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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舒楝的话,高旻脚下一顿,他讶异地问:“所谓凶宅,按字面意思理解,是指曾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的房子?”
舒楝不带停地朝前走,“我周围的邻居都那么认为”
高旻跟上去,“看来你保留意见”
“必须保留啊,你想,98年房改,我住那房子的建筑时间还要往前推,二十多年过去了,发生点生老病死的事不很正常吗?”
“如果人们众口一辞,那房子可能真有问题……到底什么情况?”
“房子里曾住过一位孤老,他死后三天才被发现,不过‘三天’存疑,有人说三周,还有人说三个月”
“你听到传闻后没打听一下?”
“同一栋楼的住户大都搬走了,剩下的跟我一样是租客,住得稍久的人说屋子的确有点怪,经常闹动静,也出租过几次,但都租不长,反正直到我住进去之前,这房子空了好几年”
“租房时你毫不知情?物业也没向你说明?”
“房子是我报社同事介绍的,租金相当低廉,而且交通便利,周边配套完善,所以就算知情我也会租,毕竟那时候刚参加工作不久,手上没什么钱,比起七八个人混租,听见点响声有什么关系!至于物业,他们巴不得赶紧租出去好打破闹鬼传言,当然不会对我说了,在这儿必须得表扬下老陈,真是位好同志,签合同时,他问了我两次要不要考虑,当着经理面估计不便对我明说,只好侧面提醒,但当时吧,我随身带着行李箱,实在没别的地方落脚,就等着签合同搬家呢,贪便宜,哪儿还顾得着琢磨,想都不想就签字了”
“那你住进去后什么感觉?”
“我要是提前知道,那一准疑心生暗鬼,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
“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想来那房子没事吧”
“太太平平住了好几年,所以我猜租客中肯定有人神经过敏,没事瞎寻思,然后就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了呗!”
“你后来怎么知道的?”
“楼下的邻居告诉我的,她是老房客,小区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她不清楚的。她说我搬过来之前,房子空着,晚上特别瘆人,一到深夜天花板上就有脚步声、还有咳嗽声,就跟孤老活着时的情形没两样。我说自己天天忙得和死狗一样,回家倒头就睡,什么响声儿都没听到过。她当我不信,赌咒发誓说不仅她听到过,她老公也听到过,四周遭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住的房子不干净,租客们接二连三地被吓跑了,要是我听不到,只能说我八字硬,镇邪!”
“她说你八字硬?”,高旻喷了,又加上一句,“听着怎么像骂人?”
“她挺生气的,说我被物业骗了,人家一片好心,我不领情,估计心里骂我傻叉呢”
“自己住的地方都能拍鬼故事了,说真的,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我一没撞鬼,二没遇邪,在传说中的鬼屋全须全尾好吃好住着,不正说明流言荒诞不经吗?更何况,房租便宜呀,一个月1000块不到,当然继续住着没商量了!”
高旻笑容加深,“就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换古代特适合干绿林好汉,绝对不是顺民!”
舒楝抗议,“把我说的好像杀人越货似的!挖苦人的话你当我听不出来?”
高旻恢复正形,“你都亲身证明了,闹鬼的流言应该不传了吧?”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因为新版本的流言又出炉了,说我的八字镇厄驱邪,还净化脏东西,大概物业也听说了,他们觉得我占便宜占够本了,该薅羊毛了,说房子老旧要翻新重装,用时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他们的话一出口,我就听明白了,这是想涨租,加钱行,问题是房子翻修期间我住哪儿去?而且重新装修后,房租肯定不会加点钱就完事,翻上几番都有可能,同样的价位我可以选更好地段的房子,这么前后一琢磨就明白了,原来他们委婉地请我滚蛋呢!”
“以你的脾气少不了找物业理论一番吧”
“是啊,只要我想,分分钟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完全不用热身,可转念一想挺没劲的,说实话我搬家搬伤了,有比他们更过分的房东,都不带通知的就换了门锁,颠沛流离的滋味真不好受,本以为搬进老房子终于能稳定下来,可惜愿望还是落空了,哲学书上怎么说来着,唯有变化才是永恒的!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城投,兼职的业务也蒸蒸日上,算是成功脱贫,再加上我妈一个劲儿地鼓动我买房,买就买吧,就当花钱买个安稳”
“你在老房子住了多久?”
“差不多六年吧,提起来还有点想念!”
“这老房还挺传奇的,听你说的我都想去看一看”
“我住那小区真不错,到处都是好吃的,出门右拐有家土鸡馆,汽锅鸡做得特别好吃,尤其到了傍晚,大排档都支起来,四川麻辣烫,湖南蒸菜,还有卤煮,再来一瓶竹叶青,真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
舒楝说着双眼闪闪发光,意犹未尽地咬了下嘴唇,“酒糟风爪味道是极好的!”
“你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高旻问她。
“没有哇,怎么了?”
“那咱们一块到老房子故地重游怎么样?”
“想观光?”
“对,好吃的那么多,咱们顺便再吃个饭!”
“你确定?”,舒楝怀疑地斜眼瞥他。
“当然,非常确定!”
“好吧,那你暂时把健康饮食的理念丢开,忘记添加剂和地沟油,你觉得没问题,那咱们就开路,不过你就穿这一身去?”
“正想说呢,麻烦你陪我回酒店一趟,我把这身换了!”
“高总,你开车来的吧,车停在哪里?”
“地库,8号楼那边”
“那咱们往下沉式广场走吧,那里有地库入口”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8号楼区域走,看到停放的银色跑车,舒楝眼前一亮,她刚瞄了几眼,就听到清脆的解锁声,再一看高旻手中的车钥匙霎时明白过来,“高总,这部vanquish是你的?可以啊高总,我发现你开车都不带重样的,就我见过的也有五辆了吧?”
高旻没回舒楝,笑了笑说“接着”,就把车钥匙扔给了她,“你来开吧,地库的出口你比我熟!”
“喂!你怎么说扔就扔,这车钥匙折合人民币一万多块钱呢,摔碎了,我可不管陪!”
“没事,摔碎了,咱还有备用的!”,说着,高旻露出右手腕朝舒楝晃了晃。
舒楝咂舌,高旻戴的手表是积家专门为阿斯顿·马丁打造的车钥匙,表盘是感应装置,按压的话就能开车锁车,总之很高端大气上档次还很费钱!
“真让我开?那你得给我免责!”,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舒楝都对豪车过敏了。
“没问题,要不要写明再签个字?”
“那倒不必,高总一言九鼎,我能不信吗?”
舒楝得到保证雀跃地坐进车舱,当脚底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她低头一看顿感抱歉,“我的鞋都把你的羔羊毛地毯踩脏了,要不我打赤脚?”
高旻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垫在脚下就是给人踩的”
主人发话了,舒楝也不客气,系上安全带,将镶着水晶的车钥匙塞入start键,感应启动,560匹马力的引擎被唤醒,发出低沉浑厚的排气声浪,她没烧包地选运动模式,直接切舒适模式。
车子像在冰上滑行,舒楝找到感觉后,开得十分平稳,高旻侧目,“我看你开得挺顺手,之前开过马丁?”
“我试驾过马丁的dbs,虽然在超跑中性能一般般,但还挺适合开着上下班的,要是换成兰博基尼,光慢速停车就能把人急死”
“女人们都喜欢跑车?”
“确切地说,女人们喜欢拥有跑车的男人!”
“你也包括在内?”
舒楝摇头,“我喜欢自己买车开”
“有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我觉得这是一条行之有效的法则,对于某些女人而言,没必要事必躬亲一步一个脚印,只要选对男人,就能一步登天,获得成功。譬如英国传媒大鳄的前妻!”
“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不同,于我而言,能做喜欢的工作,不愁吃穿,有余钱奢侈一把就是成功!把妹和钓凯子的技能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平凡如我等效仿不来!”
高旻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看我呢?”
“什么?”,舒楝飞快地觑他一眼,笑了,“高总,你意思是说你这样的,我会不会考虑?”
高旻点头,“省略步骤直奔结果,我这样的男人给你当梯子,你愿意吗?”
“唔,你用假设的语气,我该怎么回答?当真的,还是也假设一下?”
“尽可能坦诚地谈谈看吧”
“好,我个人认为感情不应掺杂算计利用,最好还是纯粹一些比较好,如果第一步踏错了,那多半也没什么好结果,就好比英国传媒大鳄和他前妻的故事,对于喜好圆满结局的人们来说,大抵是个ding。当然他俩都是精明人,把他们的婚姻看作一桩生意的话,双方都不亏。但我的人格我的三观不允许我见利益就上,所以即便你高总为我搭梯子,我也不会粘上你甩不脱的!”
“你觉得我在试探你?”
“难道不是吗?向我示好,要跟我交朋友,难保我不会错意对你有非分之想,于是趁机测试我的人品,看我是不是会上钩?”
高旻无奈,“舒楝,善于思考很好,但太钻牛角尖就不好了,因为你会误解别人的善意”
“我理解有误?那好,我问你高总,你心甘情愿当我的梯子是爱上我了吗?”
高旻默然。
舒楝嘴角上扬,“看来不是,所以假设不成立,再说了那种大美女都入不了你的眼,即使我自恋,也不觉得你喜欢我这张脸,进而愿意利益交换”
“人的审美趣味不尽相同的美未必人人都会欣赏!”
“好吧,那么你欣赏我的脸喽?”
高旻不语,舒楝开怀地大笑,打趣他,“高总,感情话题适合喝了三杯小酒后再谈,否则的话假设的也尴尬!我虽说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但也不会抱着替你重新分配财产的目的打你主意的,你放心好了!”
“对于特定的人,我很乐意分享我的一切,金钱、人脉资源都可以,只要她值得”
“高总,你这话还是说给值得的人听吧,咱们现在的话题有点不安全,闲聊的话,过于真挚也不好,咱们要想轻松无负担地交谈,就得换个安全的话题!”
“安全话题?那聊天气?”
“除了天气,还有很多可聊的,比如兴趣,你说过以前喜欢飙车,那咱们聊车好了,大多飙车的人追求刺激和极速,阿斯顿·马丁的加速能力、操控能力实在不够瞧,我猜你当初在美国最高限速公路上飙的车一定不是马丁”
“二十岁的时候偏爱速度机器,我开的都是极端的跑车,而且在直道上还有比布加迪·威航更快的量产跑车吗?”
舒楝不禁扭脸看了高旻一眼,“布加迪都有了,幽灵跑车也不在话下吧?”
高旻微笑颔首,“帕加尼风之子,兰博基尼雷文顿,还有几部别的跑车”
舒楝羡慕了几秒回归现实,“布加迪20分钟一箱油,就市区这路况,也体会不到加速的快感,碰到堵车没辙儿,上高速过减速带托底,想想都憋屈!换赛道油门踩到底,12分钟油耗没了,又能激情到哪儿去?”
高旻表示赞同,“布加迪是玩具,做代步工具还是别想了!再说,什么年纪开什么车,马丁挺好,兼顾舒适与运动,适合当通勤车”
“收入决定消费水准,我斗胆猜测下,高总豪车游艇私人飞机一样都不缺吧?”
“我只能说后面两样是出于公务的需要,并非我个人的消费取向”
“哎哟,高总,像你这样级别的富豪,我还能说你奢侈?”
“我是哪种级别的富豪?”,高旻笑眯眯地转脸看舒楝。
舒楝想了想,“富豪排行榜上不见你的身影,但听其言观其形,我感觉你的身家不输榜上排名前十的人”
高旻不置可否,“中国的隐形富豪太多了,在下区区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关于财产的话题点到即止,舒楝并不想刺探高旻的*,她本意是点明两人身份有别,巨大的收入差距令他们置身不同的阶层,愉快地做朋友之类的提议还是不要再提了。
高旻见舒楝一言不发地抿唇微笑,稍加思索,品味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感到微微的懊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于是扭头看向窗外,等不良情绪静静地过去。
或许他也该找个安全话题对付冷场……然而脱离理性思维的话令气氛更僵。
“比起开跑车的男人你更喜欢跑车?”
高旻话中泄露出一丝恼意,舒楝含笑瞟了他一眼,“高总此话怎讲啊?”
垂下眼睫,高旻半晌不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待理智归位,他找话补救,“你现在的车,以及撞车那回开的车都不算中规中矩,所以你的喜好很明显不是吗?”
针对她的喜好,将跑车与开跑车的男人类比真的妥当?高老板运用修辞手法挖苦人够别具一格的!暗含之意难道不是嘲讽她假清高?
真是挖的一手好坑!舒楝挑眉,“在大众认知中,跑车向来与炫富、装13、虚荣挂钩,一个没钱的男人关注超级跑车,可以用迷恋精密机械,热爱工业设计做借口,女人关注超跑,目光投注的焦点永远是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所以在跑车与开跑车的男人之间做选择,相信没有女人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高总偏偏说我更喜欢跑车,不知何故?”
“好吧,那我问你,跑车,开跑车的男人,你选哪一个?”,高旻突然认真起来。
舒楝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忖度了一会儿说:“就像解题,你给的已知条件太少,恕我解答不出,开跑车的男人多了,就好比高总您,能随便我挑三拣四吗?当然,我的确喜欢跑车,这点你没说错,但我不是为了泡妞也不是为了博关注,我是因为自由,可以说跑车赋予了我对自由的定义,风驰电掣一往无前,现实我无法掌控,至少车是我能掌控的,再说,跑车开着多爽,我不追求极速,我追求脱离束缚的感觉”
即使和挚友交谈,他也很少像对舒楝一样,产生追问到底的*……如此迫切地想了解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路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眨眼即到。
“高总,酒店到了,车开进地库?”
舒楝侧头,与高旻的眼神相触,心潮暗涌的一方率先别开眼睛,轻不可闻地“唔”了声。
高总今天有点敏感啊,不会那个来了吧,舒楝闷笑不已。
舒楝不以为意,高旻更觉失落。
车停好,二人乘电梯进大堂,高旻朝前走了几步见舒楝原地不动不解地回头看她。
“高总,你上楼换衣服,我在休息区等你”,舒楝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说。
舒楝并不迂腐,但和异性结伴进酒店还是应避免瓜田李下之嫌,跟上去参观他的长包房还是算了,再怎么说,他是老板,她是下属,被有心人看到就算长出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高旻也不勉强她,对着前台吩咐了几句,转身进了电梯间。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制服套裙的酒店工作人员为舒楝端来热茶。
舒楝抬头看她,“我没有点饮料”
女领班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服务微笑,“这是长包总统套房的客人吩咐我为您准备的”
舒楝哦了下,见女领班仍然站着,便奇怪地瞄了她一眼。
女领班不好意思地笑笑了,“还是第一次见高先生带女宾来,总统套房配有专门服务员和管家,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别的不需要了,谢谢”
舒楝端起茶杯,抬眼看女领班的背影,若有所思,但愿不要传出闲话,什么高总带女人进酒店之类的流言。
高旻从楼上下来,第一眼朝舒楝望去,她正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喝茶。
有些人性格中天然就有明媚的一面,而他是受其感召的飞蛾,为什么要抗拒,为什么要慌张?高旻心境豁然开朗,了解一个人靠近一个人需要过程,最重要的是享受有人陪伴的时光。
舒楝也看到了高旻,他换上了黑色冲锋衣,下配深灰色休闲牛仔裤,脚踩白色贝壳鞋,以审美观和时尚品味来判断,高老板真不像直男。
“还开车吗?”
“你要想喝一杯的话就别开”
“好吧,那咱们怎么去?”
“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地铁公交选一样吧”
“那地铁?”
舒楝朝旋转门一甩头,说:“走”
周末的地铁站人迹寥寥,高旻四处望了望说:“我以为人会很多”
舒楝买好票给高旻一张,“你想体验寸步难行的感觉请上班高峰期再来”
检票进站,没等多久,地铁来了,防护门开启,舒楝和高旻一前一后上了地铁。
空座位很多,两人捡靠门的位子坐下,高旻一副莫名感慨的模样,舒楝看了大感好笑,“高总,你多久没乘地铁了?”
高旻伸手捋发,“差不多十年吧,最后一次乘地铁还是在硅谷的时候”
“欢迎你来到平常人的世界,对于多数人而言,每天搭乘地铁上下班是生活的一部分,庸常琐碎不正是人生吗?我也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弄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并没有伟大到哪儿去,生命也没像恢宏的交响乐那样精彩,想不承认碌碌无为也不行啊”,仿佛对自己不满一般,舒楝深深锁眉。
高旻伸出去想安抚她的手迟疑了下又收回来,轻声说:“你比我认识的人做得都好,底线不是说说就能守住的!”
“如今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至少没变成彻头彻尾的坏人”
报站声响起,还有一站到向阳新村。舒楝提前站起来,手拉着吊环说:“高总,准备好,就快到了”
地铁到站,两人下车,出了检票口,舒楝眼中的沮丧一扫而空,表情明亮生动起来,“这里都没有变呢,看到那个小报亭了吗,以前我每天下班都会从那儿买报纸杂志带回家看,冬天冷的时候,我会带上报纸和烤热狗溜进地铁站坐在椅子上消磨时间,你知道吗,地铁每次进站出站都会扬起一股热风,吹过来特别暖和”
一路上舒楝的嘴就没闲着,不停地说话,“高总,这里是真正的烟火人间,你看这周边的老房子,最高的不超过八层,阳台上支出的竹竿,一入冬,棉花被子搭出来晒太阳,晚上钻进蓬松的被子里别提多舒服了”
高旻随着书楝的介绍游目四望,低矮的民居,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蹬着三轮车的人走街串巷吆喝着收垃圾,摆摊卖水果的,这一切充满了亲切感,令他想起了老北京的胡同。
“呐,那个铁门后就是向阳新村二街坊”
大门洞开,高旻问舒楝,“没保安吗?”
“前门有保安岗,这是后门,上下班我都是走这边,别看这里不起眼,但位置绝佳,右边便民小超市,油啊米啊面的都能买到,左边是全家便利店,里边的关东煮挺好吃的,不想开火了,我就到这里解决民生问题,黑椒牛柳饭味道不错,不远处还有水果店休闲食品店面包房,银行业好,柜员机就在小超市旁边……刚搬进来时,真觉得走运了,这么好的地方,租金居然每月只收几百块”
舒楝每说一处地方,高旻都感兴趣地问上几句,他不会放过了解她的机会,当他知道的越多,过去的那个舒楝形象也具体,傍晚下班,她路过水果摊会买一袋苹果,然后再买一包糖炒栗子当作晚上的零食,她踩着小区路灯的影子哼着歌回家,仅容一个人的楼道逼仄狭窄……
走到曾经住过的那栋楼,朝着黑洞洞的楼梯入口望了一眼,舒楝对高旻缓缓地摇了摇头,“算了,别上去了,在外面看看得了,希望有租客住进去,才不枉我腾地方”
高旻跟着舒楝抬头,二楼水泥阳台上的门打开,走出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将清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晾衣绳上,这时又走出一个男人,接过女人手中的衣服,替她挂上去,他绕到女人背后环抱住她,两张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舒楝吹了记口哨说:“我喜欢ding,这里多有人情味儿!”
“房子有变化吗?”
“窗户换过了,当初是绿色窗棂,木头开裂,漆也剥落了,现在是黑色的铝合金边框,已经不是我住过的那个老房子了,相见不如怀念,走吧,带你去其它地方兜兜”
在高旻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把小区转了个遍,又去了舒楝笑称的“爱国街”。
“为什么叫爱国街呢,因为这条商业街上全是国有品牌的商铺,主要是为了配合周边小区的消费水平,洋货基本不见踪影,我住在附近时,一个季度才会逛一次大的购物中心,一般的吃穿用度都在这条街上解决”
高旻指着一家小饰品店问舒楝,“你来过这儿吗?”
舒楝点头,“经常来,里边的化妆品很便宜,小饰物也很有趣,玲琅满目堆满了货架,物质生活是温暖可亲的,即使不值钱,但你看着那些小物品不会觉得无聊”
高旻赞同,“这里的一切都是生动的,带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和旺盛的生命力,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了”,说着,他忽然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臭豆腐的味道,你要不要尝尝?”
舒楝是行动派立刻去小吃铺买了一份,得到高旻能吃辣的答复后,切切实实地浇了一勺红辣椒。
“闻着虽然不怎么样,吃进嘴里还是很香,我的建议是不要怕烫,趁热吃!”
分给高旻一根牙签,两人一人叉一块放进嘴巴里。
“怎么样,好吃吧?”
高旻已然顾不上回答,连吃两块后,比出大拇指。
“看你好像从来没吃过的样子”
“小时候,我母亲对我在饮食上管制十分严格,她不允许我吃刺激性食物,所以臭豆腐这种美味我还是第一次尝,我想我爱上它了”
“哈哈,悠着点,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别待会儿了,咱们现在就去吧,走在这条街上,突然感觉很有食欲”
“节食的人一般到了这里都经受不住考验,我的一个老同学说这条街上充斥着廉价的味道,高级食材确实与这里绝缘,但我觉得以小见大,能把平价的豆腐做成征服味蕾的美食相当了不起,可惜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晚上小吃更多”
舒楝带高旻走进土鸡馆,按两个人的食量点了几个菜,“高总,这家主打汽锅鸡,咱们就来虫草的吧,对了,还有酒,白的,还是啤的?”
“白的”
“老白干还是二锅头?”
“二锅头,我喜欢烈一点的,有牛栏山吗?”
“好的——老板娘,来瓶牛栏山”
冒着热气的砂锅端来了,一同送来的还有白酒。
高旻用热茶给筷子和杯子“消毒”,拿纸擦干水渍后摆放到舒楝跟前。
舒楝斟酒,倒满一杯子,笑着问高旻,“怎么样,能喝吗?”
高旻直接用行动回答她,仰头喝了半杯。
舒楝却不忙着喝,她招呼高旻吃菜,“先吃点垫补下再喝,否则伤身”
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舒楝关怀地叮嘱,高旻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加快了。
酒喝到正酣时,高旻放下酒杯,凝视舒楝,“咱们都喝酒了,不安全的话题是不是谈谈也无妨?”
舒楝单手托头,困惑地眨眨眼睛,“能谈,只要你保证把我说的话当成酒后失言,事后不追究,咱们当然可以唠唠人生,分享一下生命体悟!”
“好,我想问,住进老房子看着非常相爱的那对夫妻,你羡慕吗?”
“我为他们高兴,也祝福他们,但并不羡慕他们,确切地说我从来没有憧憬过婚姻,更不会对婚姻抱有期待”