成型。
申时二刻,阳光普照,地动阵阵,与大叶国开战一年后,胜利之师归来。沿街百姓叩首,欢呼沸腾。
瑟瑟还在花圃,她手持剪子,咔擦一下,一朵夹竹桃花落在她指尖。粉白可爱的花朵俏生生的,可又有谁知道,这夹竹挑,毒起来能要人命?
听着高墙外一浪接着一浪的呼喊,她慵懒一笑,手指挑起粉白花朵,簪在自己鬓角。
府衙内早就置办好了一应宴席,放起了鞭炮迎接齐王周将军入府时,管家临时急匆匆吩咐新添置一套座位,并重新规划了位置。
前后府忙作一团时,瑟瑟病倒了。丫鬟拿不定主意去找谷嬷嬷,而谷嬷嬷一合计,一点子小病小痛如何去让吴兰台分心,索性隐下了此事,只烧了一壶浓浓的姜茶给瑟瑟灌下去。
正院里陪坐席间的吴兰台心里提着一根弦,给主位所坐的齐王谈笑歌功颂德一番,敬了一杯酒后,犹豫了下,端起酒杯,对左侧坐在周将军之下的一个青年笑着敬酒。
“下官敬宁王殿下一杯,恭贺殿下凯旋。”
那青年单手托腮,把玩着酒杯,眸色淡淡,既没有主位上齐王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他上首周将军的傲骨峥嵘,就像是一个寻常人,还是闲散惯了的懒人。
这位不在吴兰台计划之中的意外来客,是齐王的亲兄长,年不过二十一的宁王。
本该是个在京中混日子的闲散王爷,等吴兰台接到大军时才得知,陛下不单单把自己喜爱的儿子齐王送来做了揽军功的主帅,还把自己不讨喜的儿子宁王远送军营,一年时间竟然无人知。
宁王恍然回过神,慢吞吞抬了抬酒杯。
吴兰台多看了他一眼。三个他款待的大人物之中,齐王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周将军英姿勃发,而宁王一脸淡漠,全程不出挑不庸为,却让他看不出。
可唯一能发现的,就是这位从来没有姓名的宁王,生了个好相貌。
有宁王对比,那眯眼体虚,老道荤话成套的齐王,就显得不够看了。
可惜了瑟瑟,此等绝色,却要给这种人消受。
吴兰台心头不舍,酒过三巡,犹豫许久,忍着心痛悄悄派了管家去请人。而管家很快匆匆回来,低语:“董姑娘重病,起不得身!”
吴兰台脸色骤变。平日里都好好的,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她病了?吴兰台一时间想了很多,可都没有时间给他去细想,他只得先把早早准备的歌舞安排了上来。
当夜吴兰台全程作陪,推杯换盏,闹到深夜,齐王搂着一个他府上筹备的歌姬醉醺醺离开,他送宁王与周将军去了厢房,掬一把清水洗了脸,湿着鬓发脚步匆匆,顶着月色去了瑟瑟院子。
深夜蝉鸣都失了声气,门口睡得丫鬟被惊醒,被吴兰台铁青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光着脚去拉开了帷幔,露出睡得不安的瑟瑟。
瑟瑟面色苍白,梦中盗汗,眉心紧蹙,睡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吴兰台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因为时机太过巧合,而对瑟瑟升起的一丝丝怀疑,当即皱眉,抓了那小丫鬟出去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只说,起初看着不重,谷嬷嬷没有吩咐找大夫,可谁知拖着拖着就病重了。
吴兰台眸色一冷。
又是谷嬷嬷。
如今瑟瑟病得让他心焦。一方面是苦于无法献出,一方面,则是对瑟瑟的一丝心疼。
至于对毁了宴席上他安排好的献礼的怒意,吴兰台全部加注给了谷嬷嬷。
前前后后,所有的事端里都有谷嬷嬷的影子,若是她再有什么动作,导致坏了他的大计,就算是奶嬷嬷,也不能再姑息了。
瑟瑟屋里,每日里谷嬷嬷都会熬补身药。菲儿在时菲儿喝,没有了菲儿,瑟瑟全部用来浇花了。她这病是入夜后加重的,谷嬷嬷还不知情,第二天照例给她熬了一碗补身药送了来。
瑟瑟只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吐得小脸煞白,吓得丫鬟浑身发抖。
吴兰台还在陪齐王逛园子,正口诵他所作的诗,小意奉承的时候,管家一脸愁色,给吴兰台打了个眼神。
等他忙完才得知,瑟瑟被谷嬷嬷一碗药喝的晕了过去。
吴兰台心里憋火,大夫查明那碗药里,全是和女子身体相生相克的东西。而这碗药,已经给瑟瑟连着送了一个月了。
特别是大夫查出,好好的女儿家身体受了寒,又有不少针眼,许是被拿来出气过,以往瑟瑟身体好时不显露,她这一病,几番刺激下,倒是消受不住了。
好好的一个献媚的美人,身子骨险些给两个老虔婆给祸害坏了,日后还有什么用?!
吴兰台又急又气,懊悔自己下手不果断,留下了隐患。看着被大夫诊治的瑟瑟,他定了定神,一咬牙,给谷嬷嬷按上了盗窃的罪名,与徐娘无异,直接下了狱。
而瑟瑟,只能在大夫的调理下,慢慢恢复。
吴兰台眼神晦暗,几度变化,思及齐王等在此地还要逗留两三日,勉强稳住心态,强令大夫务必调理好瑟瑟身体。
瑟瑟明面上感动万分,眸光温驯,等吴兰台走后,慢吞吞把药吐在帕子上,点了蜡烛拿在指尖,看着火丝吞噬,勾唇一笑。
现在,到吴兰台了。
“可不要让我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