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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时欢站在外面，视线总是不受控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而脑海中一直反反复复回荡的，是陆邺倒下去的那一幕。
他中枪了，流了很多血。
可这一路赶来他一声不吭硬是没表露半分，直到刚刚再也支撑不住。
她忍不住回想整件事，而后赫然发现——
其实那一枪，原本是会打在她自己身上的，是陆邺替她挡住了，是他救了她。
如果不是他，那么现在躺在手术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或者，再也醒不来的那个人是她，当初的位置，如果那一枪真的射中她，那么她绝对凶多吉少。
可他不是讨厌她？
虽然那男人看起来淡淡的，偶尔还会逗弄自己两句，但她隐约是能感觉到的，他和自己一样，对对方排斥防备，甚至是不喜厌恶。
为什么还要救她？
难道他不知，如果今天她死了，他就能取而代之么？
为什么？
时欢觉得自己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那一幕幕慢慢在脑海中消失，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陆邺的那一声——
“小心！”
沉而紧绷的声音，无比清晰。
无意识的，时欢轻咬了下唇。
她靠在了墙上。
就在这时，手术室灯灭，门终于打开。
时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的：“医生他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子弹已经取出，没有生命危险，只等他醒来再检查一次就好。”
时欢松了口气。
“谢谢。”
“不客气。”
“不过也是幸运，再偏差一分，怕是难说了。”医生见状说了句，而后又嘱咐了两句照顾的注意事项。
时欢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但究竟为什么会复杂，又复杂在哪，又好像说不出来。
眉头紧蹙，她抬头，看向手术室灭掉的灯。
最终，她没有去陆邺的病房，而是去了秦二哥那。
……
陆邺醒了，在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后。
一睁眼，两道背影映入眼帘。
秦二哥和时欢。
不动声色敛眸，他坐了起来。
时欢第一时间敏锐听到声响，一转头，果然。
“二哥，他醒了。”她小声地对秦二哥说。
秦二哥闻言转身。
四目相对。
秦二哥依然是那副温和的书生模样，只是比以往多了一份明显的担忧，在看到陆邺后又明显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先让医生来检查检查？”他关心地问。
陆邺没有拒绝：“好。”
他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让人窥探不了丝毫。
很快，顶级的医疗团队鱼贯而入，仔细又小心地替陆邺做了一个全方面的检查。
“秦先生，您放心，没事了，休养一阵就好。”为首的医生恭敬地对秦二哥说。
秦二哥颔首：“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们先出去，有事您再叫我们。”
“好。”
于是医疗团队再次离开，高档的VIP病房里重新剩下了他们三个。
秦二哥依然是温和的模样：“有话要说？”
陆邺和他对视，不躲不避，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不是意外，是蓄谋，但是您故意安排的蓄谋，是为了试探我，对吗？”
冷不丁听到这话，时欢讶异，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猛地抬头看向他。
陆邺没有看她，他的眸始终冷静地望着秦二哥。
“在车上的也不是您，您没有受伤，”他再度说出自己的猜测，“对吗？”
时欢更诧异了。
不是秦二哥，那……
她下意识再看向秦二哥。
秦二哥但笑不语，但这副模样又分明是承认的意思。
时欢清楚，陆邺更清楚。
“秦二哥，”他一如既往的态度，没有过分恭敬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攀附或是如何的样子，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不是非您不可，您其实也是。”他说。
秦二哥看着他：“你要走？”
“是。”
“抱歉。”
突然的一句，空气微微静滞。
秦二哥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陆邺的距离，脸上不无苦涩：“抱歉，陆邺，的确是我安排考验的你。”
陆邺面色不变。
秦二哥苦笑：“你该知道，坐在我这个位子上，想要我命的人太多，我身边也不全是信任的人，有多少是其他帮派派来的卧底其实我心中有数。”
他顿了顿。
“曾经啊，”似感慨，又似回忆，他低声说着，“我就是被信任的兄弟出卖了，导致损失惨重，差点连命也没有。其实我死不死的无所谓，可跟着我那么多手下，他们信任我，我不能让他们日后无依无靠。”
陆邺依然没有作声。
秦二哥嘴角的苦涩愈发明显，歉意也十分的真诚：“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算起来你已是救了我两次，第一次你我不认识你还能奋不顾身地救我，是我太……抱歉。”
四声抱歉，从他口中说出。
从未有过的事情。
至少时欢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从不曾见他如此放低姿态过。
这个陆邺竟然能……
她心中不免有了些计较。
“时欢。”
突然被点名，时欢迅速回神。
“二哥。”
秦二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真挚：“我也要跟你说声抱歉，连你也瞒着了。”
“二哥……”
秦二哥摆了摆手，微笑着将她制止。
“陆邺，”他再看向床上男人，真诚地说，“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不会拦你，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救过我，日后无论有什么需要，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满足。”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笑得如在外人眼中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和时欢一起。”
提及时欢，他像是像到什么似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你和时欢配合得很默契，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搭档，成为我离不开的左右手。”
……
秦二哥离开了，时欢留了下来，用秦二哥的话说，希望她能照顾他。
时欢没有异议。
但陆邺拒绝了。
“我不用人照顾，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他没什么表情和情绪起伏地说。
还是一如既往讨人厌的语气。
时欢听了就想怼回去，然而想到他躺在病床上，想到……
她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骨子里的叛逆因子蠢蠢欲动，时欢做了一件自己本不该做的事，走到了床边，定定地看着他，冷嘲热讽：“想让我走？抱歉啊，我就是不走，你越是不想看我我呢，我越是不走。”
陆邺连眼皮都没有抬。
“确定？”
“当然。”
陆邺抬起了头和她对视。
须臾，他勾唇笑了笑。
不是没看过他对自己坏笑，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交汇的刹那，时欢心跳竟然漏了拍，甚至于生出了一种奇怪感觉。
“你笑……啊！”
话音未落，手腕却被男人紧紧扼住。
时欢条件反射地就要甩开，奈何男人拽的很紧，她竟又考虑到他受着伤不能乱动，而后竟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拽着。
可没想到，这不是重点。
脑中才划过不和一个病人一般计较的念头，男人突然用力一拽，时欢毫无察觉，竟是直接朝男人身上摔去！
“啊……”
一声低呼。
最后，没有撞上，但她和他鼻尖相触。
近在咫尺的距离。
彼此的呼吸似乎都喷薄在了对上脸上。
时欢竟觉得……有些痒。
还有些热。
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悄然涌出。
太奇怪。
而这么近的距离，男人的脸放大，即便她不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了张极帅极有魅力的脸。
突然，男人另一只手竟要抚上她的脸。
时欢骤然回神，拔高声音呵斥：“你想干什么？！”
陆邺哼笑了声。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值得我对你做什么？”
时欢竟是一噎。
这男人……
太恶劣了！
混蛋！
“松手！”她开始挣扎，小脸也冷了下来，“否则……”
“对我不客气？”陆邺接过她的话。
“……”
羞恼涌出，不受控制的，时欢胸膛不断起伏。
陆邺瞥见。
哼笑着，他没有马上将她松开，而是慢悠悠地提醒：“秦二哥让你留下来照顾我，无论最后我是去是留，在出院前都是你照顾我。”
“想得美！做梦！”时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陆邺又笑了笑，勾起的弧度分外明显。
可时欢看了就讨厌。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哪怕一直和她竞争的梅，她觉得这两种讨厌都不能比，她更讨厌的是，这个男人似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她的情绪。
不该这样的。
更不能。
这人实在太讨厌。
怒意和羞恼一阵多过一阵，时欢咬了咬唇，突然猛地用力甩开他，不管不顾，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病房门却在这时被打开，阿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撞到。
阿光咦了声，脱口而出：“欢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